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兵隊很忙。

    走在武裝倒幕的最前沿,身為業界楷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無休假給幕府挖坑鬆土。這裏拆一片瓦,那裏拔一個釘子,於暗中四處埋下火種,隻待攘夷業火一朝燃起燒盡整個關東平原,點亮德川家邁向三途川的歸路。

    理所當然地被幕府滿世界通緝追殺,攘夷時期就以奇襲聞名於戰場的鬼兵隊如今依然逍遙法外,除了星羅棋布的地下情報網,藏身處也更換得相當勤快。

    雖然早有猜測,心中亦做好了準備,但在高杉說換船就換船時,鶴子還是木了一瞬。

    在江戶灣靠港後沒多久,鬼兵隊拋棄了原先的船艦,嫻熟地轉移到了另一艘屋型船上。江戶的警察組織若是調查起來,最多也隻能順瓜摸藤地找到京都是始發地的線索。

    和之前她養傷的那艘船比起來,眼下的這艘倒更像是鬼兵隊常駐的大本營。

    古樸典雅的和室似是被打通過,鶴子望向漆木格的房梁,原本分隔兩室的牆壁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半攏的金線屏風。壁龕不止一處,精致的插花在垂落的竹簾後若隱若現,巧妙錯落的空間令半大不小的和室多出了幾分別致的靜謐。

    鶴子好奇地摸了摸置於牆邊的桐木五鬥櫃,觸及的木質溫潤而細膩。和室的光線、構造、擺設,都仿佛渾然天成,整片空間幾乎讓人挑不出錯來。

    “這裏以後就是你的房間了。”慵懶地倚在艙門邊,高杉看著鶴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的,說一聲就是了。”

    略過梳妝匣和矮鏡台,鶴子在榻榻米上坐下來,隨意拉開一個抽屜,包在和紙中疊得整整齊齊的和服料子頓時映入眼簾。從染色淡雅流暢的京友禪,到五彩濃重風物寫實的加賀友禪,紫藤蘿流彩如瀑,落櫻紛繁如雪,還有許多她以前都沒見過的花色、彩繡和金箔,估計是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風格。

    暫且不提穿的問題,光是將這染色華麗的和服平展開來,沿袖掛到衣桁上,就足夠自成一副畫了,作為擺設為房間增彩絕對沒問題。

    “……”鶴子無意識地一摸自己的膝蓋。

    還在……還好還在。

    等以後有空了,或者待她的心髒足夠堅強,有朝一日,她一定、一定要鄭重地去拜訪一下如今鬼兵隊的會計。

    和赤字艱苦戰鬥的一幕幕還烙在記憶中,軍火開銷在攘夷戰爭期間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填的全都是她和

    正二的心頭血。高杉每次大筆一揮,氣定神閑地購進一批新式軍備,鬼兵隊的賬上就會多出一排天文字數。有一段時間,她幾乎和正二達成了共識——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讓這位大爺上談判桌。

    鶴子捂住額頭。

    揮金如土買買買的劣習一點都沒變,應該說真讓人懷念嗎。

    新兵營時期去采購的時候就有顯露跡象了——同樣產自紀州的梅幹,若是讓高杉來選的話,哪怕味道並無差別,他也一定會挑走包裝更精致漂亮,價格也更貴的那一包。

    喜歡的東西一旦認定就不會放手,根本不會有金錢什麽的現實考慮。在這方麵,鬼兵隊總督簡直……好宰。

    想起不染鮮血烽煙的往事,鶴子輕抿唇角,嘴邊浮現出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喜歡漂亮的東西,喜歡熱鬧的夏日祭……對了,還喜歡絢爛的煙火。雖然看起來高冷得難以接近,有時候卻意外有點孩子氣。

    “你在笑什麽?”鶴子一迴頭,發現高杉不知何時離開門邊走了過來,低沉的嗓音中噙著淡淡的笑意,一向冷厲如刀的碧瞳在燈光的暈染下也柔和了幾分。

    “……”在笑你啊。

    “你不喜歡嗎?”高杉的視線落在抽屜裏的和服上。

    輕咳一聲,鶴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她移開目光:“沒有的事。”送女子和服的含義,她絕對沒有往多餘的地方去想。就此打住,打住。

    眉峰微挑,不知是不是錯覺,高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喔,那就是喜歡的意思了?”他低聲道。

    ……能不要抓著她的答案不放嗎。鶴子將抽屜推迴去,抬起眼簾,以最嚴肅的語氣迴答:“你開心就好,真的。”

    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些染色華麗的和服,全部都是高杉想買就買下來的。

    “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的東西,”扶膝站起來,鶴子不經意地撣撣衣袖,“的確挺高興的。”而且相當不知所措。

