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綿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結果沈雲開沒過來。

    他現在就像是個還沒啟動的定時|炸彈,讓人提心吊膽地顧忌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

    厲從善的注意力全在剛才路綿說的話上,大腦加足馬力運作,先把結婚必須的資料手續過了一遍,接著理智冷靜地考慮到應該買多大的婚房,什麽樣的婚戒,婚禮儀式又該怎麽辦。種種假設在他腦中變得鮮活逼真,自帶背景音樂已配上《明天你要嫁給我》,可就在他不經意低頭看到路綿胸口的校牌時候,嗤——承載著美好宏偉藍圖的熱氣球突然就癟了。

    他頓時被還是學生這個現實打迴原形。

    路綿看看厲從善神色不對,拉著他手往零食區走,挖空心思想要用婉轉的方式安慰他,“我們再去買點什麽零食,要不給你買點巧克力?就買那種德芙的心語好不好,每張糖紙上都有一句情話,寫得特別有意思。”

    厲從善一下笑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看他笑出來,路綿心安了,立馬得寸進尺,“那你給我買,我是小姑娘。”

    “行啊。”厲從善單手推著車,手腕一扭一使勁把推車拐進糖果區,很大方,“隨便挑。”

    最後買了雜七雜八一堆東西,路綿跟厲從善先出來結賬,在超市出口地方等著。

    結果沒等到宋中鏞和鄭袖,倒是看見沈雲開推著車走過來,或許是超市裏燈光打的太亮,一張臉看起來毫無血色地慘白。他身後還緊跟著個女生,路綿不由佩服路玥的社交能力,她和沈雲開同桌不過五分鍾,關係竟好到可以一起逛超市了。

    眼看兩人結完賬要走,路綿避無可避。

    路玥先跟她打招唿,視線好奇地在厲從善身上轉了一下,“你也跟朋友來買東西嗎?”

    路綿幹巴巴應了一聲,她注意到路玥身上換了條裙子,剛在寢室時候穿的是條小碎花的,現在是條純白蕾絲的,顯得人更窈窕純情。應完之後她就不吭聲了,也沒打算給路玥介紹厲從善認識,她還是對路玥沒什麽好感。

    厲從善更不會主動去跟陌生人搭話。

    還是沈雲開打破僵局,“綿綿,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路綿察覺到沈雲開一開口,路玥的視線就像偵察機一樣掃過來,心裏雖然有疑惑,但還是冷著臉不動聲色地迴,“挺好。”

    沈雲開不怕死地又追問了一句,“有沒有想我?”

    話音剛落,厲從善氣場全開,冷睨他一眼,“自作多情。”

    沈雲開像是有結界護身,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我可是一直都惦記著你。”

    這下連路玥的臉色都變了,看看路綿又看看沈雲開,強笑著問:“雲開,你跟路綿以前就認識?我怎麽不知道?”

    沈雲開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繼續瞅著路綿,慢條斯理地說著刻薄話:“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也不過就是在我家隔壁住了幾年,怎麽還想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給摸清楚了?”嗤之以鼻,“早跟你說過,別裝著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

    “雲開!”路玥沒想到他會公然讓自己下不來台,又羞憤又窘迫。

    路綿也忍不住詫異地看了沈雲開好幾眼,不過她不想攪合進去,就沒出聲。

    才說了沒幾句話,沈雲開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綿綿,我今天有點兒中暑不大舒服,下次再跟你好好敘舊。”

    路綿巴不得他趕緊走,嗯啊支吾兩聲,隨口說了句,“那你多喝水好好休息。”

    就是一句敷衍,沈雲開看她的眼神像是燈泡突然通了電,瓦亮瓦亮的,看起來滿臉都是迷之感動,高興地迴答她:“我知道了,你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

    路綿腦袋上頂著三個問號,看沈雲開邁著愉快的步伐走出去了。

    路玥沒馬上跟著他走,而是古裏古怪地看著路綿,“你跟雲開是怎麽認識的?不可能啊,你們倆要是認識我怎麽會不知道。”

    “我早忘了。”路綿不耐煩搭理她,抱著手臂,朝門口方向點了點下巴,“人都走遠了,你還不跟上去?”

    路玥欲言又止,最後笑笑說:“那我先走了,一會晚會上見。”不等她迴答就匆匆離開。

    路綿轉頭看向厲從善,感歎一聲,“都什麽人那……”

    厲從善伸手撥開黏在她鼻尖上的頭發絲兒,神情若有所思的,“你平時離路玥遠點。”他能看出來路玥看路綿的眼神特別複雜,完全不像是第一天認識,而且她既然對沈雲開有意思,那麽路綿還勉強算是她的“情敵”。

    “沒事兒啊,我不怕她。”路綿晃拳頭,“她打不過我。”

    “她是打不過你,”厲從善五指張開裹住路綿的小拳頭,歎口氣,“可學校會處分你。”要是真打一架就能解決的事,他還不擔心了,就怕別人跟她玩心機。

    路綿最近雙商見漲

    ,聽了這話立馬挨過去賣乖,“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再說還有你呢,吃不了虧。”

    厲從善滿意地拿手覆上她的臉,揉了揉,“乖——”

    半邊臉麻麻的,路綿覺得自己骨頭都酥了。

    采購完出來的宋中鏞和鄭袖正好看到這一幕,雙雙別過頭,互相擠眉瞪眼做了個“不忍直視”的誇張表情。

    把東西搬迴寢室後,幾人再次出發覓食。宋中鏞死活不肯去食堂解決晚飯,在校門口挑了個幹淨的小炒店,生拉硬拽地把厲從善拖進去。路綿和鄭袖隻能跟上,推開門,涼爽的空調風撲麵而來,跟外麵的燥熱形成鮮明對比。

    厲從善坐在位子上表情有點臭,瞪一眼宋中鏞,“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好好好,”宋中鏞點頭如小雞啄米,嘖嘖兩聲,“我算是明白了,是不是除了路綿同學,誰都不能跟你進行肢體接觸啊?”

