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病房裏彌漫著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清風從那微微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撩動著潔白的紗窗。


    病床上的男人顯得有些虛弱,他蒼白著臉卻帶著一絲柔和的笑容,清澈的眼眸裏似乎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深情的看著守在他身邊的女人。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隻覺得自己此刻的每一眼都這般珍貴,自己這不是在做夢吧?


    “微然,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想感受一下她溫暖的體溫,想親手觸碰她,好證實此刻的這一切並不是他死後的美夢。


    江玉辰緩緩抬起手來,想讓顧微然靠近。


    他的眼神中帶著希冀和請求,好像這就是他最大的心願。


    就在剛剛,她從醫生那兒再次了解到江玉辰右手的傷勢,那些人下手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之前說可能會留下後遺症隻是客氣的說法,醫生的意思是江玉辰日後都無法自如的使用他的右手了。


    作為一位醫生,右手不能用了代表什麽,顧微然很清楚。


    就算是一個正常人,也是非常大的打擊。


    顧微然的心裏難受極了,然而她走了過去,卻隻是帶著一絲哀傷的笑,輕輕的拉住了他的手。


    江玉辰的眼中似有失望,掌心裏是她略顯冰涼的小手,雖然真真實實,可是卻讓他覺得自己和顧微然的距離依舊那般的遙遠。


    其實隻是一個擁抱並不算什麽,但顧微然知道自己不能。


    她必須將界限畫得清清楚楚,這麽做是為了江玉辰,也是為了殷朗。就算她的心中再怎麽愧疚,也不能給別人錯誤的希望。


    “玉辰,能答應我兩件事情嗎?”


    “你說,隻要你想,我都答應。”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再一看顧微然,她的眼角似乎帶著湧動的淚光,這幅模樣又讓江玉辰感覺到了一絲喜悅。


    她在難過,這是不是說明她的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總比之前刻意裝出來的冷淡要好。


    “第一,配合醫生做康複訓練,不要放棄你的手。”哪怕希望渺茫,她都不希望江玉辰日後因為自己的手而感到自卑。


    沒有什麽比精神上的放棄更加可怕的事情。


    “好,我答應你。”


    聽見這樣的要求,江玉辰的心中暖暖的,然而他也了解顧微然,她一定會經常的督促自己,這就說明他有很多的機會可以再見到她。


    “第二,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遇見了危險一定要先報警,不要逞強!”


    顧微然忽然嚴肅了表情,媽媽說她本來約了江玉辰來家裏吃飯聊天,在去集市的時候又發現自己被跟蹤。


    “我沒能來得及接到媽媽的電話是我的不對,你也不應該一個人去冒險,以後如果遇見這樣的事情,請你聯係我或者殷朗。”


    顧微然深吸了口氣,“你的心意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更加不願意看見你為了救任何人身陷險境。那是我媽媽,應該由我來保護!”


    她這是在責怪自己多管閑事?


    “對不起……我……我知道伯母是你唯一的親人,所以……”


    “你這樣做,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孝。”


    顧微然故意把話說得重一點,她知道江玉辰的心思,所以寧可自己做壞人,也不想看見他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我知道……咳咳。”


    江玉辰一緊張,難受的咳嗽了起來,顧微然下意識的想要去幫他,可是伸出去的手很快僵在了半空中。


    她必須把自己演成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必須讓江玉辰知道就算他付出再多,自己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顧微然知道這樣做很混蛋,但是為了讓他遠離自己,為了不再讓江玉辰置身於危險之中,那都值得。


    江玉辰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他帶著歉意看著顧微然。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所以能幫得上你的事情我都……這一次是我欠考慮了……”


    “對,你不能再這樣天真了,那個時候如果你能聯係殷朗,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媽媽真的很害怕,而且她也很擔心你。”


    聯係殷朗?她是想說殷朗可以更好的保護伯母?


    江玉辰的心中有些不甘,然而他也知道顧微然說的是真的……


    看著他受傷的眼神,顧微然隻覺得自己的手好像沾上了血,那是她拿著刀子紮江玉辰的心流出來的血。


    經過了這件事情,更加讓她肯定不可以再跟江玉辰糾纏不清。


    她會和自己的媽媽說清楚,她與江玉辰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希望自己的媽媽不要再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如果江玉辰認為她無情,這最好不過了,他值得更好的人。


    就在這時,一旁傳來了陌生的手機鈴聲。


    病床旁放著一個幹淨的袋子,裏麵是江玉辰的隨身物品,被護士整理著放在那兒的。


    是江家人來電話了吧?


