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蒼涼悠揚的歌聲於遼闊蒼莽的大地上響起,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草間蜿蜒流淌著波光粼粼的河流,身側是萬千不斷奔騰的鐵騎,大地仿佛在顫抖。


    慕容承光微微感歎道:“北國民歌,總是經由南國所作才更詩意瑰美,三百年前,那首匈奴人所唱的‘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亦是如此。”


    洛呈之默默品味著這蒼涼一曲,右手緊提韁繩道:“我還是更喜歡那上古的戰曲。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中原大舉往草原而來,數十萬軍隊的調動,鮮卑諸部自然不是瞎子,雖震驚於為何突然有此行動,但所應付的舉動卻片息間就定下,中原來者不善,那唯有與之一戰。


    ……


    咕嚕咕嚕嚕~


    草原上水草豐茂,戰馬正大口大口吞吐著清冽的河水,洛呈之手中牽著戰馬韁繩,不住撫摸著帶著疲憊的戰馬,緩解著它的不適。


    一入草原,蒼莽遼闊,自東而西一萬裏,自北而南七千裏,數十上百萬人在這裏,就如同滄海一粟,隻能見到巍峨群山,隻能見到茫茫荒蕪高原,即便是順著河流而走,穿過密布在山間的林海,也見不到一個胡人。


    在這裏唯有無窮無盡的行軍,然後直插那些胡人所難以放棄的所在,譬如陰山下的那片瑰美之地!


    進入草原的中原大軍遭遇了難以想象的困難,尤其是漢國和梁國大軍,諸國軍隊在草原行軍途中就開始大量傷亡、逃逸,自出塞進攻,千裏遠的路途上,到處都是聯軍屍體所燒成的灰燼。


    草原上信息自然不暢,洛呈之手中得到了進入河套兩國七日前所送來的戰報,“漢國和梁國聯軍在黃河邊與十萬鮮卑鐵騎大戰一場,各自傷亡甚重,鮮卑鐵騎退走,漢梁聯軍在黃河北岸休整。


    燕國鐵騎正攻鮮卑左翼的獨孤部,位於陰山下的鮮卑王庭還沒有動,不過七日過去,還不知道已經發生何事,我軍要迅速向前推進,奔襲鮮卑王庭所在。”


    洛呈之絕不會想到,漢梁聯軍還在距離黃河不足十裏的山丘駐紮,在黃河岸邊是無數未曾收斂的屍骨,大多數都是漢梁聯軍的士卒。


    任誰來都能看出,漢梁聯軍在這裏經曆了一場極其慘痛的失敗,慘痛到就連焚燒屍體防止瘟疫都不曾做。


    在漢梁聯軍的先鋒大軍渡過黃河後,另外一支在黃河南岸的胡人燒毀了剩下的船隻,衝天的火焰讓漢梁聯軍膽寒。


    最關鍵的是糧草運不過來,漢梁聯軍試圖反撲南岸,但是卻被射成了刺蝟,燒成了灰,一部分衝過來的在南岸被埋伏的胡人殺敗。


    僅僅踐踏而死的戰兵、輔兵、民夫就有數萬,剩下的大軍在北岸且戰且退,守在半山上休整。


    胡人試圖繼續進攻殲滅守在山中的近萬精銳,但在這種陣地中,漢梁聯軍的強弓勁弩使他們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胡人開始放出消息,試圖圍點打援,待先鋒後的大軍救援而來後,早就做好準備的胡人打了幾個埋伏。


    漢梁聯軍中,亦有猛將,最終還是衝出了胡人的埋伏包圍,於黃河上搭建浮橋,勾連駐守在山上的先鋒軍。


    樹深林密的山上,無數士卒皆在此守臥,即便是睡覺手中也緊緊握著弓弩,這裏林密,大大阻礙了胡人騎兵的進攻,玩步戰自然是不如久在中原的漢國和梁國。


    蕭衍親冒鋒矢,胡人見占不到便宜,便直接撤走,望著滿山遍野屍體,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鐵青起來。


    稍一計算損失,蕭衍隻覺手都在顫抖道:“怪不得洛氏要糾集天下諸國一起來討伐胡人,原來胡人竟然強大到這種程度。


    若是這般強大的胡人南下,覆滅魏國和燕國,不過是時間問題,胡人飲馬黃河,漢國如何抵擋,飲馬長江,我大梁如何抵擋?”


