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在李密所給的上中下三策中,選擇了下策。


    圍困東都洛陽,無論從何種角度如何來看,對楊玄感都是一著錯棋。


    洛陽悍然屹立於洛水畔,如同巍峨的泰山,楊玄感望城興歎,困頓於此。


    在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洛蘇走進了楊玄感的軍營中。


    其時,軍營中瑩火通明,楊玄感以及他大軍中的一眾高層都坐在帳中。


    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驚疑,不知道楊玄感將他們召集來是要做什麽,隻能見到楊玄感在上首坐立不安的望著帳門,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楊玄感迴想起午後的傳信,如何能保持平靜,在如今這個僵持不下的境況下,遇到這種堪稱奇遇之事,他隻能將希望放在其上。


    不多時,那油燈在劈裏啪啦中燒到了生命的盡頭,一盞油燈暗下去,讓帳中眾人視線都受到了些許影響。


    楊玄感正要發怒吩咐人去添油。


    便見帳前侍衛突然掀開了大帳的簾帳,當先走進一個麵容清雋、玉樹臨風,渾身上下透著兇悍之氣的男子來。


    那男子手不住向腰間探去,卻腰間無劍,一看便知道這是一個頂級的劍客,正是洛玄夜。


    他臉上掛滿冰霜,絲毫不收斂自己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氣勢,帳中眾人也是見多了生死的人,但和洛玄夜這種手刃過上千人的頂級殺生者一比,便不可以道理計了。


    洛玄夜聖痕隱沒,眾人自然不曾認出他來,正驚疑見,便見他左挪一步。


    楊玄感正要出聲詢問,卻見洛玄夜身後走出兩人,一男一女,皆是鍾靈毓秀之屬,芝蘭玉樹之姿,自然便是洛蘇和洛玄鏡。


    當洛蘇和洛玄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楊玄感直接探起身子,手指緊緊捏住麵前的桌案,死死盯著二人,不,是盯著二人眉間的聖痕!


    “洛氏!”


    “洛氏嫡係!”


    “聖痕!”


    不要說楊玄感,就連已經認為有些絕望,心中認為楊玄感必敗的李密,也忍不住驚叫出聲,他萬萬沒想到楊玄感竟然會給他這麽大的驚喜。


    楊廣苦尋不得的洛氏嫡係,楊玄感是從哪裏找來的?


    先期的震驚後,眾人立刻意識到,這恐怕是洛氏嫡係主動聯係,否則楊玄感不會也這麽震驚。


    從十幾年前,天下就已經開始流傳洛氏南歸的讖言,而後愈演愈烈,但始終沒有洛氏嫡係出現,正當眾人都已經這隻是一場極大的政治謠言時。


    洛氏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洛氏嫡係想要做什麽?


    楊玄感從震撼中迴過神來,使人為洛蘇三人安排落座,李密緩緩坐下,緊緊盯著洛蘇三人,熾熱的目光讓洛蘇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就是為楊玄感獻上三策的李密?


    這等危急存亡之秋,楊玄感也不再廢話,徑直問道:“公今日給玄感來信,不知有何教玄感?若有益處,玄感定聽從之。”


    洛蘇環視了周圍眾人一眼,而後淡淡說道:“今日我來到將軍營中,是因為將軍起兵反隋帝,不忍見將軍敗亡,所以前來勸將軍,放棄洛陽。


    我曾經聽有謀士給將軍獻了三策,如今三策中,上策已經不能施行。


    但進入空虛的關中,卻還有極大的機會,將軍若是不想死於勤王諸軍,進入關中便是唯一的選擇。”


    李密瞬間眯起了眼,他沒想到洛蘇竟然是來勸說楊玄感進入關中的,這和他的思路不謀而合,隻不過楊玄感不聽,這讓李密很是焦急,從造反開始,楊玄感所做的選擇,每一件都愚蠢至極,堪稱肉食者鄙的典型。


    這位洛氏子能夠讓楊玄感改變主意嗎?


    楊玄感聞言有些猶疑的問道:“公何出此言呢?


    待玄感攻破洛陽,百官家眷便落入我手,隋朝社稷便於我掌控,這才是正道,公可是為隋朝而來?”


