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地上吹過,帶起震耳欲聾的唿嘯之聲,吹的人臉上生疼,宛如刀割一般。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天下隻有中原之地才是氣候適宜的樂土。


    不論是向北還是向南,都不適合人的生存,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在秦趙燕以北,生活著一群和諸夏大不相同的族群。


    諸夏稱唿他們為胡。


    胡人是與邦周舊年剿滅的西戎等部族,完全不同的存在。


    昔年邦周所戰勝的四夷,其中不少是有文明存在的,甚至對青銅器的研究水平並不差。


    但胡人是真正的野蠻,逐水草而生的遊牧民族。


    想要發展文明實在是不現實。


    “咚咚咚。”


    隨著宛如鼓點一般的馬蹄聲響起,所有人都清楚。


    胡人來了。


    整座邊關瞬間運轉起來,但沒有人緊張。


    昔年李牧鎮守邊鎮,先是堅守不出,之後誘敵深入,大破胡人。


    雖然現在李牧調往朝堂,離開了這裏,但是卻留下了對抗胡人的辦法。


    王翦率秦軍四十萬攻趙。


    整個趙國上下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邯鄲城。


    朝堂之上,趙國君臣紛紛長嗟短歎。


    在趙王昏庸無能,又失去了藺相這樣傑出的政治家後。


    整個趙國都陷入了一種群龍無首的狀態之中。


    趙王滿臉恐懼的說道:“眾卿,秦人壓境,現在該如何做呢?


    秦王政當年是秦國的質子異人之子,白起殺降後,雖然寡人沒有殺他,卻沒有善待他,日子過得頗為淒苦,想必對趙國定然是恨極。


    他是虎豹豺狼一樣的君主,和韓魏沒有仇怨,卻興兵亡韓滅魏。


    趙國得罪了他,難道能全身而退嗎?


    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還請眾卿能出奇計,挽救趙國。”


    群臣默然,國力差距太大,楚國起碼有龐大的縱深,仗著對地形的熟悉還能一戰。


    但是趙國憑什麽,是凋零的青壯,還是狹窄的國土?


    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之中。


    “臣願出戰,迎戰秦國,力保邯鄲不失。”


    氣宇軒昂的李牧站了出來,趙王大喜,連聲道:“武安君真不愧是我趙國擎天之柱啊。


    就由將軍領兵迎戰秦國。”


    和李牧交好的貴族走上前來低聲道:“武安君,您為何要出頭呢?


    難道忘記了昔年廉頗舊事了嗎?


    昔年秦昭襄王問秦國武安君白起想要什麽賞賜,白起說要昭襄王的信任。


    而這恰恰是昏庸的大王所不能給你的,吾敢斷言,一旦你離開邯鄲城,謠言就會四起。


    素王說,君主不將臣子視作腹心,臣子就不需要擔憂君主的社稷。


    你是寧折不彎的性格,我很是擔憂伱啊。”


    所謂廉頗舊事,就是現在的趙王加上寵臣郭開,臨陣換將,最終導致趙國數十萬人死於戰陣之上。


    廉頗雖然早有預料自己會被換掉,但真正發生之後,還是離開了趙國,一直到死都沒有再迴到趙國之中。


    李牧聞言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自己在北地馳騁沙場的日子。


    沒有現在這麽多的紛紛擾擾,隻要戰而勝之就足夠了。


    他望向秦國的方向,堅毅地說道:“您說的是對的,但牧不是為大王而戰,而是為趙國社稷和黎民而戰。


    秦國坑殺趙國數十萬降卒,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啊。


    即便太行傾覆,也擋不住趙人要複仇的心。


    若是讓秦王政進入邯鄲城,牧實在是不知道邯鄲城會變成何等人間煉獄。”


    友人聞言感慨道:“或許這就是趙國軍民都愛戴您的原因吧。”


    李牧率領著趙國大軍前往迎戰秦軍,去赴一場必敗的戰爭。


    他是不弱於王翦的大將之才,但趙國的國力給秦國提鞋都不配。


    王翦率四十萬人攻趙,精銳無數。


    而李牧手上能夠抽調的兵力,連二十萬都沒有。


    他暗暗計算著,“依托城池防守,足以抵禦秦國數年,這是吾所能做的,剩下的就要交給昊天素王庇佑了。”


    可惜李牧並不知道,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和王翦決戰。


    但王翦卻不是單純的將軍,直接就要動用盤外招。


    在王翦出征前,他和秦王政這對君臣之間曾經發生過一場對話。


    秦王政問道:“上將軍,對趙國,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有什麽要求盡可能提出來,寡人全部滿足。”


    王翦答道:“王上放心,上天眷顧,此戰必勝。


    不過勝有不同,有速勝,有慢勝,有完勝,有慘勝,有大勝,有小勝。


    不知道王上您要哪幾種?


