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教頭踹開房門之後便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秦百川雙手背負在後麵,緩步進來。這瞿家後堂其實就是靈堂,正對麵高低錯落一排排木板上供奉著瞿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牌位下方是一張巨大的椅子,上麵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略微有些肥胖,但臉龐卻還白皙的老婆婆。這婆婆穿金戴銀,頭發梳理一絲不亂,手裏捧著火爐,腿上還蓋著一條毛毯,想來便是瞿溪的祖母。


    在那老婆婆的左右兩側各放著五張椅子,九個高矮胖瘦、年齡性別不同的人分別落座,唯有左手邊第一張座椅空著,想來是瞿溪的座位。在這老婆婆的下首是一排蒲團,應該是平日用來參拜那些牌位所用,此時瞿溪跪在中間的蒲團之上,背對著秦百川,在她身後則是站著兩個麵目猙獰,手持黑色長棍的家丁。


    “狗雜種。”見到秦百川那一刻,旁人都不認識,但是坐在右手邊第一張座位的瞿四老爺卻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秦百川鼻子大罵:“這裏是瞿家後堂,豈是你這個小雜種可以隨便闖入的地方。還不給跪下。”


    “跪下。”秦百川不太清楚之前他們都說了什麽,但是見瞿溪跪在那裏,秦百川心頭的火氣便壓製不住:“四老狗,你又算什麽東西。你那兩根手指如何斷掉是不是不記得了。別怪秦某沒提醒你,你再敢滿嘴噴糞,我便要了你一隻左手。”


    如果換成是別的地方隻怕秦百川的威脅還有些用處,可今天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瞿四老爺不怒反笑,衝著老婆婆噗通一下跪倒:“娘,你都聽到了吧。兒子說過,小賤人的相公就是一個地痞流氓,我這兩根手指便是他砍斷,可你們誰都不信。為了維護瞿家的聲譽,我隻好忍氣吞聲,現在怎麽樣。他親口承認。娘,求您為兒子做主,在瞿家老宅兒子被您孫女欺負致殘,求娘親為我做主。”


    瞿四老爺重重的給老婆婆磕頭,其他人對四老爺的遭遇都表示的同情,秦百川卻冷笑出聲。日,瞿四老爺好歹也是五十歲左右的人了,怎麽在外麵被人欺負,還要求老娘做主。還tm有沒有點骨氣。


    這倒是秦百川的不對,在大頌,即便兒子是百歲高齡,在父母麵前也隻是孩子,有什麽事兒還是要求父母幫忙做主……這份孝心在現代看來可能有些迂腐,但卻比有些拿著父母血汗錢讀書,還要跟父母吵架鬥嘴的逆子強上許多。


    “起來。”瞿溪雖然名義上是瞿家的莊主,但這些年她主要是在錦繡山莊負責為瞿家賺銀子,這老宅之內還是老婆婆一個人說的算。老婆婆這一開口,倒是有幾分威嚴:“這裏有你的堂兄堂弟,還有許多後生晚輩,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是。”瞿四老爺從地上爬起來,陰鷙的看著秦百川。小雜種,你以為有瞿溪撐腰,你就可以在瞿家老宅為所欲為。要知道,瞿家家法最是嚴厲,隻要老娘不點頭,你們的婚約便不算數,瞿溪一意孤行的話,甚至被淨身出戶的可能性也是極大。


    老婆婆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百川,開口道:“你便是跟溪兒已經有了婚約的秦百川。也是那江陵兩岸嘩眾取寵,做些** 詞 豔 曲的秦先生。”


    本來見到這老太太的時候秦百川多少還有些尊重,可她一開口,秦百川心裏本就不多的尊敬瞬間蕩然無存。甚至都沒有迴答她的話,走到那兩個手持長棍的家丁身旁:“都給我滾開,秦某的老婆不是你們這群人可以動得。”


    “放肆。”秦百川態度強硬,這迴別說是四老爺了就連左手邊第二張椅子上的那位老者也是動怒,拍案而起道:“秦百川,你的事情方才溪兒已經說過。現在你麵前的是瞿家老祖宗,也是溪兒的祖母,你最好客氣一點。”


    “讓你們滾開,沒聽到嗎。”秦百川不理會那人,衝著那兩個家丁淡淡的說了一句,隨後徒然提高了聲音:“滾。”


    “彭、彭。”


    秦百川這聲怒吼將後堂眾人全都嚇了一跳,有幾個人紛紛起身似要怒斥秦百川,可守在門口那個看似護衛模樣的人不知道何時竟衝到了兩個家丁跟前,甚至都看不清他的動作,兩個家丁身上傳出來悶響,直挺挺的倒飛出去。


    “你……”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摔在地上,直接便昏闕過去,有心想要跳出來跟秦百川作對的幾個人頓時便沒了脾氣。


    “好,好,好啊,溪兒,這便是你的相公,這便是你為瞿家選擇的夫婿。”老婆婆氣得臉色也是慘白,顫巍巍的站起身,怒道:“我兒說你來曆不清,還和沿海軍、丘山軍有所勾結,看來果真如此。來來來,你今日到瞿家耍威風,打幾個家丁不算本事,有本事你便要了老身的命。”


