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高照容的話,馮媛拿起一串玉佛珠在手裏欣賞著,仿佛非常欣賞自己的成果。她忽然笑了起來,令高照容有些捉摸不透。


    隻見她走到高照容的麵前,滿不在乎道:“高美人真是多管閑事了,陛下喜歡誰,那是陛下的事情,陛下寵幸誰,也是陛下的事情。男女之事自古難定,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高美人若心中有怨念,在本宮這裏發牢騷,別人還會以為你是在挑撥離間。”


    高照容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媛貴人真是不識好人心,臣妾不過是心疼您,您何必防備心如此重?”


    “你覺得本宮會需要一個擅於手段心計的人來心疼嗎?”馮媛反問。


    “臣妾知道了,臣妾告辭。”說罷,高照容行了個禮帶著人離開。


    …………


    高照容剛離開,馮媛的身子就顫抖了起來。她站在原地,看著手中的那串玉佛珠,驀地咬起下唇,將玉佛珠用力地攥在手中。


    月瑾端著茶走進來,正好和高照容一行人擦肩而過。她停住步子看向高照容的背影,待其走遠後,又迴頭看向馮媛,見其情緒不對,忙走過去,將茶遞上去,咬咬牙,低聲說:“貴人,奴婢不甘心,現在高美人都來取笑您了……”


    馮媛瞬間冷冷地看向月瑾,“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宮很可憐?”


    見月瑾不說話,馮媛接過茶,緊抓玉佛珠的蔥指也瞬間鬆開。她走到榻前坐下:“高照容她都自身難保了,有什麽資格取笑本宮?她的目的再明確不過,她心裏不甘,想借機挑撥本宮與大姐的關係,從而破壞姐姐和陛下的感情。若本宮真著了她的道,就會成為她手中的棋子,被她利用。”


    此刻,馮媛一掃眾人印象中的木訥,變得聰慧了許多。與其說她變聰明了,不如說她的自我防備加強了,因為還不能確定地明辨後宮的風雲,所以除了自己親近的人,她一概不信,也不願意過多接觸。一是不了解,二是她隻想自保。


    …………


    高照容一出長清宮就氣得不輕,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途經的宮人見了她,無不是在她走遠後指指點點。


    迴到怡樂宮,高照容氣地又摔又砸,口中還忍不住罵道:“真是榆木疙瘩!你一口一口一個姐姐地叫,人家未必當你是親妹妹!和陛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又如何?這麽笨的人,怪不得陛下不喜歡!活該陛下不進長清宮的門!活該陛下連看你都不看你一眼!活該活該活該!!”


    ………………


    夕陽西下,拓跋宏和馮潤一行人在半路上原地休息了多時了。他們都席地而坐,以保持體力。


    前去四周探路的兩個侍衛也牽著受累的馬迴來了。


    高斂忙遞過水袋,簽過韁繩問:“怎麽樣?附近有沒有地方可以過夜?”


    其中一個侍衛點點頭,然後走到拓跋宏麵前行禮道:“少爺,少夫人,這附近確實有個破廟,不過……”


    “不過什麽?”見其猶豫,拓跋宏追問。


    “不過那個廟很小,很破……還住了許多難民。”


    聞言,拓跋宏二話不說從地上站了起來:“那還等什麽,今晚就住那裏了!”


    馮潤也起身附和:“少爺說的是,咱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救濟百姓,現在就啟程過去看看。”


    “諾。”眾人應下後,一行人牽著馬跟著侍衛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


    馮潤和拓跋宏一行人來到破廟附近,一眼望去,四周黃土漫漫,異常荒涼。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坐在黃土漫漫地路旁,懷中抱著嚎啕大哭的嬰兒,隻見婦人麵露愁容地皺眉咬破手指,將流血的手指伸進嬰兒的口中。


    馮潤看到這幅景象,雙腳紮在地上,再也移不動了。拓跋宏亦是如此。他從小沒有見到過自己的母親,連琴聲母親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他內心對母愛的追求有多強烈。看到麵前的這個婦人,他想象著當年自己的母親是不是也是如此奮力地保護著自己?她一定很愛自己,否則不會生下自己然後死去……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手中牽著一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來到婦人麵前:“沒活路了,別白費力氣了。”


    婦人搖搖頭:“就是有一點希望,我也要讓這孩子活著。”


    “天下大旱,土匪橫行,這孩子養不活的,早晚會被餓死。”中年男人勸道。


    婦人滿心不舍地將孩子緊緊地攬進懷中,無助地流著淚。


    拓跋宏看著如此景象,心中暗道:娘,當年你被賜死時,是不是也是這般無助?