    短短時間內,蕭衍就意識到了整個諸夏世界的危機,在不知不覺間,胡人中已經有如此多的天驕出世,在此番大戰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胡人軍隊的指揮官,都相當的不凡。


    ……


    夜幕籠下,明月高懸,照著天地間朦朦朧朧一片彩,在清澈映照月光的河流邊,就著明亮的月光,洛呈之正率眾與胡人所對峙。


    在他麵前的是慕容部首領,此刻鮮卑中最強的兩大部落之一,對於能夠將洛氏的軍隊堵在這裏,鮮卑人亦是相當興奮的,他們本來是準備去尋找燕國軍隊,繞後偷襲,萬萬沒想到正遇到洛氏軍隊。


    經過洛羲之的調整,凜冬城十五歲及以上出征,共兩萬餘人,一路上雖然在急行軍,但醫者較為充足,因病因傷不能戰者,隻有十分之一,仍有兩萬人能戰。


    而洛氏所麵對的是慕容部和一部分拓跋部的軍隊,鮮卑全民皆兵,其中最精銳的自然是各部的披甲人,其餘輕騎兵和弓騎兵作為戰術配合,圍著洛氏的軍隊不下於十萬,至於接收到消息後,又不斷匆匆趕來的便不知道有多少了。


    慕容賀策馬上前,望著嚴陣以待的洛氏軍隊,高聲道:“尊貴的洛氏家主,蒙素王上皇的恩典,見到了您,願您萬安萬福,我大夏不曾寇略洛氏,貴人何以率軍而來?”


    洛呈之沉悶的聲音響起,“既然你提起素王,那便迴答你的問題,夏夷不兩立,王道不偏安,你們統一草原,侵入西域,燒毀神廟,是一定會進入中原的,與其如此,不如我們先來找伱們,將你們扼殺在萌芽中。”


    慕容賀聞言朗聲笑道:“我大夏不曾想要燒毀神廟,那是神廟大祭司自己所點燃的,所謂夏夷不兩立,貴人可真是多忘之人。


    我學經典時,曾聞貴洛氏之前身乃是周族,周族,西戎之人也,薑姓,羌人也,中山,白狄也,嶺南交州,越夷也,燕國皇帝,我之同源也,俱為貴夏。


    何以今日輕我北人,且君視我之衣冠,察我之言語,觀我之所為,實貴夏而略無夷風,何以竟以夷鄙我哉?”


    洛呈之本以為這會是一場直接的戰爭,卻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事,鮮卑貴族貌似有些不服,講出了一套一套的道理。


    洛呈之相信慕容賀話中的言語是誠心的,他相信慕容賀是誠心誠意的想要成為一個漢人,成為一個素王麾下的諸夏子民。


    這是一種文化上的自信!


    諸夏的文明就是如此的瑰美,諸夏的文明就是如此的璀璨,諸夏的文明就是如同煌煌的大日,在吸引著整個四夷。


    在大漢如日中天的那數百年中,太多的四夷來到長安和洛陽,乃至於昭城,然後就再也不想離開。


    誰也不想迴到那個沒有文明的世界。


    誰也不想迴到那個黑暗的世界。


    蠻夷的本性就如同野獸,這是因為他們的生存方式就是野獸的弱肉強食,而不是基因骨血有什麽問題。


    隻要現在洛呈之答應慕容賀,慕容賀甚至能立刻跪在鳳凰王旗下,跪在素王神廟前,唱起那最古老的神聖頌曲,而且洛呈之確定慕容賀一定會唱。


    這就是諸夏!


    無論鮮卑現在再如何強大,文明的旗幟始終都在諸夏手中,他們以夏自居,絕不允許自己被稱作蠻夷,那將是最莫大的羞恥。


    但洛呈之環視了一周鮮卑之軍,依舊是那副胡人習氣,搖搖頭開口道:“若是今日你願意投降,我洛氏可為你冠諸夏冕,但這不可能,你不會願意,鮮卑貴族都不會同意。


    你說我為何將你們稱之為夷狄,很簡單,因為你麾下盡是夷狄,莫說你本就胡漢難言,縱然是個漢人君主,麾下盡是夷狄,他也終究不可避免的要走向狄胡之狀。


    你現在喜愛漢的文化,但那是因為你現在不勢單力孤,有朝一日你為了和麾下的士卒親近,為了和你的子民親近,著胡服、言胡語、行胡事,那就是不可避免之事。


    一人為夏不是夏,舉國為夏才是夏,草原上不會有夏,強大的草原上也不會誕生夏的土壤,強大的軍事帝國中不會誕生夏,不打斷你們、不打死強大的鮮卑,夏就永遠不會降臨在這片土地上。”


