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露出詫異的神色,在他們的意識裏,瞿大莊主經商是沒得說,別說這些同齡人了,就算那些老一輩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可自瞿溪在江陵揚名以來,似乎從來沒聽過她也會做詩啊?


    眾人目光聚集在瞿溪身上,隻見瞿溪斂眉沉吟,冷目揚起,從窗口看到外麵隱約起了江霧,綿綿江水東流而去,漫天的星光在江中搖曳,瞿大莊主似心有所感,冷冰冰的聲音裏帶著她獨有的孤傲:“天接雲濤連江霧,星河欲轉帆舞。仿佛夢魂往帝所,聞聽語,殷勤問我歸何處。”


    瞿大莊主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則眾人俱都露出驚駭之色。這上半闕開篇點出的是望江樓或者說江水的景色,水天相接,江霧連綿而起,江水的星光飄動,便好像盛日裏千帆飛舞,隨浪沉浮。


    這等美景讓瞿溪的意識出現了恍惚,便好像做夢一般,她的魂魄來到了天帝的玉皇殿,隻聽玉皇主動發問,問她要歸向何處。聯想到瞿溪的身份,再加上現實裏的情形,瞿溪借玉皇的嘴巴隱晦的敘述了兩個選擇,歸何處可以簡單理解成做什麽,是經商,還是學文。


    別說旁人都沒想到瞿溪竟有如此才華可以出口成章,就算秦百川也是茫然,他竟根本不知道大老婆還有這樣的本事。


    瞿溪卻是不理會眾人的神色,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道:“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裏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五湖去!”:黑閣 即可免費無彈窗觀看


    “好!”瞿溪這頭聲音落,真切體會到這詞當中意境的石朗淩天兆忍不住齊聲叫好,可聲音方落,兩個人便覺得這般做法似乎有些對不住薛詩涵,因此急忙閉緊了嘴巴,不敢抬頭。


    薛詩涵則是呆呆的盯著瞿溪看了許久,見瞿溪神色恍惚,臉上帶著對往事的追憶以及選擇上的無奈,薛詩涵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小看了瞿溪,不僅小看了瞿溪,而且她還意識到,這瞿大莊主並非隻在商場上有所造詣,在詩詞歌賦上更加不能輕視。


    這首詞的半闕承接上文而來,上文玉皇問話,瞿溪迴答說,這人生路途漫長,而我已經到了這般年紀,還能做什麽選擇?即便學作詩,也不會再有妙句被人稱道。算了,那長空九萬裏,大鵬衝天飛正高,願那風千萬別停,將我這一艘孤舟吹到五湖吧!這裏的五湖是一個地名,傳聞前朝有一位名叫範蠡的大臣,功成名就之後辭官歸隱,跟心愛的美女西施泛舟五湖。後來,範蠡成為了天首富,也就是現在人們常說的陶朱公。而瞿溪說,借著大鵬引動的狂風將她吹到五湖,意思便是尋找生財之道,繼續做她的大莊主。


    薛詩涵長歎一聲,她覺得在這一次跟瞿溪的交鋒中,她敗了,在氣勢上敗了,在學問上也是一敗塗地。堂堂清風書院的夫子拿得起放得,薛詩涵深吸口氣,對瞿溪行了一禮:“瞿莊主身負詩才,詩涵受教了。”


    秦百川心裏一鬆,從薛詩涵和瞿溪所做這兩首詞的意境上來說,一個是怨婦詞,一個也多少蘊含了幽怨的味道,應該難分伯仲。可瞿溪表達的意思更為強烈一點,那玉皇問話,讓她做出選擇,其實她又何嚐不想去學詩讀書,享受旁人崇拜的目光?可她是錦繡山莊的莊主,錦繡山莊承載著她的希望,而她又要為山莊所有人的溫飽負責,萬般無奈,她還是要放棄對美文的追求,做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薛夫子,”瞿溪目光低垂,淡淡的道:“大頌商賈身份卑賤,這是不爭的意識,瞿溪今天當眾獻醜也沒有其他意思,隻想告訴薛夫子,等人說不定也有上等才,隻是人生際遇無常,身不由己罷了。”


    瞿溪這話一出,薛詩涵更是慚愧,在場的秦百川等人以及全程看到兩個美女爭鋒那些讀書人卻頓時嘩然,瞿溪用她的實際行動給清風書院的夫子上了一課,隻怕日後,江陵四大美女,瞿溪將從各個方麵,牢牢鎖定第一美女的位置!


    “嵐姐,”眼看著自己的夫子麵色緋紅不知如何迴答,淩天兆靈機一動,移花接木的化解雙方的矛盾:“大莊主說等人也有上等才,不如趁此機會嵐姐也作詩一首,供我們欣賞如何?”


    “我?”嵐姐連連擺手,一個是江陵最負盛名的大莊主,一個是清風書院風頭強勁的大夫子,她可不想摻和進去:“這些詩詞都是大頌文化之瑰寶,似我這等身份還是莫要附庸風雅,以免被人嘲笑自不量力。”


    “嵐姐這麽說不對。”淩天兆卻是不依不饒,道:“江陵美女有四,今日第一第二位在此登樓作詞,又豈能少得了你這位望江樓的老板?”


    “是啊是啊,嵐姐姐,江陵四大美女我在安陽都聽說了呢!”嚴如玉聲音裏帶著些許的興奮:“今天三大美女齊聚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嵐姐若是不展現些才華,豈不是浪費這大好的光陰?”


