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杜比爾的出現把李嵐嚇得不輕,不過他很快鎮定了下來,然後迅速得接受了這個事實——隻要不幹涉到他的日常生活,他一般不會有意見,而且想想偌大一個上海,也就隻有珈藍可以鎮住這頭靈體狀態的龍王了。


    隨後的一段時間內,希羅發現自己的日常生活多了一環——遛狗,哦不,遛龍。


    在珈藍的魔力枷鎖和魔力封印下,龍王奧杜比爾在希羅麵前的戰鬥力和一般的小狗狗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但是這家夥實在太牢騷了,希羅每天都在他絮絮叨叨的牢騷聲中蘇醒,晚上在他的無數問題中入睡——靈體是不需要睡覺的,於是每天晚上深夜時分奧杜比爾就變得格外精神,而希羅也就愈發的萎靡,要不是因為殺不掉,他真想要掏出菜刀把這條黑龍大卸八塊做成龍肉火鍋。


    “什麽,你作為一個魔物,居然都不會飛?果然是低賤的下等生命,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已經可以穿梭地球和龍界了!”吃早飯的時候,奧杜比爾衝著黑貓叫囂。


    黑貓忍無可忍:“你再屁話多,我就讓珈藍教訓你!我說到做到,隻要我一句話,珈藍能把你的尾巴切下來做成烤肉串!”


    “哼,沒本事的小貓咪,也就隻能狐假虎威了。”奧杜比爾看到炸了毛的黑貓,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想了想那個黑衣少女麵無表情的臉,終於訕訕讓了步。


    黑貓吃完早飯,準備出門遛彎,一般靈體不太喜歡白天出門,不過以奧杜比爾的靈魂力量,白天和黑夜也沒什麽區別。


    “你整天就在這一塊小區域玩,不膩歪嗎?巴掌大的地方,如果我的本體沒有毀滅,一屁股就能把這裏坐塌了。”奧杜比爾懸浮在黑貓的身邊,唧唧歪歪。


    “在那之前,珈藍會先把你撕碎了埋進土裏。”黑貓嘲諷道。


    他們在街上轉了一圈,奧杜比爾在地下被封印了三百年,可謂一夢春秋,再蘇醒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這條黑龍仗著普通人看不到惡靈的優勢,在街上的各個店鋪裏麵來迴穿梭,那表情跟鄉下人進城似的。


    希羅總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魔力被封印,他現在一定會興致勃勃的宣布要占領整個上海,曆史上的龍族每次來地球旅遊的時候,最喜歡做的就是這種事情——占領一個山頭,搶一大堆看起來就很值錢的財寶作為收藏,最後等待英勇的人類勇者將惡龍擊敗,這種劇情千篇一律,常常出現在小說和影視作品中。


    “怎麽可能,高貴的龍族怎麽可能被人類擊敗!”奧杜比爾對希羅所說的那些傳說嗤之以鼻,“我的族人在來人間遊玩的時候,次次都是去幾個迴來幾個,從來沒少過,你說的那些被擊敗的惡龍,那肯定都是假的!”


    “不,我還聽過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希羅遲疑了一下,“雖然也和龍族有關,但是應當和煉金術師與巫師關係更大。”


    “哦,說來聽聽,本王可以給你授業解惑。”奧杜比爾甕聲甕氣道。


    此時希羅正趴在嫩江路上的一棵梧桐樹上,邊上就是車水馬龍的街道,而奧杜比爾則懸浮在他的身邊,兩個縮放後看起來很小巧的翅膀來迴扇動著。


    “強大的惡龍席卷了人類的村莊與城市,搶走了最閃耀的黃金財寶,奪走了最美麗的姑娘,幾百年過去都沒有人能夠擊敗它,終於有一個人類勇士不負眾望,披荊斬棘來到了惡龍的洞穴,並且成功的斬下了惡龍的頭顱。”希羅說道。


    “不可能,強大的龍族不會被弱小的人類擊敗!”奧杜比爾搖頭,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目前的窘境,急忙轉移話題,“嗯……然後呢?”


