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灰藍色的天空陸續飄著點點的小雪,微然看著那巨大的落地窗,腦海中卻忍不住浮現出了殷朗深夜立在窗前的樣子。


    他現在怎麽樣了,殷柏岩會不會對他做過分的事情?


    微然輕輕歎了口氣,窗外忽然出現的一道單薄身影讓她眼神一變。


    “溫然!”


    此時此刻,那個少年站在雪地裏抬頭看著天空,任由冰冷的風灌進他的領口,這種徹骨的寒冷卻絲毫沒有讓他覺得懼怕,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溫然,你怎麽出來了?會著涼的!”


    微然衝進雪地裏,趕緊將一件外套把他裹住,想要拉著他進屋子裏,卻是被賀溫然製止住。


    “姐姐,我好久沒有看見下雪了。”


    一句話讓微然輕輕一愣,她看著這張清秀的麵容臉上抑製不住的愉悅,眼中立刻有種傷感。


    是啊,這麽多年了,她的弟弟終於睜開眼睛了。


    “以後還會有很多的機會,我不想你再生病了。”


    她的語氣一柔,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姐姐,你身上好香,和小時候一樣。”


    溫然聞著這一頭淡淡的清香秀發,露出了孩子一般的滿足。還記得之前自己鬧著要姐姐背著他滿大街跑的事情,還記得他纏著姐姐坐遊樂園過山車的事情,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在昨天。


    微然的心中充滿的愧疚,她有太多太多的抱歉,可是卻發現自己沒有勇氣說出口。


    如果不是她……弟弟也不會錯過這麽多的時間,他丟失了學習的機會,丟失了和朋友相處的迴憶,那種心靈空白的感覺……微然不敢再想象。


    “姐姐,活著真好。”


    微然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再次落了下來,她緊咬著牙關不想哭出聲,抱著他的手卻已經輕輕顫抖了起來。


    賀溫然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情緒,他輕輕皺著眉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姐姐,我真的很想你們。”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在夢境裏他不斷的追逐著他們的身影,爸爸媽媽和姐姐,他們走在前麵,不論自己如何奔跑,都始終無法趕上。


    他仿佛奔跑了一個世紀,這種疲倦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那又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當他醒來以後,無數次的懷疑這是不是又一場虛幻的夢境。


    賀溫然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勸服自己,他真的已經迴到現實了,可有時候又想起已故的父親,懷疑父親是不是和他一樣,也在做著這種夢,某一天也能醒過來。


    “姐姐,媽媽過得怎麽樣?她有好好照顧你嗎?”


    這樣的話讓微然心中有些不安,那些她努力要遺忘的事情又冒了出來,紮得她的心口疼。


    微然擦掉了自己臉上的淚水,拉開距離看著眼前真實無比的少年。


    “媽媽對我很好,這些年她為了你,做了很多努力。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帶你去見她,不要再讓她操心了。”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她不會告訴溫然這些年她究竟經曆了什麽,隻有放下才能走得更遠。


    “我還要幫你聯係一所學校,你得重新開始學習,你這個年紀的都已經上大學了。”


    不過她的弟弟從小就聰明,沒有發生意外之前一直都是班上的優等生,再重新接觸書本應該不是問題。


    “姐,我的事情以後再說,我記得你以前有個喜歡的男生,他在哪裏?”


    喜歡的男生……


    微然有些鬱悶的沉默下來,她的弟弟記性怎麽這麽好?他說的是江玉辰吧……


    雖然這些事情對於微然來說是非常遙遠的往事,可對於溫然來說,卻隻是昨天才發生的而已。


    “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溫然,姐姐現在有喜歡的人。”


    “那個殷朗?他不是什麽好人,姐,你別被他騙了!”


    提起殷朗,原本清秀溫和的麵容立刻浮現出了幾分孩子氣的憤怒,微然越是袒護殷朗,他越覺得那個男人卑鄙,欺騙了姐姐的信任。


    “我看之前那個男生挺好的,你還是和他在一起吧。”


    溫然記得那時候的江玉辰總在放學之後跟在微然的身後護送她迴家,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又保持著距離不想給她帶來麻煩。


    有一次被他發現了,江玉辰還帶他去喝飲料。


    那是一個溫暖的男生,如果姐姐跟他在一起的話,應該會很幸福。


    “又不懂事了,快點進屋,要是著涼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微然伸出手去揉了揉他頭頂上的碎發,這種感覺又好像迴到了多年以前,讓她有些舍不得放手。


    話音剛落,溫然就打了個噴嚏,讓微然一路碎碎念進了屋子。


    然而一進客廳,沙發上的佘夫人立刻迴過頭來,而一旁站著的佘家小姑娘也一齊看著他們。


    “佘夫人,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隻見眼前的老夫人漸漸收斂了表情,她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別有深意的笑,“微然小姐,殷朗那小子應該是真的瘋了吧。”


    這時,電視上傳來了一陣聲音。


    “殷氏首席殷朗今日淩晨宣布辭職,其手中項目全部停止,緊接著殷氏高管層陸續有數人遞交辭呈,殷氏方麵目前拒絕接受任何采訪……”


    辭職?微然看著此刻的新聞久久說不出話來。


    “而且,他還想逼瘋殷柏岩。”


    微然顯得有些緊張,殷朗辭職了,這代表他打算跟殷氏徹底的斷絕關係嗎?


