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境內,帝都東都城,丞相府邸。

    一輛不起眼的轎攆緩緩駛入相府後門,小廝端來馬凳放在轎攆之下,轎簾掀起,一雙暗色水波紋底鞋邁出,轎旁的丫鬟急忙上前攙扶:“娘娘慢些,小心腳下。”

    來的人微微動了動朱唇:“哪兒就那麽嬌貴,夜相可在?”

    小廝微微躬了躬身子:“迴娘娘,爺在裏麵等候多時了。”

    鬱琬白朱唇未動,眼光瞟過小廝的臉道:“前麵帶路吧。”

    “是。”

    丞相府後門筆直的一條小路,鬱琬白走的輕車熟路,五年來,她出宮門便是來此處,庭前的路蔓藤已經開出了花,枝椏繞過小巷子蜿蜒入庭,月光通過樹葉一束束的落下,落在鬱琬白有些蒼白的臉上,迴想起第一次來這裏的場景,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十四歲她踏著這丞相府的每一磚每一瓦時,她是他一紙婚書上未過門的妻,而如今她卻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踏著這蜿蜒的小路,七年來她走的每一步都如同刀尖上嗜血,一步錯,滿盤皆輸。

    相府的蘭苑門是開著的,還沒走到便聽見了悠揚的琴聲,鬱琬白挪著步子緩緩走進,隻見夜卿一身白衣,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紮不束,微微飄拂,身上一股不同於蘭麝的木頭的香味,整個人靠在一邊慵懶的撫琴。

    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鬱琬白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竟有些出神。

    如今遼越起兵謀反,大梁必須派出主將前去迎戰,而兵部尚書一直出缺,對於一直把控朝局夜丞相來說,選個兵部尚書不難,不過對於鬱琬白來說,絕對是一次絕佳的機會,若是能從夜卿手裏把兵部尚書之職搶過來,她便多了一成勝算!

    聽見了她走來的腳步聲,夜卿撫琴的手微微一頓,挑眉:“娘娘來了,臣有失遠迎,還望娘娘莫要見怪才好。”

    後頭的丫鬟和小廝已經不知去向,鬱琬白裹了裹披風邁步而入:“夜相這哪兒是有失遠迎,是壓根不想去迎吧。”

    夜卿將琴端到一旁,順手將她的披風撤去,將人整個撈在懷裏,咬著她的耳垂道:“臣不去迎,娘娘不是也自己來了麽?”

    “夜卿!”鬱琬白瞪了他一眼,人卻老老實實的在他懷裏:“本宮來自然是有事找你!你莫要……”

    話還未說完,她就已經被人打橫抱起,扔在床榻之上,夜卿隨手一彈,蘭苑的門窗便全部關上,桌上僅有的幾盞燭台也隨之吹滅,

    夜卿本就一件白衣,欺身將人壓在身下:“娘娘是知道規矩的,要臣幫忙,自然要付出些代價才行。”

    月光如水般的灑下來,透過單薄的白衣傳來的溫度讓鬱琬白勾起了唇角:“這可是夜相說的。”

    說完,鬱琬白將人勾近,雙腿盤上他的腰際,翻身壓在他身上,左手拂過他堅實的胸膛,右手微微一抬,紅鸞帳子便落了下來,將二人圍在內,身影重疊,曖昧之聲不絕於耳,蘭苑的路蔓藤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鬱鬱蔥蔥……

    天空出現魚肚白之際,紅鸞帳被重新掀起,鬱琬白的臉上還有些潮紅,夜卿則是一臉玩味的捏著她的長發把玩在鼻間:“娘娘這身子是越來越香軟了,叫臣欲罷不能。”

    鬱琬白將中衣合上,迴頭看他:“夜相可別忘了答應過本宮的話才好。”

    夜卿起身:“娘娘說笑了,臣可從未答應過娘娘什麽。”

    鬱琬白已經下了床,對著銅鏡將有些淩亂的發絲重新盤起:“夜相慣會推脫的,不過本宮還想提醒一句,遼兵現欲犯我大梁國境,若夜相當真能舍得下這江山拱手想讓,本宮自然也無異議。”

    夜卿一手撐起側臉來睨著銅鏡中的人,隻見她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一身淡紫色的暗紋長袍,領口處還未穿戴整齊,露出白皙的頸項,讓他下腹又有了些許衝動,裹了個毯子起身,他走到她身後,伸手將她領口處鎖緊:“娘娘多慮了,皇上已經下旨明日選將,我大梁向來是選賢不選親,娘娘縱使想要往兵部安插什麽人,臣也實在是無能為力。”