    洛呈之的聲音並不如何激烈,他甚至可以稱得上平和,就這樣如同溫水般溫潤的將一番話講給慕容賀聽,但慕容賀卻再也沒有辦法保持自己臉上的笑容。


    他是個很聰明很聰明的人,如今鮮卑的強大有他的一份功勞,自然能夠聽得懂洛呈之的話。


    洛氏對一切都洞若觀火,對鮮卑的現狀,對漢人的現狀,甚至認可鮮卑的這種漢化,並且願意承認這種漢化,但不行!


    洛氏認為隻要鮮卑夏國這個強大的國家還在,鮮卑最底層的百姓就不可能漢化,上百萬人聚集在一起,生活在草原上,用遊牧的方式去生存,怎麽可能漢化!


    慕容賀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貴人是想要擊潰整個大夏,而後將整個鮮卑的族名都徹底抹去,以達到漢化的目的,真是狠啊。”


    洛呈之淡淡問道:“你很在乎鮮卑的族名?”


    慕容賀搖搖頭道:“自然不在乎,在我夏國中,甚至已經有一些貴族,準備主動改為漢姓,我慕容本就是漢姓,倒是不需要改,貴人難道看不出來,我大夏同樣是積極漢化的,百多年後,無論草原中原,天下俱為漢人,為何就如此的針對我大夏,難道是我們做錯了什麽事?”


    洛呈之緩緩將手中頭盔戴上,語氣終於鏗鏘起來,“胡漢的融合或許是天意,正如在邦周時期,一千年的交融般,但你知道邦周死了多少人嗎?


    由你鮮卑夏國所主導的融合會死多少人,我不知道,但你麾下的這些雜胡,各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禽獸,我洛氏決不允許這些人進入中原。


    如果融合是蒼天的意誌,如果天命是不可阻擋的,如果注定要血流滿地,那血腥的代價還是由你們來承擔吧,讓胡人用自己的血,為他們的後裔求得進入文明的機會!”


    這是最後宣言!


    慕容賀沉默。


    戰爭就是這世上最大的矛盾,當矛盾不可調和的時候就會發生戰爭,而洛呈之用最簡短的語言,告訴了慕容賀,為什麽即便鮮卑貴族也抱著漢化的心思,但這一場戰爭還是會發生。


    因為任何的融合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秦國試圖融合六國之人,沒有成功,直接爆炸,漢朝花費了上百年的時間才成功。


    如今的燕國剛剛從遼東歸來時,從遼東遷徙來的百姓和本地的百姓之間,衝突有多少?


    數也數不清。


    死了多少人?


    數也數不清。


    這麽多年才算是融合在一起,成為了燕國人,直到這種程度,慕容承光才能夠率領著燕國大軍東征西討。


    為了容納新加入的胡人,慕容承光又花費了多少精力,燕國這麽有經驗,尚且如此艱難,鮮卑夏國?


    整個洛氏都能夠預見到那該是何等血流成河的未來,那正是整個洛氏所極力避免的未來。


    主動權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融合可以,代價要由胡人來承受,那血腥的未來要讓胡人去承擔,中原將永遠都是安詳的樂土,而草原上,將遍地流血。


    諸夏的戰士或許將在草原上流盡自己的鮮血,洛氏或許將在草原上流盡自己的鮮血,但如果能夠換取中原一百萬,五百萬,一千萬,乃至於兩千萬百姓的生命。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值的偉業嗎?


    如果能夠讓中原的文明始終昌盛,巍峨的高樓,精美的建築,精致華美的琴棋詩畫,以及那瑰美的詩歌,隻要這些東西能夠繼續攀升鼎盛,死在蒼莽草原上又算是什麽呢?


    這些東西對許多人來說,或許太過遙遠,大多數百姓都為了一日三餐而奮鬥,為了活著而努力,這些東西太過於高高在上,但洛氏不這麽認為。


    這些東西是文明的精粹,一個農夫的兒子,不可能永遠都是農夫,如果農夫的兒子有朝一日登上白玉殿,黃金堂,所見到的是滿目瘡痍,是一片空白,他如何能對諸夏發自內心的自傲呢?


    就如同胡人部落般,做奴隸時吃羊奶塊,做了部落酋長,吃羊肉,永遠都是那一股羊膻味,做奴隸時,放一隻羊,做部落酋長放一群羊,爬到最頂點還是如此,心態如何能不崩?