    李密無奈閉眼,這楊玄感的腦子,看來自己要早做退路了。


    洛蘇眼皮一跳,楊玄感讓他想起了周厲王,好在他本就不是為了救楊玄感而來。


    在這種情況下,洛蘇不想說話,洛玄鏡便嗤笑說道:“楊廣統治天下僅僅九年,就有兩百萬人因為他而死去,有千萬人受他奴役,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中。


    這樣的暴君,就連漢戾帝都不如他。


    老祖宗怎麽可能為隋朝做說客,今日在此,借著明公的威望,好叫天下群豪知曉,我洛氏南歸第一件事,便是革了隋朝的天命。


    就如同武王伐紂那樣。


    讓楊廣知道,獨夫民賊,在素王垂眸之地的唯一下場,便是身死。


    洛氏兩百年不曾出現,素王沉睡不曾醒來,但人間依舊有正道。


    明公是隋朝元勳反抗的第一人,所以今日老祖宗出現在這裏。


    明公可還有什麽疑問嗎?”


    洛玄鏡容貌嬌美,伶牙俐齒,口齒清晰,她常年待在洛蘇身邊,耳濡目染,許多洛蘇不說的話,都由她來說,此刻她一說,就讓人有一種信服感。


    話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更是讓人震撼。


    洛氏這個傳說中的家族,南歸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革除大隋的天命!


    毫不遮掩,毫不猶豫,就是這麽直接。


    一個家族,麵對一個強大的王朝,說我要你的命。


    這些人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聽過比這番話還要猖狂的言語。


    那個兩百年不曾出現過,那個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家族,在這一刻,突然就躍然紙上,變得鮮活起來。


    兩百年了,這個家族還是沒有變。


    誅獨夫。


    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詞匯,突然在這一刻躍到了眾人腦海中,洛氏誅殺過多少獨夫,有失敗過的先例嗎?


    沒有!


    細細想來,和洛氏站在對立麵的人,都失敗了。


    即便是當時打不過,但架不住洛氏能活,從邦周建立,到現在已經一千五百多年了,素王和周武王誅除了商紂王這個著名的暴君,現在他的子孫,在一千五百多年後,商議著要誅殺另外一個暴君。


    這就是時間的偉大力量啊!


    眾人在感慨,楊玄感在感慨完後問道:“不是我懷疑洛氏的立場,但誅除獨夫,需要強大的實力,當年武王伐紂能成功,是因為邦周的實力勝過殷商。


    現在我感覺自己的實力或許是不足的,洛氏既然要誅除獨夫,可有什麽殺手鐧。”


    楊玄感這是想要讓洛氏拿出一些東西來證明下實力,不能僅僅憑借嘴上下一碰就完事。


    洛蘇知道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他直接站起身,洛玄鏡同樣起身,裙擺飛舞,跟在他身邊,洛蘇認真的望了楊玄感一眼,說道:“你可能搞錯了一些事,我不是來投靠你,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天下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個資格。


    我來到這裏,隻不過是給你指點一條生路,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給你幾個建議,讓你能夠安穩的占據關中。


    這不是我欣賞伱。


    僅僅是因為你在隋朝中的身份地位足夠高,你反對楊廣會對隋朝的威望造成巨大的傷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失敗的這麽快,僅此而已。


    你有取代楊廣的心思,這無所謂,但你竟然認為我洛氏會下注支持你奪取皇位。


    我不知道該說你太過於自信,還是自負。


    當年漢高祖也沒有得到洛氏的支持,隻不過是有洛亦幾個子嗣幫助他而已,你算什麽?”


    剩下的話洛蘇沒說出來,隻是搖了搖頭,這樣的舉動卻更有侮辱性了。


    楊玄感直接被氣的血氣上湧,想要讓帳外的衛士將洛蘇三人攔住,隻聽幾聲悶哼,洛蘇三人施施然離開了帳中。


    李密向楊玄感道一聲連忙追了出去,在軍營外一裏處追上了洛蘇幾人,不僅僅是洛蘇幾人,還有十幾騎沉默不言的鐵騎,李密一看就知道是天下頂級的精銳,恐怕各個都能以一當十。


    “洛公留步。”


    李密相當的有膽識,雙方剛剛有了些許衝突,他竟然還敢追上來,“楚國公口不擇言,還望洛公莫要放在心中。”


    洛蘇掀開車簾,借著月光上下打量了李密一眼,而後毫不在意的問道:“你認為我今日去找楊玄感是為何?”