    中年男人歎了口氣:“要怪……隻能怪這孩子生的不是時候。”


    婦人聽後猶豫,她看著懷中的嬰兒,哭著說:“我可憐的孩子,打出生就命苦,又遇到天災,是上天不給你活路啊……”


    婦人哭著伸出手就要將嬰兒掐死,可終還是下不去手,再次抱著孩子痛哭了起來。


    中年男人歎了口氣,拍拍婦人的肩膀:“人活在世上本就難,孩子沒了,等天下太平了還能再有,眼下活著才是理兒。”


    婦人聞言,哭得更痛。


    中年男人:“小兒難養,不如咱們把孩子交換吃掉,也省得自己下不去手。”


    中男人牽著的小男孩似乎聽懂了,蹭著就要逃跑,並奶聲喊著:“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小男孩一邊跑一邊喊,中年男人在後麵流著淚追。


    小男孩看到馮潤和拓跋宏一行人,朝他們跑了過來,結果卻在離他們不願的地方跌倒。


    馮潤看不下去了,過去扶起小孩看向眼睛通紅的拓跋宏,道:“相公。”


    這是出宮之後,她不止一次看到拓跋宏眼中含淚了,隻是這次似乎更強烈。她低頭看看孩子,想到拓跋宏的幼時經曆,原本就原本心酸的心,再度絞痛了起來。


    拓跋宏朝那小男孩走過去,正要伸手去為小男孩擦淚,那中年男人小跑而來,拉過小男孩的胳膊,攔腰抱起轉身就走。


    小男孩嚇得大哭大叫:“不要吃我,我以後會乖乖的,讓爹開心。”


    中年男人眼睛通紅,有眼淚流出來,他把小男孩放在地上,一臉的內疚自責:“是爹不好,爹不是可好父親……”


    小男孩大哭:爹……


    中年男人:“爹也是無奈,這到處鬧饑荒,活著也是受罪。”


    小男孩聞言哭得厲害。那個抱著嬰兒女人看不下去了,走過來,不忍心地伸手摸著小男孩的頭道:“好孩子……”


    哪知,小男孩的哭聲更大。


    此時,馮潤、拓跋宏一行人早已經石化在了原地。馮潤的內心的震撼無以言表,她無法想象一場天災,竟然能讓百姓們貧困到如此地步……


    而拓跋宏的心,早已經糾結在了一起。這個江山是他的,這些子民也是他的,自己久居深宮,從來不知宮外的世界,如今出宮,以為救災是件輕鬆之事,當親眼看到自己的子民饑餓到了要人吃人的地步,還是互相交換孩子來吃,他的心仿佛被利器刺中,千瘡百孔。


    中年男人見小男孩還在哭,他抹了把自己的淚,咬咬牙,狠下心訓斥道:“哭啥哭,哭也沒用,你可別怪爹,爹也是沒辦法,來生投個好人家,就不用讓人吃了去。”


    小男孩嚇得哭得更厲害,轉身欲要逃跑,卻被男人再次拉住。


    馮潤和拓跋宏再也看不下去了。兩人默契地一起走過去,拓跋宏紅著眼睛拉住男人,馮潤將小男孩護在懷裏哄道:“沒事了沒事了……”


    拓跋宏抓著中年男人纖細的手臂,他非常用力地抓著,提醒道:“孩子還小,災難隻是一時,再不濟也不能吃孩子。”


    中年男人甩開拓跋宏:“你是誰,管啥閑事!”


    拓跋宏怒了,攔在中年男人麵前:“這事兒我還就管到底了!”這是他的子民,整個大魏都是他的,他憑什麽不管!他迴頭看向還驚魂未定的高斂,冷聲道:“高斂!拿幹糧來!”


    “是!少爺!”高斂反應過來,轉身就朝馬車跑去。


    哪知高斂太過於急,抱著一包銀子就跑了過來。高斂把銀子塞進中年男人的懷裏說:“拿去,以後不要再動不動吃小孩子了,若真吃下去了,你心裏會好受?”


    男人拉開包袱一角,看到裏麵全是銀子,直接塞到拓跋宏的懷裏,怒道:“你是有錢人,不知人間疾苦,以為錢能買到一切,現在這狀況拿著錢也買不到吃的,還不是要活活餓死!”說完,拉著還在哭泣的小男孩轉身就走,抱著孩子的婦女見狀,忙跟上去。


    中年男人的話字字帶針,是對拓跋宏這個當今天子最大的諷刺,他將裝著銀子的包袱扔到高斂懷裏,怒道:“我讓你拿幹糧,你拿銀子做什麽!銀子能吃嗎?!”


    高斂怔住,他從來沒見過拓跋宏衝自己發這麽大的火,但他不覺得委屈,也不怪拓跋宏,反而覺得自責,這是他第一次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還是在這種緊要關頭下。


    “我去換……”說完,轉身跑開。


    “我去幫你拿!”碧華見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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