    見到諸夏那無數看著就瑰美至極的東西,如何能不向往?


    慕容賀在思考為什麽洛呈之篤定自己不會答應?


    然後他就知道了,原因很簡單,很俗氣,甚至讓自認高潔的慕容賀,覺得有些應該唾棄,那就是權力。


    掌控數十萬大軍的權力,掌控無數人生死的權力,任何一個鮮卑貴族,都不可能會為了所謂的諸夏大業,去犧牲自己的權力,戰爭正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去犧牲才出現的,每一個人都基於自己所站的立場,認為自己是對的。


    正如這世上有兩種愛人的方式,一種是“放手為她好是愛”,一種是“得到對她好才是愛”,大多數人,尤其是他們這些權力者,幾乎全部都是第二種。


    不爭取權力的人,權力就會離他而去。


    想到這裏,慕容賀算是全部明白了,對洛氏來說,這是不死不休的戰爭,唯有鮮卑的徹底失敗,才能讓戰爭停下,甚至不僅僅如此,而是大部分的胡人,至少是男子死去,這場戰爭才能夠結束。


    慕容賀揚起手中的馬槊高聲道:“洛氏的貴人,我徹底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用手中的刀槍來決定最後的勝利吧,看看誰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導,看看千百年後,是中原那幾個皇族的姓氏更加尊貴,還是燕、慕容、拓跋、獨孤更加尊貴!


    隻可惜啊,洛氏的貴人,你們漢人的英雄豪傑,似乎沒有那麽多,我夏國中的天驕之眾,是遠遠勝過你們的,在這一百年中,蒼天所鍾愛的,是我大夏,這天下終究是要我大夏所主導。”


    洛呈之輕蔑一笑,馬槊向前一指吼道:“若非蒼天有運,你以為鮮卑算是什麽,我洛氏已於天下無敵,有素王上皇庇佑,我洛氏戰的就是蒼天!”


    啊?


    慕容賀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剛才洛呈之說了什麽?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敢於對蒼天不敬,就算是那位素王的子孫也不應該說這種話,那可是執掌無數人命運的蒼天啊!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無盡慘烈的廝殺於此地而生,卻不於此地停止,沒有人在這裏計算傷亡,所計算的唯有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麵對源源不斷加入的軍隊,洛氏是不可能抵擋住的。


    正如慕容賀所說的,胡人受到蒼天所鍾,傑出的人物有許多,尤其是衝陣的猛將,一茬一茬的出現。


    雖然沒有當日所殺的石閔那樣的超級無敵猛將,但萬人敵卻著實不算是少,這些人各自領軍衝陣,讓人難以抵擋。


    洛呈之自然不會傻乎乎的用兩萬人去和慕容賀十幾萬人換子,他所率領的軍隊最大的優勢就是萬眾一心,就是能夠耐苦戰。


    敢戰士自然不必多說,其他士卒雖然不至於無法士氣崩潰,但在意誌方麵,絕對是第一流的。


    洛呈之手中握著四時之神,這件神器不能輕易動用,但現在似乎是時候了,這麽多的軍隊,數員猛將,即便是大決戰,也不過如此。


    洛呈之身邊圍著一眾披甲的洛氏女。


    望著正在休息的洛氏軍隊,遠遠的則是追來的鮮卑軍隊,四麵八方都有馬蹄奔騰的聲音。


    最終這些軍隊聚在丘陵下。


    這片丘陵並不是什麽易守難攻的所在,但畢竟是一片高地,也算是能占上居高臨下四個字,能使馬匹的衝擊降到最低。


    以洛氏軍隊的精銳程度,突圍是相當簡單的事情,不要說十萬大軍,就算是二十萬,憑借著敢戰士的鋒銳,洛呈之也能突圍。


    他之所以付出了這麽多的犧牲,還不願意走,是因為想要做下更多的大事,以敢戰士的能力,如果戰況合適,甚至能夠直接突襲斬首,這毫不誇張。


    “放火燒掉這一片樹林,在其中摻雜毒藥,而後發動狂風將這些煙霧和毒藥都吹向鮮卑軍隊,必然大亂,而後我軍直衝而下,以大部隊吸引鮮卑混亂的主力,而後我帶著敢戰士直衝慕容賀的大纛,若是能夠斬首奪旗這一戰就能大勝。”