    這種時候應該認認真真地道謝嗎。正常人是怎麽做的?要迴禮嗎?應該在幾日內迴禮呢?這麽貴重的禮物,要怎麽迴應才好呢?參考書呢?如何應對這種場景有參考書嗎?有……

    發間忽然傳來微癢的觸感,高杉隨手將她襟前的一縷碎發挑起撥到了她耳後,動作自然得像是在拂去窗台上的落花。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隻覺對方溫度微涼的手指擦過耳畔,抬起眼簾就

    望入了暗藏笑意的碧瞳。

    “你喜歡就好。”低沉的聲音舒緩開來,不夾雜任何戲謔嘲諷,高杉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喉嚨隨著無聲的笑意輕輕震動。

    確定完重要之事,正要走出房間時,高杉披著羽織的身影在門邊一頓,微微側過身來,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下次穿那件茜草紋路的試試。”

    ……這麽任性真是夠了。

    鶴子冷靜半晌,還是決定去廚房找點吃的壓壓驚。

    ——這麽貴重的禮物,她本是不會收下的。

    若要有所得,就得有所付出。之前擔軍監一職的時候累死累活,領著一個人的工資幹著多人的工作量,現在暫時賦閑下來,鶴子反倒不習慣了。在便利店打零工也好,不憑著自己的雙手掙取,平白得來的種種隻會讓人無所適從。

    高杉之後送來的東西她都收了下來,因為對方似乎會為此感到愉快。他想要送什麽給她,她收著就是了,盡管會困惑不解。

    禮物這種東西,不是在特定場合中,為了表達某種感謝或心意,才會送出去的嗎。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

    禮物是給她的,但被收下來卻是因為送禮物的一方會感到高興。

    輕輕拎著袖口,鶴子將繪著庭中花的加賀友禪展平掛於衣桁上,略長垂下的衣擺如雀鳥的翎羽在榻榻米上鋪展開來。清風透過半啟的窗隙間湧入,這個和室位於屋型船的二層,拉開窗可以直接望見下方甲板上的景色。

    在船上兜了一圈都沒見到某個製造二手煙的身影,鶴子去了一趟高杉的房間,發現他也不在。沿著走廊正要迴到房間,拐角處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抓住它!在那裏!”的叫喊聲,她不覺停下了腳步。

    和起居室的裝修風格截然不同,船體內部的走廊鋪著金屬壁,燈光明亮到沒有塵埃駐足的餘地。鶴子看著一群垮刀的隊士追著什麽東西衝了過來,灰頭土臉頗為狼狽,有些人手背上還有明顯的抓痕。她的視線隨意一掃,就看到了貼牆竄來的小小黑影。

    ……鬼兵隊的船上為什麽會有貓?

    造成這場騷動的罪魁禍首突然尾巴一擺在麵前止步,鶴子意識到自己好像攔了這個小家夥的路。

    “等等,鶴子小姐!”先前吃過狠虧的隊員刷的伸出手,“那隻貓很兇的,會抓……”

    話音未畢,他看到那隻黑貓驟然一僵,

    似是想逃,但下一秒已經被鶴子抱著舉了起來,尾巴都震驚得垂了下來。

    一人一貓隔著空氣對視半晌,鶴子眼中的神色忽然微微一動:

    “……好可愛。”

    ……不不不到底是哪裏可愛了,這隻渾身黑漆漆隻會撓人的兇狠野貓到底哪裏可愛了啊喂——

    “你是迷失在貓生的道路上了嗎?”鶴子眨眨眼睛,“要不然怎麽會來到恐怖分子叔叔的賊船上。這裏可沒有泛濫的鼠災,隻有嗆人的二手煙哦。”

    視線觸及那隻黑貓始終緊閉的左目,鶴子的語氣不覺一柔:“不過,也不能斷言船上沒有鼠患。就算是鬼兵隊,說不定也需要一位捕鼠官呢。”

    失去半邊視力的野貓生存起來一定困難許多吧。

    “很好,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小白了。”鶴子肅然道。

    隊員甲覺得自己恍惚從一隻貓的臉上看到了可以被稱之為嫌棄無奈的神情。

    鶴子放開手,它立刻就跳了下來,尾巴一卷正要離開,背後卻響起鶴子帶著笑意的聲音:“作為今天上任的第一個任務,陪我去一趟歌舞伎町吧。”原本她是想跟高杉說一聲的,不過他不在的話也就沒辦法了呢。

    尖尖的耳朵一抖,她看見那隻貓在原地停頓片刻,旁若無人地走了迴來。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爆字數了所以分兩章

    銀時總算可以上線了_(:3」∠)_

    他待機挺久了,大家都待機挺久了

    銀時和桂都變了一迴貓,怎麽能不帶高杉玩呢

    上一章也得罪過喵星人了【你等等

    以及提到貓化梗,強烈安利《[銀魂]與銀時無關》

    炒雞可愛的短篇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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