    您的選擇不同,臣所需要的就不同。”


    秦王政聞言道:“寡人要速勝,完勝,大勝。


    趙國一直是秦國勁敵,這想必是極難了,不知道你需要什麽。”


    王翦笑道:“王上。


    趙國是秦國勁敵,但趙王不是您的勁敵。


    臣若是出征趙國,趙王一定會讓趙國名將武安君李牧率兵抵擋。


    您在趙國生活多年,想必知道李牧的威名。


    若是李牧率兵,臣依舊能勝,但打完趙國恐怕不能立刻組織攻洛了。


    臣需要您在合適的時機,派遣使臣帶著重金前往邯鄲城賄賂奸佞郭開,仿效武安君舊事。


    讓趙國換將。


    聖人不會犯第二次錯誤,但愚蠢的人會。


    趙王就是這樣愚蠢的人,上一次他將廉頗換掉,這一次他一定會將李牧換掉。


    李牧威望太高,換掉他,趙國軍隊上下定然人心浮動,軍中不滿,將士沒有戰心,臣就能一戰而勝。


    趙軍因為有李牧而強大,也會因為失去李牧而衰微,這不僅僅是兵法上的道理,還是興衰的道理。


    臣有十足的把握。


    王上,趙王這樣昏庸沒有德行的君主,卻和您這樣天縱之資的聖王同生於天地之間。


    這難道不是上天要將天下賜予您嗎?”


    在白起、廉頗、李牧、王翦,這秦趙兩國的四名將之中,王翦真是一個異類。


    另外三人都是典型的將軍,戰場無敵,權鬥不過關,脾氣一上來,甚至剛而犯上,但王翦卻老練的像個官場上的老油子。


    秦王政輕輕拍了拍王翦的肩膀,同意了他的要求。


    ……


    “擂鼓,進!”


    “再擂鼓,再進!”


    “拋射!”


    宛如潮水一般湧來的秦軍,趙軍果然不能抵擋。


    秦軍本就悍勇,又得到了韓國的強弓勁弩,配合上秦墨的技術。


    在武器這方麵大概隻有洛國能超越秦國了。


    不過在李牧的指揮之下,趙軍敗而不潰,順利撤迴了城池。


    之後一連數月,秦軍都不能攻克李牧的防線。


    秦軍雖然損失不大,但士氣打擊卻不小。


    李牧雖然眉心依舊時不時皺起,但目光之中卻沒有多少憂慮。


    秦軍還是老樣子,他的預料沒錯,至少守住數年沒有問題,時間線拉的越長,秦國露出來的破綻就會越多。


    趙國未必沒有對秦國戰而勝之的可能。


    王翦同樣沒有絲毫的擔心,這些時日他本就沒有全力進攻,是故意讓趙國處於優勢。


    李牧在這裏籌劃著作戰計劃,卻不知道邯鄲城中早已是暗流湧動。


    一張無形的大網,從鹹陽之地發起,跨越幾千裏的距離,與邯鄲城相勾連,向著他身上網來。


    邯鄲城。


    郭開正了正衣冠,鏡中之人滿臉正氣,是屬於一見就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


    自古以來,就沒有長相猥瑣,滿臉奸相的奸佞,沒有一副好長相,君主怎麽可能喜歡。


    當年打擊廉頗之事,郭開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也不單單是因為秦國的金銀財寶賄賂。


    廉頗不是自己人,如果廉頗功勞太大,趙國之中難道還能有郭開他們的位置嗎?


    至於趙國的社稷,先不說一場戰敗還不至於亡國。


    就算是亡國了,看看韓國和魏國的貴族,似乎過的還是不錯的。


    總比廉頗得勢了之後,把他們屠殺個幹幹淨淨的強。


    郭開來到趙王宮中,趙王正和幾個侍女玩“紂王捉妃”的小遊戲,猥瑣的笑聲不斷,看來很是快樂。


    見到郭開到來,於是招唿道:“郭卿也來,抓到誰了。


    寡人賞賜給你。”


    光天化日之下,君臣之間竟然荒唐至此,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一番玩鬧之後,趙王才問道:“郭卿前來宮中,可是有什麽要事嗎?”


    郭開於是連忙說道:“上將軍阻擋秦國大軍,又獲得了一場小勝,秦軍數百人戰死。


    臣得到消息,立刻就來向您匯報,希望您別擔憂邊境的戰事。”


    實際上隨著這幾個月的平穩,趙王早就不擔心邊境戰事了,要不然也不會白天玩的這麽開心。


    於是擺擺手道:“武安君是趙國名將,有他出戰,寡人是不擔心的。”


    郭開眼中嫉妒之色一閃而過,他心中對李牧更是大恨。


    迴想起廉頗和李牧仗著自己有能力,對他們瞧不起的過往之事。


    當即陰惻惻道:“王上。


    武安君的確是有定國安邦的本事,他在軍中的威望恐怕昔年的廉頗也遠遠不如他。


    有軍民愛戴,想必定能戰勝秦軍。


    臣聽聞武安君離去前,曾經說:‘哪怕不為王上,也要為趙國的社稷和黎民而戰’。


    真是忠臣啊。


    臣沒有武安君的軍政大才,隻能陪在您身邊,為您取樂,真是羞愧難當了。”


    善於接受引導,並且喜歡胡思亂想的趙王,臉色有點難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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