    在戰爭中,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其中天時,尤其是風霜雨雪,一向是兵家所難以忽視的存在,四時之神縱然不能做到昭聖王那種程度,但隻要能夠在關鍵時刻,招來一股狂風,就能夠改變戰局。


    多少戰爭都是因為沒有這關鍵的一個天象,而最終飲恨敗北洛呈之本來是不想用四時之神的,這件神器對底蘊的損耗實在是過於大。


    除了昭聖王之外,其他人使用,投入和產出是完全不成正比的,但他在一路誘敵深入的過程中,已經挑好了幾處適合突襲的地點,但經過夜觀天象都沒有合適的天象出擊。


    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麽徹底離開,尋找下次機會,要麽就自己製造天象,這正是洛呈之所猶疑的。


    “兄長,不要再猶豫了,此番聚集而來的士卒超過了十五萬,若非我洛氏做誘餌,這麽多的胡人士卒是不可能追過來的,現在這個地形,一旦殺出,胡人將會損失慘重,就算是不能全軍覆滅,能打崩幾萬,斬殺幾萬,那也是極好的。”


    胡人人口少,對胡人實行斬殺戰術,能夠極快的打崩整個國家,就算鮮卑是半遊牧、半農耕的國家,但依舊沒有脫離這個範疇,尤其是作為基本盤的,那些從遼東大鮮卑山走出來的氏族,一旦降低之後,整座國家都會陷入動亂中,戰鬥力也一定會大大降低。


    洛呈之突然感覺一隻溫潤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他轉頭一看,是自己的妹妹,精致的容顏即便是經曆風吹日曬也不曾有變化,比洛氏子的顏值堅挺的多,“兄長,讓妹妹來用吧,你衝陣,我祭天,就像是小時候所做的遊戲一樣。”


    洛呈之的眼睛幾乎在瞬間濕潤,思維不由自主的飄迴那遙遠的幼年時,洛呈之從小就擅長武事,想要做一個大將軍,而洛氏女基本上都會扮作大祭司。


    “兄長,以後等我做了大祭司,我揮舞著神杖,為你施加素王上皇的祝福,你一定會帶著無所不能的刀劍,去奪取所有的勝利,誰都不是你的對手。”


    “有妹妹在,誰也不是我的對手。”


    “有兄長在,誰也不能欺負我們洛氏。”


    “那是當然,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小小的洛呈之,背著更加嬌小的妹妹,在洛宮中持著木劍如同一位真正的大將軍般,將木人砍得七零八落。


    “兄長!兄長!”


    一聲大過一聲的聲音在洛呈之的耳邊響起,洛呈之還想要說話,他的妹妹卻徑直攤開了手掌,俏生生道:“兄長,將神器給我吧。”


    自己的妹妹在麵前笑著,洛呈之卻愈發難過,但還是將手中的四時之神放在了妹妹手中。


    “是這個啊!”


    當四時之神落在洛清靈手中時,無風自動,瞬間將洛清靈束起的頭發披散開,在風中愈發淩亂。


    洛清靈已經明白了一切,她抬眼望著洛呈之,笑道:“兄長,你準備率領兒郎們衝鋒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幸,如果素王上皇還在,我們就在神國相見,如果不幸,我們就在黃泉相見。”


    洛呈之深深望著洛清靈,低頭望向丘陵下的胡人已經開始上山開道,要一舉殲滅洛氏軍隊,他知道沒有時間了,調頭離開,去整肅軍隊。


    洛氏軍隊的舉動讓慕容賀心中很不安,他不明白洛呈之為什麽要將軍隊帶到絕境中,他不認為洛呈之這麽蠢,從大鮮卑山走出來的人,都對洛氏有充分的認識,但現在就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忍不住迴想起傳言中死在洛氏一劍之下的前單於,中原的很多人都認為這是謠言,但是很多草原人都親眼所見,可以確定這不是謠言。


    難道洛氏又有這樣的手段?


    若是洛氏真的有無數這樣的手段,為什麽還要犧牲這麽大,為什麽不直接把我夏國滅亡呢?


    慕容賀瘋狂的安慰著自己,但心中卻愈發的不安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氏不可能坐以待斃,他們一定有什麽安排,難道是埋伏嗎?


    慕容賀望著四周皆屬於鮮卑的軍隊,將這個念頭按了下去。


    “著火了!”


    突然響起了大喊聲吸引了慕容賀的注意力,在那密集的林間,有熊熊的火焰正在其間燃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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