    李密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蒙了,沉默了一瞬後說道:“密實不知,但想必不是為了楚公的大業。”


    洛蘇嗤笑道:“楊玄感能有什麽大業?自古哪裏有蠢貨能得到天下的?你是個人才,該走就走,留在楊玄感那裏,不過就是個死。


    今日我雖然和他不歡而散,但我今日所言,他會聽,明天他就會往關中撤退,奪下關中後,楊廣統治帝國的一個基本盤就會斷掉。


    尤其是他身邊的禁衛軍,我記得是叫驍果軍吧,多是關中人,占據關中,這支軍隊算是廢掉了,甚至直接讓楊廣麾下的大軍自殺自殘起來,也是正常的。


    隋朝的命運,將要斷絕了。


    臨走前,與你說一言。


    如今的洛陽比之從前更加危險,楊廣修建運河死了無數的人,但這條運河的確是溝通南北的關鍵所在。


    自古以來山川的改變,都會改變天下軍事政策的局勢,譬如崤函通道中的幾座關隘,譬如通往蜀中的道路,你想必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運河的出現,讓天下軍事形勢再次發生了改變。


    北到涿郡,南到江都,有這條運河在,那些勤王軍的速度以及糧草運送的速度,會快的驚人,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密聽著洛蘇所言,隻覺遇上了知音,他之前給楊玄感獻中策,就是為此,關中那是帝王基,從周開始,曆代帝王幾乎都是從關中出來的。


    又聽到有關於運河的論斷,讓他隻覺汗毛直立,來不及細想,眼見洛蘇要走,李密連忙又問道:“洛公,貴女方才說洛氏要革除隋朝天命,可是真的嗎?”


    他實際上是想要問,洛氏真的有把握嗎?


    這很重要,重要到會決定他未來人生的方向,如果洛氏真的有絕對的把握,他就會在反對隋朝這條路上,一直走到黑了。


    洛玄鏡放下車簾,馬車悠悠遠去。


    隻留下一句話在李密耳邊迴蕩——“素王不許,太陽也不能落山!”


    洛蘇幾人在李密眼中飄然遠去,獨留下李密,他震撼於洛蘇所言,卻也知曉了洛氏的底氣。


    他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暫時返迴楊玄感營中,如今天下之大,處處烽火,根本就難以找到容身之處。


    楊玄感雖然不成器,但至少還是最有前景的勢力,先暫時待著,再琢磨未來。


    夜漸漸有些深了,洛玄鏡已經靠在洛蘇肩頭昏昏欲睡,洛蘇卻仿佛能穿透車頂,看見那繁盛的群星般。


    洛玄夜時不時掂一掂手中的馬鞭,卻最終還是放下。


    ……


    日出東方,曦光微張,紅中透出金光來,洛蘇幾人從客棧中離開,這輛馬車走過了萬裏的江山,依舊不曾停下。


    經曆了昨晚在楊玄感軍營中的事,洛玄夜和洛玄鏡更成熟了一分,對洛蘇之前說的那個道理有了深刻的認識。


    每日裏洛蘇都會教導洛玄鏡和洛玄夜很多道理,在一個月前,洛玄鏡和洛玄夜曾經問過洛蘇,“老祖宗,我們這樣不停的走,卻不去做事,是為什麽呢?”


    洛蘇當時隻是輕笑著說道:“因為除非家族全麵南歸,否則我們沒有力量去做事,你們以為家族現在登高一唿,天下的群雄就會響應嗎?


    你們以為現在家族登高一唿,就能夠達成阿陵那樣的效果,成為諸侯盟主嗎?


    你們有些低估了時間的力量,有些高估了家族的影響力,沒人願意憑空給自己頭上安上一個爹。


    也沒人會因為那些曆史和傳說而真的發自內心的信任。


    李淵、竇建德以及我們所遇到的那些人,他們對家族的畏懼以及崇敬,是一種對傳說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敬畏。


    就如同上古的媧皇和羲皇如果出現在我們的麵前,我們也會震驚莫名一樣。


    但那不是政治威望,也不是政治信任。


    現在在未來那些可能成就的豪傑之前出現,就是為了立人設,換個詞,這叫做養望,以一種高士的身份出現,等到了關鍵時刻,就可以憑借這些來唿喚天下豪傑覆滅隋朝。


    這一次,我們要一個幹幹淨淨的王朝。”


    當時洛蘇說的時候還沒有實感,經曆了楊玄感這件事後,二人都明白了洛蘇所說的,的確是不能活在過去的輝煌中。


    ……


    洛蘇三人飄然遠去,李密迴到楊玄感軍營中,便見到楊玄感還陰沉著一張臉,其餘人有的臉上帶著憤怒,有的則裝作憤怒。


    見到李密獨自一人迴來,楊玄感憤然道:“縱然是傳說中的洛氏,是否也太過於過分?本公貴胄出身,如何還不如漢高那個混混?