    顧微然有些害怕,然而她知道,該負起責任的人是自己。


    “家裏人該擔心了,我……”


    “給我吧,我自己和他們說。”


    江玉辰很快將剛才的失落掩藏起來,顧微然拿起他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二哥兩個字。


    “微然,幫我開免提,我手有點疼。”


    “還是我跟他說吧。”


    “我會告訴他實話的,另外我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給二哥。”


    顧微然想了想,就將手機拿到他的麵前,開了免提,裏麵立刻傳來了江啟辰緊張的聲音。


    “玉辰,你在哪裏?為什麽打了那麽多電話都不接?”


    “二哥,我在外麵,這幾天都不迴去了。”


    “你說什麽?你在哪裏,聲音怎麽了?”


    “我心情不好,就想去外麵走走,這幾天都不要給我打電話,幫我跟爸媽說一聲,等我想清楚了再迴家。”江玉辰幾乎是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抬起手掛掉了手機。


    顧微然眉頭一皺,“騙他們是沒有用的,早晚他們都會知道。”


    她正想重新給江啟辰打個電話,被褥上的手機又響了。


    江玉辰卻是挪動了下身子,將手機蓋進了被子裏擋住了顧微然的視線,“沒關係,一會兒二哥就會放棄的,微然,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果真,一會兒被子裏就沒了聲音。


    江玉辰笑了笑,“看吧,我說了他會放棄的,你別擔心。”


    可事實證明江啟辰就是個孜孜不倦的性格,顧微然包裏的手機傳來了聲音,立刻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別接,這件事情我會解決的!”


    隻可惜顧微然並沒有聽他的話,她本來就不想靠欺騙來隱瞞江玉辰受傷的事情。


    “江經理。”


    “微然,你是不是跟我弟弟在一起?”


    沒有想到江啟辰絲毫沒有要拐彎抹角的意思,顧微然看了江玉辰一眼,“嗯,我們……”


    不等她把話說完,江啟辰緊張的聲音已經傳來。


    “你們在醫院裏對不對?你立刻離開那裏!我爸媽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玉辰被人打了,而且還打聽到你們所在的醫院,快走,不然他們可能會為難你的!”


    什麽!


    病床上的江玉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聽二哥的語氣,爸媽似乎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不然他不會吩咐微然離開。


    “喂?喂?總之你快走,我馬上就趕過去!”


    江啟辰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就在剛剛被江玉辰掛掉電話的時候,江父立刻打了電話給他,告訴他朱美娜得到了消息,江玉辰為了保護顧微然遭到了可怕的襲擊,如今人被送進了醫院。


    所以他立刻迴撥過來,想要通知江玉辰,並且想聽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傳出這樣的消息。


    可是現在,江玉辰的反應已經讓他肯定了江父的說法,不然自己的弟弟怎麽會說自己要外出散心,還不準聯係他!


    肯定是要為顧微然遮掩一切!


    顧微然的心猛地跳了幾拍,說不怕那是假的,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見到江玉辰的父母,會是一副怎麽樣的場景。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逃。


    這件事情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江家人要為難她,自己也應該用最真誠的態度親口向他們道歉認錯!


    “微然,我二哥說的應該是真的,那你先離開這裏,我自己會跟爸媽解釋的。”


    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江玉辰曾經打算選一個最好的時機讓自己的爸媽認識顧微然,父母的疼愛讓他覺得隻要顧微然不是犯了什麽大錯,就能得到他們的喜歡。


    可是現在……


    “微然?微然?我是說真的,你快走。”


    顧微然好像現在才迴過神來,她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嗯,你先休息。”


    “你……”


    她想做什麽?


    兩名女護士進來,顧微然跟她們打了聲招唿,江玉辰立刻被按迴了病床。


    “先生,您不能亂動,我們現在再替您檢查一下。”


    “微然!你要去哪裏?別……”


    江玉辰現在渾身都沒有力氣,根本沒法推開這兩名護士,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顧微然離開病房,卻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安靜的走廊裏,顧微然就這樣坐在外頭低垂著頭,靜等著審判的來臨。


    她的心情無比平靜,或許原本就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愧疚,不論江家人要做什麽,責怪她也好,也都能讓她的心裏好受一點。


    江家的人一定不會再讓江玉辰做傻事,能夠替她好好的看著他,又或許像當年那樣,把他送出國?


    總之……怎樣都好,她真的欠了他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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