從進士到小吏,當時的於謙給了北平官場足夠的震動。


    但震動過後,大多人都對他嗤之以鼻,閑談間多以那個愣頭青來暗指他。


    時間能消磨一切歡喜和悲傷……以及好奇!


    於是於謙這個愣頭青就漸漸的被邊緣化了,沒人管他,也少有人搭理他。


    當然,作為編製內的小吏,俸祿是少不了他的,但沒有具體工作安排,隨便他折騰。


    這就是冷處理,讓你孤立無援,最後自暴自棄,或是後悔不迭。


    可於謙卻讓那些人失望了,他每日出去走村竄巷,迴來就開始記錄民情,如今已經積累了十多冊,看他的模樣,分明就是樂在其中。


    大青驢慢悠悠的往城裏去,於謙坐在驢背上想著走訪的幾個村子的情況,有些物我兩忘。


    不知道過了多久,於謙才發現到了城外,而身邊已經多了一騎。


    “呃!伯爺。”


    邊上的正是剛在慶壽寺‘為大明祈福’了三天的方醒,他看於謙的模樣就問道:“沒吃午飯?”


    於謙點頭,方醒說道:“跟我走。”


    於是一行人就到了方家,一進家方醒就說肚子餓了,叫人弄飯菜。


    兩人到了前廳,方醒就問了他的近況。


    “……沒人搭理,可這樣反而不用去應酬同僚和上官,每日下去也沒人管,倒是知道了不少民情……覺得大有可為啊!”


    方醒微微點頭,然後仔細的聽著。


    “……百姓依舊保守,不過有眼光的都開始讓家裏的小子讀書,忙時就幫家裏幹活,照這樣下去,不出五十年,大明的鄉間就再也不會是這般模樣了。”


    方醒點點頭,覺得這是一個好趨勢。


    科舉就是獨木橋,而被擠下來的人自然會尋求別的道路,種地多半是不願意的……科學……


    還沒吃完飯,宮中就來人召了方醒進宮。


    ……


    在乾清宮外等著的時候,一個太監和方醒擦肩而過,低聲道:“有彈章,幾位大人也怒了。”


    方醒剛想問具體事,這太監已經擦肩而過,就飄來兩個詞。


    “……毆打……李茂……”


    方醒神色不變,知道是錦衣衛已經撬開了幸存那兩人的嘴,於是那郎官就算是被白打了,然後有人為他出頭。


    至於李茂……他自信並未留下證據!


    “興和伯,陛下召你進殿。”


    方醒垂眸進了大殿,看到了幾位學士都在。他心中冷笑,然後行禮。


    朱高熾看了麵帶怒色的幾位學士一眼,說道:“錦衣衛拿到了口供,那些人隱藏在慶壽寺中,本是想刺殺幾位高官……興和伯,此事卻是你急躁了,這樣,朕放諸卿半日假,興和伯請客,去吧!”


    這個玩笑般的處置方式就像是在哄孩子,楊榮瞥了一眼禦座上的朱高熾,看到的隻是憨厚,還有一些……威嚴。


    ……


    半個時辰後,第一鮮裏火鍋飄香。


    “興和伯,今日是什麽菜?”


    楊榮微笑著問道,仿佛真是在問菜。


    “鴻門宴!”


    方醒一本正經的說道,然後看到大家愕然、不屑、皺眉,就輕笑道:“記得北征時,數十萬人的對峙,連先帝都無法吃到熱食,就和大家一般的啃著幹餅,最多幹餅裏就夾了塊罐頭魚,或是大肥肉,就著寒風填飽肚子。今日咱們在這溫暖如春的包間裏,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來,這一杯酒敬先帝。”


    惡心!這是大家的第一反應,隨即都麵色肅然的舉杯,然後……很尷尬的場麵出現了。


    楊榮和楊士奇,還有金幼孜都把酒倒在了地上,這是有軍中經曆的人才會幹出的事情。


    而楊溥和黃淮大抵是在詔獄中待久了,居然一飲而盡。等放下酒杯後,兩人愕然,然後麵紅耳赤。


    由於大家的身份接近,而又不願意讓人進來伺候,所以每人的麵前都擺了一壺酒。


    方醒倒滿自己的酒杯,微笑道:“這第二杯,就為了陛下仁慈和睿智。”


    警惕!


    五位學士都舉杯,然後緩緩喝了。


    金幼孜在喝酒時借助長袖的遮擋,一直在看著方醒。


    方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頓在桌子上,再次倒滿,說道:“這第三杯,就為了在江南和慶壽寺的兩次刺殺。”


    方醒仰頭喝酒,金幼孜卻厲聲道:“興和伯,你此話何意?難道以為是咱們弄的手腳嗎?”


    放下酒杯,方醒淡淡的道:“在金陵,那些人編造了一個可笑的美景,然後方某偏偏就踏入了那個陷阱,賊子加起來六十餘人,家丁們不過是一個衝陣就擊潰了他們,土雞瓦狗爾!”


    方醒瞟了這五人一眼,眼神陡然淩厲,“方某正準備在金陵犁庭掃穴,把那些地老鼠挖出來,可陛下卻有迴京的旨意……”


    黃淮沉聲道:“興和伯,此事與我等無關。”


    “沒說和你們有關係。”


    ……


    東廠,孫祥拿著一張紙在沉吟著。


    “我家老爺說了,此事公公可看著辦,告訴陛下也無妨,隱下來我家老爺也就當沒這迴事,告辭了。”


    孫祥點點頭,等來人走後,他對邊上的安綸和陳桂說道:“興和伯讓人送來了這份名單,上麵的官員最少的能迴家種地,最多的三族流放都不為過,總數四十餘人,你們怎麽看?”


    陳桂一個激靈,垂眸道:“公公,奴婢認為還是告知了陛下為好,畢竟人太多,不經過陛下,那就是大罪啊!”


    東廠剛成立時有過一段輝煌的歲月,不必稟告皇帝就能抓捕官員。


    可現在是新帝,而且那麽多人,必然會引發轟動。


    孫祥淡淡的道:“興和伯的話不過是玩笑,這等事哪能不稟告陛下。”


    安綸看到孫祥的目光瞟過來,就憨厚的笑道:“公公,奴婢就想到了一個,這張紙就是個軍中的手雷,一旦炸了,會不會傷到陛下?”


    孫祥的麵色淡淡,眼中浮現欣賞之色,說道:“正是這個理,陛下若是知道了,動,還是不動?這就是咱們這些奴婢們把為難之事交給了陛下,那陛下還要咱們幹嘛?”


    陳桂剛被誇獎,可見孫祥又轉向了安綸那邊,不禁有些暈,不知道孫祥究竟是什麽意思。


    “陳桂,半個時辰之後你去稟告陛下此事。”


    孫祥波動佛珠的速度越發的快了,臉上的慈悲之色更加的濃厚。


    陳桂點頭應了,孫祥對安綸說道:“你去召集人手,咱們馬上動手。”


    安綸應了,急匆匆的出去安排。


    孫祥看著虛空處,喃喃的道:“這是何苦來哉……”


    ……


    東廠的人傾巢出動,動靜太大,驚動了宮中人。


    而陳桂不疾不徐的朝著乾清宮去了,一路上遇到熟人還點頭微笑。


    等到了乾清宮外麵,在等候的時間裏,一個太監從陳桂的身邊擦身而過。


    “方醒給了名冊,東廠動手了!”


    陳桂的嘴唇微動,然後又一臉恭謹的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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