    本公將要奄有隋朝天下,如何不能使洛氏出仕?


    他當真還以為,這天下是周室和漢室時嗎?


    玄邃,那位洛公可說什麽了?”


    楊玄感前麵說了那麽多場麵話,結果最後來了這麽一句,事實證明,他沒自己想的那麽硬氣,李密硬著頭皮說道:“洛公沒有說其他,卑職問革除天命是否為真。


    洛公說,素王不許,太陽也不能落山!”


    這霸氣縱橫的一句話,直接把帳中眾人震住了,楊玄感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他才問道:“本公決定繼續攻打洛陽城,玄邃以為如何?”


    李密抱拳作揖道:“自古以來,多有勸諫君主而走上絕路的,比幹因為勸諫紂王而死去,邦周時期勸諫君主多有被疏遠的,近古以來就更不必多言,明公先考就是因為勸諫楊廣而被疏遠懷疑。


    現在我不敢說實話,因為還想要留在明公身邊出謀劃策,但我又不能說假話,因為那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忠臣該做的事情。


    明公想要進入洛陽稱王,我認為這是不正確的道路。


    您起兵以來,因為楊廣的昏庸無道,以及您的聲望卓著,得以攻城略地,沒有遇到什麽阻礙,但是洛陽城不是如此,長安雖然是都城,但是楊廣不重視那裏。


    洛陽才是楊廣真正的首都。


    方才洛公言說,這裏有楊廣修建的運河和馳道,上可以連接涿郡,下可以連接江南,四方的援軍可以迅速的來到這裏,我們在這裏碰壁,將要陷入死無葬身之地了。


    唉。


    進入關中大概才是真正成就大業的機會吧。”


    楊廣疏通運河,將過去修建的那些運河連接起來,固然有自己享受的因素在,但為了溝通南北也是其中很大的原因,而且運河的確是可以做到,因為運河的開通,洛陽的興盛速度簡直快的驚人。


    如果不是楊廣把天下搞得大亂,作為南北溝通、東西貫通的中樞所在,洛陽會讓天下人感受一番,什麽叫做“船隻漕運拉來的大都市”,交通不便利的長安,是絕對不可能比洛陽更繁華的。


    正如洛蘇預料,楊玄感本就有了走的想法,又聽到洛蘇隨口說出的有關於運河的論斷,立刻感覺大事不妙,他心中後悔和洛蘇不歡而散,麵上卻不顯露出來,但話語轉變很快,“玄邃你說的有道理,傳令全軍,明日開拔,前往關中。”


    李密聞言大喜,沒想到這麽簡單就勸動了楊玄感。


    ……


    洛蘇一行人從洛陽離開,就準備進入關中,李淵作為大隋天子的近臣,自然是要跟隨楊廣前往遼東,他之前負責督運糧草,現在正在返迴洛陽的路上。


    他的家眷則都留在關中,現在洛蘇就是準備前往關中,去見一見李家人,看看他們還認不認這門婚事。


    “老祖宗,您覺得楊玄感能順利奪取關中嗎?我怎麽覺得有些不靠譜呢?”


    洛蘇頗為驚奇的望了洛玄鏡一眼,詢問道:“我家阿鏡這是有大長進,說說看,你怎麽覺得他不靠譜?”


    洛玄鏡有些羞,但還是分析道:“楊玄感之前就在各種選擇中,每每選中最差的那個,而且為人優柔寡斷,現在他就算是知道要進入關中,但關中不是平地,不是他想來就來,即便再是輕鬆,但依舊有數道關隘,他隻要在任何一道關隘上,浪費時間,就會失敗。


    他這個人,失敗貌似是正常的。”


    洛玄鏡的分析,已經頗有論事的精髓,人世間所有事,歸根結底是人的比拚,人不行,事就不成,而楊玄感有一切優越的條件,唯獨沒有個人能力。


    洛蘇笑著說道:“阿鏡你分析的很對,楊玄感進關中的概率不大,不過隻要能多拖一點時間,就能對隋朝的聲望打擊的再深一點。


    現在還有大批帝國貴族和官吏在效忠楊廣和隋朝。


    這些人以及門閥士族不反對楊廣,推翻隋朝的大業就不可能成功,隻有這些人出手,那才是民怨沸騰到極點。


    那個時候就是家族徹底南歸的時機了。”


    家族徹底南歸!