    從銅鏡中睨著身後這人,鬱琬白講鬥篷係上,轉身之際正好碰到他貼上來的唇,冰涼。

    “夜相這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不過本宮也不是來尋得你同意的,明日選將,本宮已經求了皇上攜我同去,若是夜相有意,也來瞧瞧吧。”

    夜卿沒有迴身,隻是拿著她剛剛用過的遠山黛把玩著:“娘娘還是明日先出了那昭陽宮的宮門再說吧,最近宮內不平,想來禁衛軍不敢進入後宮,皇上伴駕的禦林軍是可以的。”

    鬱琬白眯了眯眼,眼中撇過一絲驚愕:“你竟然該用禦林軍守在本宮門口?!夜明澈,你不要太過分!”

    ‘啪’一聲,夜卿手中的眉黛折斷,手上的青筋暴起,眼角卻依然含著笑:“娘娘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禦林軍是用來保護您心愛的皇上的安危,娘娘的安危也自然包括其中,臣這是殫精竭慮的為皇上盡忠,哪裏過分了?”

    夜卿的步步緊逼讓鬱琬白有些卻步,錦袍長袖裏纖細的手握的死死的:“不論如何,明日選將,本宮一定要去!”

    夜卿拱手:“臣也說了,娘娘還是先出了昭陽宮的宮門再說吧!風華,送娘娘迴宮!”

    “……你!”

    轎攆緩緩駛迴皇宮,鬱琬白輕噓了一聲將身子靠在軟墊之上,夜卿生氣的樣子一直在她腦海中縈繞,多久了,沒見過他發怒的樣子,這出了名的澈狐狸向來不講情緒表露在臉上,也是難得一見他生氣的樣子,上一次見他這樣,還是她十六歲的生日宴上。

    鬱琬白是鬱氏的獨女,三歲識文五歲斷字,七歲通曉古今典籍,十四歲傾心於夜卿,十五歲與他定下婚約,十六歲被他親手獻給了皇上!

    她還記得那年的生日宴上,夜卿拉著她的手走到皇上跟前:“此女乃鬱氏獨女,賢良淑德,傾國傾城,詹天相士曾言有母儀天下之風,臣如今將人舉薦於陛下……”

    鬱琬白闔上眼,一滴淚珠順著眼角而下,夜卿,夜明澈,她的明澈哥哥……當初若不是他一手毀了婚約一手將她捧於皇上麵前,或者他們不會是如此結局,而現在,一個成了寵貫六宮的貴妃,一個成了八麵玲瓏的丞相。

    “不該再有念想,不該再有希望啊……”

    玉露已經等在宮門口,遠遠的瞧見了主子的轎攆,便邁著碎步上前:“主子今日迴來的晚了些。”

    聽見聲音鬱琬白挑起轎簾瞧了一眼問道:“皇上呢?”

    玉露接過韁繩上了轎攆,一路駕著馬車往昭陽宮的方向駛去,緩緩道:“皇上還在鳴鸞殿內,以往每次靜嬪娘娘侍寢,皇上都是從她那裏直接上朝的,主子不必著急,迴去可以再睡下。”,

    “嗯,”進了宮,鬱琬白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熱水準備好了嗎?本宮要沐浴。”

    “早就泡好了,主子的習慣奴婢還是知道的,剛燒起來有些燙,這會兒子剛好。”

    玉露聽著轎攆裏麵主子沒有接話,便放慢了速度慢慢晃著迴宮,她從五歲起便跟著主子,從主子救起了一個人,喜歡上那個人,再到與那人定下了婚約,她一步一步的看著,本以為會結成秦晉之好,沒想到在主子十六歲的生日宴上,一切都變了。

    可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艱難的走過來,主子依舊每次從相府迴來嘴角都掛著笑,玉露知道那笑有多苦,再苦還是要委曲求全,隻為了盡鬱氏的忠心,守龍家的天下。

    昭陽宮還處在沉睡之中,各個殿口隻有幾個守夜的奴才,繞著後門從小路迴去,玉潔已經準備好了沐浴用的物品,玉露玉潔是鬱琬白從鬱府裏帶出來的丫頭,自然貼心,很多事情也都不避諱著她們,伺候完了沐浴,鬱琬白顯得有些疲憊:“皇上大概下了早朝才會過來,本宮要去小憩一下,過一個時辰你們再叫本宮。”

    玉露玉潔行禮:“是,主子。”

    隻是鬱琬白才闔了眼,就聽見外麵的奴才來報:“貴妃娘娘,靜嬪娘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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