    黑貓淡淡道:“然後那位人類勇士,看著洞穴裏閃閃發光的寶藏,還有那些沉睡的美麗女子,再也挪不動腳步,他的身上逐漸長出了龍鱗。”


    “嘶——”奧杜比爾被這個結局嚇了一跳。


    “當你在凝視深淵,深淵也凝視著你。”希羅總結道。


    “三百年前的人類世界可沒有這樣的故事,很有意思。”奧杜比爾嘖嘖讚歎,“那個人類勇者應該是中了巫師的詛咒術,除了詛咒術我想不出別的可能。”


    “誰知道呢。”黑貓道。


    帶著黑龍奧杜比爾在大街小巷裏閑逛了一整天,沒有遇到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希羅不準備立即帶這條黑龍去見見柏月範德華他們,主要還是因為龍王二字太過驚人,這種強大的生物從來都隻是在地球上留下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傳說,但是要真見到了,估計還是會把人嚇得不輕。


    晚上的時候,希羅趴在一棟老式居民樓的屋頂,靜靜的看著上海璀璨流光的夜景,而一旁的奧杜比爾也同樣如此,當晚風吹拂臉頰,耳邊是輕微而柔軟的風聲的時候,黑貓的目光瞥過趴在一邊的黑龍,看到他滿眼都是追憶的神色,像一個詩人。


    “三百年啊,這個世界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奧杜比爾感慨萬千。


    “三百年前是怎樣的?”希羅問道。


    “就和你電視上的那樣,木質的二層酒樓,騎著馬的士兵,人類依然在為了生存空間而相互戰爭,一個能讓所有人都感到敬畏的秩序尚未建立。”


    奧杜比爾忽然又咬牙切齒起來:“不過教廷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化,那些牧師的聖火比三百年前要更加強大了許多,他們還是熱衷於和強大的龍族找茬或者說找死,而且他們的武器終於從覆蓋著聖焰的弩箭變成了更加強大的現代武器。”


    “你當年是怎麽被毀掉肉體的?”希羅有些好奇,他知道奧杜比爾和一般的惡靈不一樣,他的蘇醒不是因為心存執念,而是因為他的靈魂之火太過旺盛,即便肉體毀滅也不會輕易死去,然後被人封印了。


    “忘了。”奧杜比爾說道,“三百年可不是三十天,我又不是機械,怎麽記得起來那麽久遠的過去。”


    “好吧。”希羅捋了捋胡須。


    過了一會兒,黑貓帶著黑龍從居民樓上下來,準備迴去吃晚飯。


    當希羅從渺無人跡的小巷子裏路過的時候,他的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希羅不清楚眼前這人是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但是當他看到了對方身上獨屬於教廷的十字架徽記的時候,心中還是迅速得升起了心驚肉跳的感覺——沒有一個教廷的人會放過在自己眼前經過的魔物,而自己,無疑是魔物中最戰五渣的那一類。


    這是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外國人,皮膚黝黑,帶著墨鏡,讓他想起了電影黑衣人裏麵的威爾史密斯,隻是這個黑衣人不會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可以消除記憶的電子筆,他掏出來的是一把銀色的……菜刀。


    在槍支管製嚴格的中國,大部分獵魔人是不能攜帶武器入境的,像山姆大叔那樣的終究是少數,而眼前這位,希羅懷疑他的獵魔武器在海關的時候被收繳了,最終不得不依托菜刀來對付魔物。


    居然是蘇泊爾牌的菜刀,看來是在街邊買的國產貨?


    隻是看到眼前這個獵魔人在對付自己的時候,掏出的不是銀色的左輪手槍,不是湧動魔力的法杖,不是細長的武士刀,而是一把國產菜刀,希羅的心情很複雜。


    “居然能遇到這麽弱的魔物……簡直是天賜良機啊。”這個戴著墨鏡的西裝黑人笑眯眯的說出一口流利的北京腔,看來前陣子估計在中國首都活動,他掏出了一個黑色的鐵質小盒子,盒子上麵有個小屏幕,看上去應該是雷達,他低頭看了一眼屏幕,再看了看希羅,終於確定了,“居然真的是你這隻貓。”


    希羅明白了,眼前這個獵魔人同樣是個普通人,他之所以能察覺到自己的身份,全部依賴於他手上那個儀器,那個儀器顯然可以感知到空氣中的魔力波動——至於黑貓身邊的奧杜比爾,這個西裝男並沒法看到,因為正常人是看不到靈體的。


    “嗬嗬嗬嗬……”奧杜比爾在希羅的身邊幸災樂禍,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部分尖銳的獠牙,讓人恨不得把臭襪子套在他的腦袋上。


    西裝獵魔人自以為非常瀟灑的將手中的國產菜刀丟擲天空迴旋720度再接住,然後向黑貓咧嘴一笑,老實說這位祖籍非洲的黑皮叔叔笑起來非常喜感,一口幹淨的白牙和他黝黑的皮膚與衣著形成了鮮明對比,那一個瞬間希羅覺得自己在看黑人牙膏的廣告。


    “哼,小黑貓,乖乖受死吧。”他這麽說道。


    希羅覺得他在說廢話,動畫片裏很多反派在對付主人公的時候都喜歡說一句“乖乖束手就擒吧”,仿佛這麽說了對方就真的會這麽做一樣,然而在他一臉反派笑容說這句話的時候,黑貓拔腿就跑。