    “雲老板,今日又不是詩詞爭鋒,又何必顧忌那些?”石朗跑到桌案旁邊鋪開宣紙,笑道:“我將瞿莊主薛夫子的詩詞都記錄來,若是嵐姐也能作詩一首,到時候懸掛在望江樓,說不定又能引來江陵才子觀望呢。”


    “這……”石朗說者無心,可雲嵐卻是猶豫了,江陵四大美女這等稱號她們每個人都不在乎,可碰到一起的機會也的確少之又之,如果將她們的詩詞都留,說不定還真是吸引人的利器。雲嵐頗有些心動了,甭管咋說,她也是個以賺銀子為最終目的的商賈。


    “既然這樣,那雲嵐便獻醜吧。”雲嵐苦笑一聲,尋思了一會開口道:“瞿莊主,這望江樓的門麵不如錦繡山莊,但是這許多年來正是這一棟小樓維持了雲嵐的生計;薛夫子,雲嵐也絕無其他意思,這首詩哪裏對了,錯了,也請薛夫子海涵。”


    嵐姐雖然跟秦百川的關係有些不清不楚,但她這人性子溫和,知書達理,今天又是她的主場,因此瞿溪和薛詩涵都沒有將鋒芒對著她,倆人同時微微點頭,示意雲嵐可以繼續。


    “這些年,許多詞牌都已經忘卻,嗯……來一首《高山流水》吧。”雲嵐臉上帶著些許的不好意思,朱唇輕啟,氣若幽蘭:“碧波怒吼引長風,過林皋曉日玲瓏。樓外綠陰深,憑欄指點偏東。江陵水,一線如虹。清涼極,滿穀幽禽啼嘯,冷霧溟濛。任海天寥闊,飛躍此身中。”


    淩天兆其實說的沒錯,作為四大美女之一,當年的雲嵐可是名震兩岸的花魁,在詩詞功夫上又豈能一般?她這首《高山流水》的上半闕極為純粹,講述的便是站在望江樓上觀景之事。


    一開口,就以“碧波怒吼引長風”為引領,隱含的是站在望江樓上可以看到江水的雄渾氣勢,在江對麵,有群山環抱,林木茂盛,若是早上,更可以透過林間掩映,看到東升的旭日,那種玲瓏的美感讓人動容。


    “樓外綠陰深,憑欄指點偏東。”這一句說的也是望江樓的位置,樓外景色宜人,依靠著欄杆看向的正是東方,大頌人頗為迷信,講究地理風水,而麵朝東對應的正是紫氣東來,這句話也隱含了嵐姐對望江樓前景的期待。


    接去的幾句,嵐姐將視角拉遠,說整條江水便如貫日長虹一般壯麗,現在這等冬日,江水冰冷刺骨,對麵山穀裏有飛禽低吟,猛獸啼嘯,江水上泛起了江霧,似的眼前整片都是溟濛之色。最後一句,雲嵐抒發了自己的展望,任海天遼闊,她便隻想留在這裏。


    嵐姐的詩詞頗有氣勢,所采用的意象光怪陸離,秦百川暗中緩口氣,還好還好,隨著嵐姐的介入,總算將原本爭鋒相對的場麵轉變為了一場詩詞學術上的探討。


    上半闕說完,嵐姐頓了頓,繼續道:“雲容。看白雲蒼狗,無心者變化虛空。


    細草絡危岩,岩花秀媚日承紅。望江樓,誌淩霄漢,列岫如童。待何年歸去,談笑各爭雄。”


    嵐姐一首《高山流水》吟誦完畢,薛詩涵再次一歎,或許瞿大莊主是對的,等人也有上等才,之所以她們不願時時展露,或許真的隻是生計所迫,不得已而去經商。


    “妙,妙,遍數近些年來寫景詩當中,嵐姐《高山流水》當列前三!”淩天兆果斷的豎起了大拇指。


    “淩公子言重了,莫要玷汙了大家的耳朵便好。”嵐姐臉上帶笑,謙虛的道。


    “雲容,看白雲蒼狗,無心者,變化虛空。”瞿溪喃喃幾句,發問道:“雲老板,這便是你的人生境界?”


    嵐姐輕點了點頭,這一句說的是雲嵐站在望江樓上看著天邊的雲彩組成各種形成,因為白雲無心,所以變化莫測,大開大合,自開自合,展現的是一種隨遇而安的人生態度,恰好是雲嵐內心的真實寫照。


    至於那“細草絡危岩,岩花秀媚日承紅。望江樓,誌淩霄漢,列岫如童”,卻又是迴到了寫景的主題,對麵山穀有細草攀援,山上的花朵因為日照呈現出一派紅色。望江樓雖然不高,但是嵐姐依舊有一種氣衝霄漢的感覺,看對麵的山峰也好像童子一般對著望江樓參拜。


    之所以說雲嵐這首詞做的純粹,就是因為她用篇幅從現實想象當中描述了望江樓的美感,也表達了她審美愉悅達到了巔峰的感情,同時也寄托了她對望江樓的愛與期望。最後那句“待何年歸去,談笑各爭雄”指的是日後老去,死亡,希望望江樓能留一段關於眾人的傳說,雖微微有些淒涼,不過並不影響整首詩詞的意境。


    嵐姐一首詩詞完畢,籠罩在瞿溪和薛詩涵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登時緩和了不少,秦百川正準備讓瞿溪薛詩涵等人全都各就各位,準備開啟望江演藝公司開業盛典的時候,樓腳步聲動,一行人卻是從後門直接上得二樓,人未到,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瞿莊主,薛夫子,嵐姐,江陵三大美女在此登樓賦詩,少了我這個排名第三的柳媛媛,你們便不覺得無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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