    屏幕上再一次出現昨晚的畫麵,理所當然她成了這一次事件的眾矢之的,殷朗的辭職並沒有阻止殷柏岩對微然的抹黑,微然的過去再一次被翻了出來。


    “姐,上麵說的是什麽意思?”


    溫然不知道,這些年自己的姐姐是如何生活在流言蜚語之中的,他看著屏幕上的解說,整個人氣到發抖。


    “溫然,你先上去休息。”


    微然不想讓他知道太多的事情,可是這倔強的少年卻是越發憤怒。


    “他們怎麽能這麽說你?太過分了!我要去找他們算賬!”


    “溫然!你現在的狀況還想去哪裏?不要再讓姐姐擔心了好嗎?”


    微然的聲音帶著懇求,她用身子擋著溫然,生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時,一直安靜的佘家小姑娘卻是走了過來,伸出手去扯了扯溫然的衣袖。


    她的懷裏抱著幾本複古書皮的厚書本,微然立刻反應過來,“佘小姐,這幾本書是給溫然帶的嗎?你能不能帶他到樓上看書?”


    那小姑娘不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溫然。


    微然輕皺著眉頭,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那少年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樓。


    “嗬嗬嗬嗬。”


    一陣別有深意的笑聲傳來,微然輕歎了口氣,“佘夫人,給您添麻煩了。”


    “不會,這孩子我很喜歡,性子率真,而且,看起來跟我那孫女也很合得來。”


    微然以為佘夫人在說的是客氣話,她的注意力再一次集中在電視屏幕上。


    “我這孫女平時驕縱慣了,難得這麽安靜,這種清淨日子真希望多過幾天啊……”


    微然沒有注意到佘夫人話中的意思,她隻是越發的擔心殷朗,這一夜之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這時,客廳裏響起了一陣陌生的手機鈴音。


    佘老夫人緩緩的拿起自己的手機,當下笑著看了微然一眼,“怎麽,人在我這裏還不放心啊?從昨晚就開始打電話,想煩死我?”


    一聽這口氣,微然的眼前當即一亮,是殷朗打來的嗎?


    原來他昨天晚上就聯係佘夫人了。


    電話裏傳來了那些許疲憊的聲音,“她在您身邊嗎?我打她電話打不通。”


    當然打不通了,因為被賀溫然偷偷關掉了。


    微然已經坐了過來,那期待的眼神讓佘夫人不忍拒絕,當下數落了殷朗幾句便把手機遞了過去。


    “殷朗?”


    “你怎麽樣?在那裏住得還習慣嗎?”


    電話裏頭是那低沉的聲音,微然的眼眶一紅,不知道為什麽竟是有種很久沒有見到他的感覺。


    “你辭職了?有什麽打算嗎?”


    “打算隨便找家公司應聘,你覺得怎麽樣?”


    殷朗竟是開起了玩笑,微然笑了笑,心底卻有種暖暖的感覺。


    “也是可以的。”


    “那以後就沒辦法讓你過少奶奶的生活了,你願意嗎?”


    “隻要你平安就好。”


    微然的輕聲細語,讓一夜無眠的殷朗仿佛飲了一杯美酒,恨不得此刻立即將這個女人抱進懷裏。


    電話裏頭突然安靜了下來,微然漸漸有些緊張,“怎麽不說話了?”


    “對不起。”


    不想,她卻聽見了一聲極其自責的道歉。


    殷朗低垂著眼站在落地窗前,隻覺得這間房間冰冷無比。


    如果不是佘夫人及時趕到,現在微然就已經落在了殷柏岩的手裏。


    那個男人不知道會把她送到哪個國家軟禁起來,以此要挾自己乖乖聽話。也有可能,他會直接讓她徹底消失……


    殷朗不想再想下去,生怕自己會控製不了再去殷柏岩的麵前做些瘋狂的事情。


    他拿著手機的手掌此刻還滲著血,沒有人敢對外泄露昨晚微然離開以後,又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微然似乎感覺到電話另一邊沉默的顫抖,她立刻緊張的安慰著。


    “我沒受傷,真的。”


    她不想聽見殷朗的道歉,他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多了,不應該自責的。


    而且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又成了殷朗的包袱。


    可是此刻,她依舊深深的感覺到了殷朗的情緒,她希望自己愛的這個男人能夠開心一點。


    “殷朗,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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