    厲從善喝了口茶,臉不紅心不跳的,“有意見?”

    路綿正拿茶杯,聞言啪地就拍宋中鏞眼前了,裝兇神惡煞地,“怎麽,你對厲二有意見?”

    “……沒。”宋中鏞屏氣不吭聲,你們兇你們說了算行吧!

    鄭袖拍桌子狂笑。

    正好趁這機會了解一下宋家現在的情況。

    不需要厲從善循循善誘,隻起了個頭,宋中鏞自個兒就一股腦地全說了。

    宋家世代傳承也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從宋徽之開始每一代都有個天賦異稟的傳承人,男女並無限製。可到了後來,或許是宋家泄露天機太多,過於幹涉鬼神之事,這種異能漸漸變弱,到了他爺爺這一代,就基本上隻會個堪輿術了。

    不過宋家到底還是正統的玄學大家,在玄學界仍頗有威望。

    鄭袖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家其實就是幫人看風水的……”好奇地追問,“那有營業執照嗎,上麵經營範圍都寫的什麽?”

    宋中鏞搖頭悶聲說:“自從我爺爺當年看陰宅出了事,我們家就再也不碰這些了,現在到我爸這一代就是普通的生意人。我爺爺退休在家,來興致的時候就教我些八卦五行,不過我媽說對我沒什麽好處,不許我多學。

    厲從善跟路綿麵麵相覷,不約而同想到了宋徽之,心下感慨萬千。

    當年宋徽之一開始不過是個山野草夫,路嘯起義初始之時,他跟隨軍隊跑到山西。自稱因勢相引,洞悉陰陽、天文

    、五行、卜筮之事,故前來毛遂自薦。路嘯默許他留下,但開始並不重用他,直到宋徽之憑借一己之力,一舉搗破了大齊龍脈。至此大齊算是徹底氣數已盡,路嘯順利登基稱帝,而他也從草夫搖身一變成為國師。

    路綿歎了口氣,“可惜了。”

    宋中鏞深以為然,“我的夢想一直都是成為個出色的陰陽師,別的行業都太枯燥無聊,哪比得上降妖除魔來的有趣。”

    鄭袖瑟瑟一抖汗毛倒豎,使勁推他胳膊,“別胡說八道!”

    “哈哈——”宋中鏞樂得一拍大腿,“當然沒什麽妖魔鬼怪了,又不是去西天取經,還九九八十一難呢。我就是開個玩笑,怎麽,你怕了?”

    鄭袖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怕你個大頭鬼!”

    宋中鏞瞪她,“我頭哪兒大了,哪兒大了!我頭型大小絕對符合黃金比例!”

    路綿心裏原本還縈繞著些傷感追思的情懷,一下就被兩人的拌嘴衝得七零八散的,簡直無語,“行了,快吃飯,吃完各迴各家。”

    鄭袖啊了一聲把臉湊過去,“別啊別啊,今兒不是有迎新晚會嗎,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路綿推開她,“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剛還答應了陪我去的。”鄭袖鼓著臉不高興了,一口氣溜出一長串成語,“你出爾反爾言而無信背信棄義忘恩負義朝三暮四……”

    “停停停——”路綿被她念得頭疼,“我去,我去還不行嘛。”接著扭頭跟厲從善小聲說,“要不咱們去看看,要是你覺得太吵就馬上走。”

    厲從善一挑眉,今天某人不知怎麽了,對他格外體貼。沒所謂地笑笑,表示同意了。

    一見厲從善答應了,宋中鏞這個跟屁蟲立馬舉手,“我也去!”

    去玩兒當然是人越多越好,鄭袖臉色多雲轉晴。

    迎新晚會地點在學校多功能廳,晚上七點半開始。

    到了以後才發現,這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晚會,更像是個小型舞會,台上有樂隊奏樂,還有個女歌手低低哼著一首舒緩的英文歌。原本放著的課桌椅都搬走了,騰出來的場地很寬敞,角落裏還有放著美食飲料的吧台。

    鄭袖看得目不轉睛,大讚z大的學生會“城會玩”。

    宋中鏞倒是有點愣愣的,“這怎麽搞得跟聯誼會似的,存心助長學生談戀愛的勢頭啊。”

    鄭袖百忙之中白他一

    眼,“你放心,肯定沒人樂意跟你談。老大——老咦……”伸手去撈路綿的胳膊,撈了個空,厲從善也不見了,“人呢?”

    宋中鏞居高臨下瞟她,“愚蠢,兩人早跑了二人世界去了。”

    鄭袖懵了,“啥?留下我們兩個算怎麽迴事??”

    宋中鏞笑了,臂彎勾住她脖子,“來,帶上腦子,咱們兩個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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