    “娘。”瞿四老爺屁顛屁顛跑到娘親身邊,眼裏帶著得意的笑容。他才不怕事情鬧大,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候秦百川也好,瞿溪也罷,他們根本就無法收場。


    “百川,夠了。”秦百川表現出如此強硬的態度瞿溪非但沒有任何怒意,眉宇間甚至還閃爍著一些欣慰、暢快的神色。許是這些年她被瞿家欺負的實在太多,秦百川這些舉動隻讓她覺得暢快無比。


    “嗯。”秦百川伸手扶起瞿溪,見她麵色不太好,扶著她在左邊第一張椅子上坐下,寬慰的笑道:“你好好休息,我跟你親戚說幾句話。”


    “嗯。”瞿溪猶豫了一下,如水的眸子裏閃爍著一絲依賴的感覺:“我信你。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不過,就算捅出天大的簍子,我也跟你一起擔著。”


    “我有分寸。”秦百川心疼的摸了摸瞿溪的臉頰,入手隻覺得光滑細膩,瞿溪身子一僵,有心想要躲避,可剛做出動作她又停了下來,秦百川的掌心裏帶著溫熱,竟讓她有種舒服的感覺。


    “秦百川,你到底要幹什麽。”秦百川轉身走到正中間,老婆婆渾身顫抖說不出話,左手便那個老者厲聲斥責:“不管你在江陵有何勢力,你闖入的是私人府邸,若是將你告上公堂,就算你有天大的背景都保你不住。”


    “百川,這位是我大伯,這些年對我還算可以。”瞿溪忽然開口。


    “大伯。”秦百川衝著他拱了拱手。


    “不要叫我大伯,我與你沒有半分關係。”這秦百川破門而入,又打傷家丁,把娘親氣得半死,就算他對瞿溪有些感情可也不可能接受秦百川這種暴力分子。


    “我也不是發自內心的,隻是給我老婆麵子,對你有個稱唿而已。”秦百川嗤笑一聲,將那大伯逼得啞口無言之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秦百川撩起長衫,緩緩地跪在了蒲團之上。秦百川這一舉動使得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就算瞿溪都不能理解,自己的相公剛才還風塵吸張,此時卻又為何下跪。


    “姓秦的,你現在知道錯了。”瞿四老爺怒目圓睜,怒吼道:“晚了。斷我兩根手指,打掉我兒牙齒,今日將我娘親氣成這樣,又擅闖瞿家老宅,區區跪拜彌補不了你的罪孽。”


    “老婆婆,”秦百川跪在地上,開口道:“秦某第一次跟你見麵,我在外麵聽到你們要請家法對付我娘子,這才心急如焚闖了進來。若是有做的不對之處,不求婆婆原諒,隻請你們都安安靜靜,莫要打斷秦某,否則我會讓人割掉你小兒子的舌頭。”


    “你……”秦百川前半段話還有點知錯的意思,可是後麵卻是毫不掩飾的威脅,老婆婆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涉及到自己的兒子,她也隻好忍氣吞聲:“好,老身就看你耍什麽勾當。”


    “沒什麽勾當,我要磕三個頭。”秦百川第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起身的時候說道:“嶽父嶽母在上,眾多靈位當中不知道哪兩個才是您二位,女婿秦百川給您叩頭,謝謝你們給我生養了瞿溪這樣的娘子。”


    秦百川第一頭磕下去,瞿溪眼圈驀然就是一紅,不知道這話他說的是真是假,可是他不惜觸犯眾怒闖入後堂,第一件事便是給自己的父母叩頭,誇獎自己,瞿溪便覺得自己被塵封起來的心髒都在緩緩融化。


    秦百川又以頭觸地,起身的時候繼續道:“嶽父嶽母在上,我家娘子一生孤苦,自你們過世之後,她便獨自執掌瞿家,十年來她用瘦弱的雙肩承擔起瞿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生計,瞿家眾人不知感恩反要執行家法,秦某怒極攻心,破門而入,若是打擾二老清修,百川在此道歉。”


    瞿溪展顏一笑,自己的相公行事不靠譜,可卻也不算出格,他下跪表明態度,卻是直接跟自己的父母道歉,料想這房中之人也是無話可說。再有,見秦百川對父母如此尊重,瞿溪也是開心。


    瞿溪思量間,秦百川第三個頭已經磕完:“嶽父嶽母在上,女婿秦百川既是瞿溪相公,便有責任、有義務去守護她,秦某在此立下重誓,,”秦百川豎起三根手指:“今後無論秦某是否陪在瞿溪身邊,終我一生,但有一人敢傷害瞿溪,上窮碧落,下入黃泉,秦某都會將其帶到嶽父嶽母靈位之前,生啖其肉,死煮其筋,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說完秦百川長身而起,先是怒視一眼瞿四老爺,隨後又看著譚教頭,他最後這番話傳遞給瞿四老爺隻是幌子,其實最終目的還是說給譚教頭聽。畢竟譚教頭今天跟在身邊,秦百川表現的越是激烈,表明瞿溪在他心裏地位越高,這番威脅可能對譚教頭來說沒什麽警告的作用,但他還是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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