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我記憶的扈輕在畫陣,用她那“兵解”後的殘魂的魂力,飛快繪製,周圍陰氣滾滾,皆入她手下。


    古怪的線條與當今陣道大不相同,以至於她畫了半天無恨鏡後的兩冥使才看出一點苗頭來。


    “這是——”


    “逆轉時間?”


    “她瘋了!”


    要瘋。不是早該消滅幹淨的東西?


    “該死,該不是西羅皇室秘藏的吧?”


    還真是西羅皇室的秘藏。


    鬼帝敏而好學天資聰穎,偷偷學秘法的時候沒少翻禁術之類的東西,他過目不忘,也便是扈輕過目不忘。


    若是絹布看到這一幕,定要土撥鼠尖叫,這等被禁的東西,連他的陣法大全都沒有。不是他孤陋寡聞,而是這類東西太危險,他才不敢給扈輕。


    看吧,他沒給,扈輕從別的途徑接觸到了,還用上了!


    強烈的情緒在扈輕心中激蕩,似有冰冷的火焰燒得她理智全無,繃緊臉飛快描繪。


    “體驗別人的人生還能走火入魔,真是——她若不及時清醒,魂魂會消磨在夢境。”同僚抬腿踢踢冥使,“到時候你會被追究。”


    冥使嘴硬:“關我什麽事。”


    頭疼,當然關他的事。沒收扈輕的功德雖然事出有因,不算違反規則,但若是因此、或者在功德未還迴去的期間,功德主出了什麽事情,他是要負責的!


    “我也是好心,怕突然歸還功德打斷她領悟。這這這——她一個活人哪裏有這樣衝天的怨氣,還妄想逆轉時間,這是天都容不下她。”


    冥使嘟嘟囔囔,抬手一道陰力打入無恨鏡,鏡麵攀上一道霜花,若有若無的哭聲在夢境中出現。


    扈輕動作一頓,哭聲?誰在哭?還有鬼民在?


    她搖搖頭,繼續畫陣。


    哭聲漸大,伴有低喃。


    是誰?


    聲音漸漸清晰。


    “媽媽,我難受。”


    “媽媽,我好難受。”


    “啊啊啊,媽媽,難受。”


    誰啊?


    冥使同僚忍不住好奇,也拿出一麵無恨鏡,對接冥使的那一麵,手掌在鏡麵一按,畫麵一定又唰的消失。


    訕訕將無恨鏡取迴,好吧,不能偷窺。


    但那一閃而過的畫麵他看清了,嘖,挺大一男人,哭得跟狗一樣。


    扈輕的動作停下,側著腦袋,表情非常疑惑。


    這個聲音...越聽越熟悉,可...是誰呢?她怎麽想不起來?


    “媽媽,媽媽,媽媽,難受——”


    扈輕甩頭,拳頭抵在額側揉啊揉。


    空間裏,絹布對大家說:“如果扈花花叫不醒,咱們想辦法攻擊扈暖。”


    大家瞪大或存在或不存在的眼睛:你瘋啦!


    “就攻擊扈暖。”絹布嚴肅道,“扈暖,一定能叫醒扈輕。”


    是,她能叫醒。可扈暖有個三長兩短,扈輕能碎了他們!


    “媽——媽——”


    扈輕嚅動嘴唇,嚐試發出這個很陌生的詞匯。媽媽一詞,並沒有出現過在鬼帝的記憶中。可為什麽自己發出這個音節後,突然覺得無比熟悉,心裏一股酸脹疼的感覺呢?


    “媽媽,媽媽——”扈花花哭得兩眼腫如核桃,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叫一聲媽媽更委屈一分,可又放鬆一分。


    扈輕雙手捂頭,有人在叫自己,有人在叫自己媽媽。為什麽叫自己媽媽?她是男的啊,這個詞不應該叫女子的嗎?


    女子?


    她是女子?


    轟轟轟——


    龐大的記憶開始崩塌,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啊——”


    扈輕大吼一聲,抬臉雙目猩紅:“幻境,都是幻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阻撓我?”


    頓時,夢境裏頭的冥使被潑了一身黃泥巴的憋屈:“你是鬼帝嗎?”


    扈輕厲喝:“我當然是!”


    冥使一噎,瘋了,瘋了。


    “看看你自己吧。”真想掏麵鏡子砸到她臉上。


    扈輕低頭看自己,瞪圓眼睛,她怎麽變成——女的了?


    不解,旋即恍然:“為了讓我去投胎,你真是費煞心思,竟然將我變成女鬼?還道陰冥公道,原來不過是魍魎。”


    冥使氣吐血,卻不敢直接喊出扈輕名字怕破壞她感悟,到時她出個好歹再記到他頭上。


    “哼,今日便是閻王冥帝來了,也休想壞我好事!”


    不知什麽時候變身成女鬼王的扈輕又要去寫陣法。


    鏡子外的冥使長歎:“非要給自己加戲,明明現實裏就是她送萬萬鬼入鬼門,怎麽,她是對現實的自己不滿嗎?”


    說的是,這人怎麽自己推翻自己呢?


    同僚說:“如果有功德護體,想來她這個時候應該醒過來了吧?”


    冥使:“你這是要我出手?”


    同僚:“你真看著她死?”


    冥使暗道倒黴,若早把功德還了不就好了?可剝離鬼淚需要時間呀。


    罷了罷了,是自己暗動手腳的報應,一報還一報吧。


    想清楚後,鏡子裏的冥使出手,扈輕周圍的空間突然扭曲,像一塊大布按住中間一點旋轉。


    與此同時,扈花花的痛哭聲突然變大,大到刺耳,扈輕不得不抬手堵耳。


    扈輕的鬼帝記憶如周遭環境一般扭曲起來,驚懼憤怒之下,她本能吸收周圍所有能量對著冥使發出最強一擊。


    嚓嚓嚓——


    無恨通冥鏡表麵快速生長起一層漂亮的冰淩花,冥使一甩,冰淩花消失,鏡麵幹淨如洗,再無畫麵。


    扈輕做了一個夢,夢裏好似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她忘了內容,隻有最後的情緒——恨,恨意滔天。


    那恨意滔天的一擊,並不隻存在於她的想象,更是她本能調動靈力發出的最強一擊。


    可怕的是,她以為自己是鬼帝,而鬼帝是頂階的鬼仙,她的意識影響到身體,於是體內混元將她所有靈力全轉化成陰力凝成一擊。


    甚至連空間都被強行抽了些靈力出去。


    這樣的一擊使出——


    抱腿哭的扈花花隻覺巨大力道從臉下頭衝出,整個人翻滾著倒飛而出,砸碎一塊巨大的石頭跟著碎石一起骨碌碌往山下滾。


    啊——啊——巨石——炸了!


    美猴王——不是,母上大人要出世啦!


    翻滾的視野裏天昏地暗,隻有一團光時不時閃爍。


    那那那——


    屁股一疼,扈暖踩住他:“怎麽迴事?”


    扈彩彩:“媽炸啦!”又喊,“我的媽呀——媽媽媽她她她——”


    扈暖盯著那爆炸後光團中朝天怒劈的高大背影。


    親愛的媽媽又變成女鬼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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