    這一刻,黑貓仿佛被短跑悍將博爾特附體,化作了一團難以看清的黑風,相信賤狸貓騷騷在被大黃狗古爾丹追的時候也無法達到這種速度。


    巷弄左右的牆壁很是光滑,不好攀爬,所以他暫時隻能順著小巷直線逃走,而仗著靈體不會被人看到的奧杜比爾則在黑貓耳邊吹風道:“哎呀,這下麻煩了呢,這個獵魔人在本王麵前不過是個雜碎,吹口氣就沒有的家夥,居然讓你這麽害怕?小貓咪你真是不行啊……”


    “我要被獵魔人抓到了,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咱兩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黑貓一邊奔跑一邊迴擊。


    奧杜比爾怔了怔,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隻黑貓被抓住的後果——珈藍所下的魔力枷鎖會把他們的生命都聯係在一起,如果這隻黑貓被獵魔人殺了,他也沒法活命。


    “該死的小毛球!”奧杜比爾低聲罵道。


    “長翅膀的蜥蜴。”希羅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最廢物的魔物!”奧杜比爾不甘示弱。


    “龍族的恥辱!”希羅一臉輕蔑。


    “本王才不是龍族的恥辱!”奧杜比爾勃然大怒,一時間竟然找不出反擊的內容,隻能跟在黑貓後邊飄著,那表情仿佛是吞了一個火龍果在喉嚨裏,然後卡住了。


    “別逃,小魔物!”那位獵魔人依然手執菜刀追在後麵,如果被人撞見,怕是第二天新民晚報就會刊登“嫩江路附近出現變態菜刀殺人魔,警方已經介入調查”。


    希羅心想誰會鳥你,他現在隻想要趕緊逃到的森林公園去——在危急時刻,他腦袋裏第一個跳出來的名字並不是李嵐或珈藍,竟然是大黃狗古爾丹,他相信像這樣的獵魔人,在古爾丹麵前那就是一盤菜,隻要古爾丹在身邊,他就敢迴頭亮出爪子去撓這菜刀狂魔的臉,隻要有古爾丹撐腰,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人跡罕至的黑暗巷弄中因為這一人一貓的追逐而變得雞飛狗跳,一戶人家憤怒的從樓上潑了一桶水下來,澆在了菜刀西裝男的身上,“大晚上的那麽吵讓不讓人睡覺了咯!”


    希羅看著渾身濕答答的獵魔人,看著他身上的西裝上滴滴答答的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積水坑,猜測這位兄弟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你死定了!”獵魔人發出了一聲嘶吼。


    旁邊的樓上某戶人家窗台鑽出了一個稚嫩的小腦袋:“媽媽媽媽,樓下有個叔叔拿著菜刀在追一隻貓。”


    緊接著屋裏響起了中年女性的聲音:“是廚師吧?最近湘江菜館那邊經常有三隻野貓偷魚吃,天天都能看到那個菜館的廚師拿著菜刀追著貓砍,我覺得那些廚師多這麽跑跑,啤酒肚都能瘦下去。”


    “不是啦,是一個穿著西裝的叔叔。”那個小孩大聲道。


    “啊?西裝?追貓?”窗體後邊忽然出現了一個中年女性的臉,這位臉上敷著麵膜的中年女性認真打量了一下樓下的黑衣人,“可能腦子有毛病吧。”


    獵魔人:“……”


    希羅:“……”


    奧杜比爾:“……”


    “別跑!”獵魔人揮舞著菜刀在黑貓身後緊追不舍,那架勢,希羅覺得自己一旦被逮到,恐怕會遭到淩遲處死,雖然這位兄弟是一個皮膚黝黑的黑人,但是他確定對方的麵孔現在看起來比剛剛更加黑了。


    淡淡的白色粉末飄散在黑暗的巷弄中,月光灑落在小巷的地麵上,宛如一片遲來的秋日霜雪。


    “蜃粉。”看到這些白色的粉末,希羅猛地抬起頭,看向小巷的盡頭。


    那是一個背對著月光,整個人因為逆光而呈現出一片漆黑的人影。


    “威廉,你怎麽這麽狼狽啊,因為這隻小黑貓嗎?”山姆大叔手中的左輪槍在食指上轉了一圈,他嘴巴上叼著的雪茄上閃爍著灰燼中星星點點的火星。


    “好久不見啊,小貓咪,你怎麽被人追了。”山姆看著狼狽逃竄的黑貓,笑了笑,“威廉,這隻貓我認識,要不,你放了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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