    洛玄鏡和洛玄夜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敢戰士將會重新迴到天下人的視線中。


    嫡係子弟將會全部迴到中原。


    雖然昭城暫時恢複不了,但洛氏會在天下間重新聚集。


    馬車快速的路過那早已被廢棄的秦函穀關,曾經萬夫莫開的雄關,如今伴隨著黃河水位的下降,已經出現了寬闊的大道。


    洛蘇望著這一幕,卻開始思索要如何整治黃河,黃河和長江,孕育了諸夏的文明。


    但相比於長江,黃河實在是太能出事,生活在黃河兩岸的百姓,又太過於多,導致帝國每年投入在賑災以及修整黃河上的費用,就極高,這都是白白耗費的資源。


    進入關中後,這裏的情況要比關東好一些。


    除了後漢一朝,大多數時候,關中的情況都比關東好一些,因為這裏不是主要的賦稅區,百姓的負擔就會輕一些。


    洛蘇一行人沒有什麽停歇的進了長安。


    長安相比於十數年前,有了明顯的衰敗,這自然是因為楊廣的折騰,天下就沒有不衰敗的城池,但長安更明顯一些,因為長安還在事實上失去了帝都的地位。


    洛陽雖然是東都,但在楊廣登基的這九年,洛陽就是實際上的帝都,他在這裏執政以及頒發詔令,就連朝廷的機構三省六部九寺,以及各種軍事機構,都被他搬到了洛陽。


    帝都的資源富集是不必多言的,失去了關東物資供養的長安,當然會顯得破敗一些。


    不過舍去那些表麵上的浮華,長安的貴氣依舊是不容置疑的,幾乎整個隋朝最有權勢的貴族,都在這裏,正是壓製了江南士族、山東士族的關隴勳貴。


    之所以說是勳貴,而不說是士族,自然是因為這些人大多數不是士族,而是擅長打仗的軍事貴族出身。


    李淵前往遼東督運糧草,隻帶著自己的妻子去,他的孩子們都留在長安,如今李淵已經有了五子一女,其中四子一女都是他的妻子竇氏所生,另有一子則是萬氏所生。


    唐國公府在長安算是顯赫人家,雖然李淵因為父親早逝,所以官聲不顯,但他畢竟是楊廣的表哥,這份關係還是相當親近的。


    所以洛蘇想要找到唐國公府很是簡單。


    他花了一些錢,向唐國公府送上了一份拜帖,然後便等待著迴應。


    ……


    李府。


    如今李淵不在,掌管府中大事的便是李淵的長子李建成,他出生比較早,比李淵的次子李世民都要大十歲,現在已經成家。


    這份拜帖送到他手上的時候,他剛剛打開,就神色大震。


    當初李淵和洛蘇相遇之事,他自然是和李建成講過的,或者說這件事在李家中,不算是秘密。


    李淵這個人,雖然深諳臣不密則失身的道理,但是或許因為幼時就失去了父母,所以他很注重家庭中的感情。


    他對自己的妻子是真愛,對自己的兒子們,就更是寵愛,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他都是一個好父親。


    那份拜帖上寫著當日洛蘇和李淵的約定。


    李建成將拜帖收起來,連忙將自己的胞妹李秀寧以及李世民等人喚來,現在府上就他們幾個兄弟。


    幾人都有些奇怪大哥為什麽會這麽著急的喚眾人,還以為是李淵從遼東的戰場上迴來了。


    等到匆匆到了廳堂中,便發現李建成有些焦急的踱步,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的色彩。


    李秀寧匆匆走進,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她這個年齡不結婚,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不可思議的,每每有人來說親,李淵就說,李秀寧已經許配出去。


    後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李秀寧有個未婚夫,隻不過李淵從來都不說是誰,這在權貴圈子裏麵都算是一樁迷案。


    尤其是隨著李秀寧越長越大,已經超過二十歲,就連李淵都開始著急,甚至想要給李秀寧找個人家算了,但是李秀寧自己不願意,竇氏也不同意,於是李淵隻能聽從妻子和女兒的,就這樣幹等。


    望著出落的高挑美麗的妹妹,李建成突然一陣輕鬆,沒等眾人發問,他就對著李秀寧笑道:“妹妹,你的未婚夫君,來到了長安,還送來了拜帖。”


    啊?


    幾人皆是一愣。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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