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訛走了,隻過了十天,他的妻兒就到了開封。


    他知道唐奕急,所以老婆孩子是日夜兼程進的京。他自己更是連和家人小聚一下都沒舍得,由楊懷玉親自陪著直奔西北。


    在那裏,老李要組建起大宋的第一支“敵後遊擊隊”。


    ......


    黑子一去就一個月。


    後來,若不是雲州有消息傳迴來,說是確認遼使還沒有返程,唐奕還以為讓人溜迴了大定。


    現在,唐奕能做的,就隻有等。


    這一個月一直心神不寧,致使連學業也怠慢了,九月末的旬考,隻得了一個乙等下。


    後來範仲淹急了,明令曹佾、潘豐、張晉文他們不得入觀瀾半步,再來打擾唐奕讀書,直接就給我打出去。


    而唐奕也被老頭兒強行關在小院裏看書,再不管舉業之外的事情。


    ......


    蕭巧哥這段往凝香閣跑的更勤了,以至於不明就理的人以為,大名鼎鼎的冷香奴已經芳心暗許,看上了一個俊俏的不像話的觀瀾儒生。


    這一天。


    蕭巧哥從外麵迴來,雙手抱著一個長長的檀木匣子,楚楚可憐地走到唐奕走前。


    “唐哥哥,有事求你......”


    唐奕抬眼看了她一眼,“說吧。”


    “我,我欠了一個好大的人情,你能幫我還嗎?”


    “......”


    唐奕樂了,放下手裏的書卷,“這倒新鮮,說來聽聽,欠了誰的人情?有多大?”


    蕭巧哥把木匣推到唐奕案前,“你看。”


    唐奕不經意地打開木匣,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轉而漸漸斂去。


    匣中放的,正是中秋月夜,冷香奴拿出來的那把古琴。


    呆愣良久,不自覺地喃喃出聲,“終還是到了你的手裏......”


    “啊?”蕭巧哥疑惑出聲。“唐哥哥這是說什麽呢?”


    唐奕迴過神來,“沒什麽。”把匣中的長琴小心拿出來,輕輕撫摸。


    “她送給你了?”


    “嗯!”蕭巧哥用力點頭,難掩喜悅之色,轉而又是一暗。


    “本來是不能要的,可是......”說到這兒,臉色更是紅了,低下了頭。


    “可是我太喜歡了。”


    她模樣可愛得緊,唐奕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迴去,隻是略微地嘲弄道:“這女人倒是大方。”


    蕭巧哥看出唐奕麵有不快,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唐哥哥,我是不是不該拿香奴姐姐的東西?”


    “我看......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歡我與她來往。”


    唐奕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言不對心道:“傻丫頭,什麽能不能要?給你就收著唄。”


    至於願不願意蕭巧哥與冷香奴來往,唐奕倒是刻意地避過了。


    往椅背上一靠,“說說吧,這個人情得怎麽個還法?”


    蕭巧哥眼前一亮,“香奴姐姐隻想求唐哥哥一詞!”


    隻要一詞?那這詞也太貴了一點吧?


    “好!”


    唐奕抓起筆來,蕭巧哥立刻為他把紙鋪上,然後在旁邊一站,大氣都不敢喘,靜待唐哥哥佳作天成。


    唐奕沉吟了良久,終於落筆:


    甚矣吾衰矣。


    悵平生、交遊零落,隻今餘幾。


    白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妾喜。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情與貌,略相似。


    ......


    一尊搔東窗裏。


    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


    江左沈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迴叫、雲飛風起。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


    ————————


    待唐奕寫完,蕭巧歌眉頭已經擰到了一塊兒。


    這是一《賀新郎》,時下剛剛開始興起的一種詞牌。


    觀全詞,第二段的意境蕭巧哥看得懂,因為與唐哥哥之前那《桃花庵歌》的心意相合。


    “一尊搔東窗裏。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


    這正是唐奕現在的寫照,既然沙場國事無法左右,那不如學陶淵明一般,賞菊飲酒,好讀書。


    而“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則與“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心意相合,都是用嘲弄的語氣表達世人的不理解,還有自身的孤獨。


    隻是,這第一段,蕭巧哥反而看不懂了。


    “甚矣吾衰矣?”


    開篇第一句就給全詞定下了一個淒婉的基調。


    “白空垂三千丈?”“能令妾喜。”


    這分明是一個垂暮老婦,感歎世間孤獨,苦無知己的句子。


    沒錯,正是老婦,因為“能令妾喜”這個自問句,用的是“妾”而非“公”“君”這樣的男性自稱。


    唐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這分明就是在嘲諷冷香奴,終到垂暮老矣之年,卻獨守孤舍,迴望經年,盡是淒涼!!


    怎麽......


    唐哥哥怎麽會寫出這般暮氣,戾氣又這麽重的句子?


    ——————


    見蕭巧哥眉頭不展,唐奕問道:“怎麽?寫的不好?”


    蕭巧歌搖頭,“詞是極好的,但是......這詞送給香奴姐姐,合適嗎?”


    “沒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她隻不過想借詞登魁,隻要詞好,又有什麽差別呢?”


    “再說了。”唐奕開始沒了正經。“我要是再說個‘驀然迴,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你就真甘心給她?”


    “......”


    蕭巧哥氣結,瞪了唐奕一眼,“不理你了!”


    一把扯過新詞,憤憤地上樓去了。倒是忘了問問唐奕,為什麽寫這樣一詞。


    ......


    沒一會兒,宋楷等人閑的沒事兒,過來串門子。


    見唐奕的案上放著把琴,忍不住上手撥弄。


    “這琴挺好看的啊!”


    “別動!”唐奕連忙把琴收起來。“弄壞了,巧哥與你拚命!”


    宋楷撇嘴,又好好看了看那琴,“看樣子還挺金貴?”


    唐奕冷哼,“金貴!?這不是金貴就能形容的了。”


    “哦?”眾人來了精神,湊了過來。“名琴?什麽琴?”


    這個時代的文人就這樣兒,見著點名琴、古譜之類的東西,就算是一點不懂,也得湊上去聞聞,沾沾仙氣兒。


    唐奕沉吟半晌,“一把誰得到它,就足以名垂千古的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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