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番美國曆史,張學良繼而又說起了國內情況:“周先生,你對現在的南北局勢怎麽看?”


    周赫煊笑道:“我昨晚說了,南北方都是內鬥不休,誰先穩定內部誰就能贏。”


    北洋各大軍閥之間有矛盾,軍閥自己內部也有派係鬥爭,張學良自己就吃了內鬥的虧,對此感觸頗深。他說:“北洋這邊我知道,南方又是何種情況?請先生詳解。”


    “先來說說國黨內部吧,”周赫煊分析道,“中山先生死後,以胡漢民和廖仲愷威望最高。廖先生去年突遭暗殺,結果查出來是胡先生的堂弟所為,這件事少帥知道吧?”


    “知道。”張學良點頭道。


    周赫煊嘿嘿一笑:“國黨威望最高的兩個人,現在一個被刺殺,另一個被逼得遠走蘇聯。誰是最大的獲利者?”


    張學良瞪大眼睛:“你說真正的兇手竟是蔣……”


    “我可沒說,這事誰都說不清。”周赫煊搖頭微笑。這真是一樁懸案,就算放在50年後也眾說紛紜。


    張學良道:“那你再講講現在是什麽情況。”


    周赫煊不帶任何個人色彩,把如今南方的內部矛盾詳細介紹。這些信息在未來早被研究透了,但擱在此時卻如霧裏看花,張學良越聽越精神,不斷地繼續追問。


    時間很快到了中午,張學良讓傭人把飯菜端進書房,跟周赫煊一邊進餐一邊暢聊。


    “先生真乃曠世奇才,竟然對國內外局勢如此洞察。”張學良放下筷子,佩服不已,內心無比激動。


    周赫煊裝逼地笑道:“其實很多信息都能在報紙上看到,稍加分析就能明白。”


    張學良搖頭說:“見微知著,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周赫煊笑笑不說話,心裏琢磨著該如何拿捏分寸。我黨內部的許多消息,他是絕對不能透露的,張學良如今還是反動軍閥呢,少不得要高舉屠刀。


    “哈啊!”


    說著說著,張學良大煙癮又犯了,打著哈欠朝副官招招手。


    很快穀瑞玉便拿著煙具進來,見張學良迫不及待地劃燃火柴,她心疼道:“小爺,你這煙還是得戒啊。”


    張學良吐出一口煙霧,滿臉陶醉升仙的表情,享受了好半天才歎氣說:“唉,我又何嚐不想戒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啦。”


    穀瑞玉說:“我找外國醫生打聽過,說是注射嗎啡可以戒大煙。”


    “真的?”張學良頗為意動。


    周赫煊抓住立功的機會,連忙出聲阻止:“千萬別!”


    “為什麽?”張學良和穀瑞玉都奇怪地看著他。


    如今別說中國人,就連西方醫學家都隻知鴉片害人,卻沒有清晰認識到嗎啡的危害。


    周赫煊解釋說:“嗎啡比鴉片的癮更大,戒起來更加麻煩。”


    穀瑞玉也不懷疑周赫煊說假話,垂頭喪氣道:“那可怎麽辦?”


    周赫煊說:“簡單,少帥想抽大煙了,就把他綁起來,兩三個月時間就能徹底戒除。”


    新中國戒除鴉片就是這麽搞的,效果十分明顯。比如李壽民後來因為寫小說染上大煙癮,20年的老煙槍,被我黨教育兩個月便恢複正常。


    張學良和穀瑞玉盡皆苦笑,少帥煙癮犯起來誰敢勸?更別說捆綁了。


    嗯,倒是有個人敢。杜月笙幫張學良戒煙時,便是強行玩捆綁y,少帥對其感激不盡。


    張學良是非常渴望戒大煙的,曆史上他再過兩個月就會請醫生注射嗎啡。結果是成功把鴉片戒掉,卻染上了嗎啡癮,簡直後悔莫及。


    “嗙!”


    張學良猛地砸斷煙槍,咬牙對副官說:“鶴如,下次我煙癮再犯,你就把我綁起來。我喊救命都不準解開,聽到沒有?這是軍令!”


    副官遲疑數秒,猛地抬手敬軍禮道:“是!”


    周赫煊冷眼旁觀,以張學良的毅力,能不能成功戒煙還難說。


    張學良讓副官和穀瑞玉退下,誠懇地說道:“周先生,你是否願意擔任我的機要秘書?”


    機要秘書可比俄文秘書高級多了。


    但周赫煊堅決不願蹚渾水,委婉拒絕道:“少帥,恕我能力有限,不敢擔當重任。”


    換成是褚玉璞,肯定已經生氣得罵娘了。但張學良隻是有些失望,歎氣說:“罷了,既然周先生不願意,那我就不強求了。以後有機會,還要多多向先生請教。”


    張學良是很愛學習的,他跟著郭鬆齡學了不少,包括愛國愛民、憎恨日本。嗯,你沒聽錯,張學良恨日本人,他早就看到了日本對東北的企圖和威脅。


    但恨是一迴事,日本人真正打來,嗬嗬。


    後來張學良又迷上了紅色理論,他在30年代後的幾任機要秘書,全都是我黨叛徒,《資本論》什麽的他比很多黨員都理解深刻。


    詭異的就在這裏,張學良非常認可讚同紅色理論,卻又對此畏懼有加,矛盾到了極點。


    周赫煊突然問:“少帥有何打算?”


    張學良一愣,隨即苦笑道:“我能有什麽打算?”


    周赫煊說:“不如安心做幾年衙內吧。一個有所作為,又沒有威脅的衙內。”


    “怎麽講?”張學良意識到周赫煊在給他出主意。


    周赫煊笑道:“辦報。”


    “辦報?”張學良愕然。


    “你看南邊哪個黨派不辦報?輿論即人心,人心即天命,”周赫煊指指天花板,“大帥在北平做的那些事,可是很不得人心啊。”


    張學良點點頭:“派兵包圍北大,確實有些過分了。”


    周赫煊又說:“還有辦學。”


    “辦大學嗎?”張學良問。


    周赫煊搖頭說:“辦小學校,推行基礎教育,少帥可還記得德國如何強大的?”


    “是該辦教育。”張學良從善如流。


    最最重要的是,張學良如今處境很尷尬。名義上是聯軍總司令,其實無法掌握兵權,他連以前的老部下都不敢聯係,必須韜光養晦才行。


    周赫煊的建議,表麵上說什麽辦報、辦學,其實就是在讓他養望,而且還不會招來張作霖忌憚。


    “多謝先生指教。”張學良誠懇地說,已然把周赫煊當成了謀士。他以前身邊是有很多人才的,可惜受去年郭鬆齡倒戈影響,這些人才都被遣散了。


    周赫煊笑了,笑得很高興。能夠借張學良的力量,多辦幾所小學,多培養幾個人才,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吧。


    至於見鬼的養望,等“九一八”那天到來,什麽望都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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