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石焱紮心的是,主子不但沒有借著喝多來個大睡不醒順勢留宿酒肆,反而返迴大堂吃了一鍋羊肉,帶著酒意走了。


    就這麽走了!


    為此,酒肆打烊後小侍衛氣得饃饃都少吃了一個。


    許棲就不一樣了,嘴裏塞滿了食物不說,手裏筷子就沒停過。


    蔻兒看不下去了,數落道:「許大郎,你吃這麽快不行的呀,萬一噎著了怎麽辦?」


    還沒等少年生出一分感動,紅豆就接話道:「就是,你可是我們姑娘五十兩銀子買來的,要是吃太急噎死了,我們姑娘不是血賠嗎?」


    蔻兒橫紅豆一眼,小聲道:「心裏明白就行了,怎麽能說出來呢?」


    少年越聽越悲憤,往嘴裏扒食的速度更快了。


    自從昨日來了酒肆,他過得就不是人過的日子,要不是為了這口吃的早就忍不下去了!


    至於現在,忍還是能忍一下的,畢竟飯菜太好吃了,再說他還得練功呢。


    大堂裏的熱鬧沒有感染到駱笙。


    飲了酒,並沒有換來想像中的寧靜。


    果然想要舒心還是要付出行動,而非借酒澆愁。


    今日酒肆推出一折菜的消息應該傳出去了,就看明日能不能把那位馬禦史釣來了。


    轉日又飄起了雪,還是鵝毛大雪。


    寒風卷著雪花直往人脖子裏鑽,令行人不由加快了腳步。


    等到傍晚風雪更急,卻擋不住熟客去有間酒肆的熱情。


    趙尚書是第一個趕到的。


    「客官這麽早啊。」蔻兒笑眯眯把趙尚書迎進來。


    老頭矜持點頭,心裏是這麽想的:一直被有間酒肆宰,好不容易有個撿便宜的機會,他能不早點來嗎?


    別說下大雪,就是下刀子也來。


    之後來的是錢尚書。


    問清楚一桌一份特價菜之後,兩個老尚書果斷打消了拚桌的想法。


    林祭酒也來了,帶著二孫子林疏。


    大孫子肯定不能帶,就算有特價菜,也彌補不了大小夥子狂吃一頓的損失。


    大堂裏酒香瀰漫,漸漸熱鬧。


    終於一人急慌慌推門進來,帶著一身寒氣。


    來人生著一副顯嚴肅的容長臉,正是駱笙要等的馬禦史。


    大堂裏已經坐滿了。


    馬禦史一臉遺憾:「客滿了?」


    他緊趕慢趕,居然還是來晚了,這些人就這麽有錢?


    馬禦史環視一圈,看到趙尚書、錢尚書、開陽王……默默把不平咽了下去。


    蔻兒笑吟吟道:「大堂裏是客滿了,不過雅間還空著呢。」


    馬禦史忙擺手:「雅間還是不必了。」


    一碗陽春麵一杯燒酒,誰好意思坐雅間?


    他一側頭,看到了寫有特價菜的告示:羊肉鍋。


    馬禦史眼睛直了:「今日的特價菜是羊肉鍋子?」


    「是呀。」蔻兒好脾氣應著。


    「雅間還空著?」


    「是呀。」


    「那就雅間吧。」


    馬禦史由蔻兒領著進了雅間,豪氣幹雲點菜:「一份羊肉鍋,一杯燒酒。」


    羊肉鍋分量不小,可以省下陽春麵了。


    蔻兒貼心報出菜價:「羊肉鍋八十兩一份,燒酒十兩一杯,客官稍等。」


    「等等!」馬禦史強作鎮定把蔻兒喊住,「今日羊肉鍋不是一折嗎?」


    蔻兒笑吟吟道:「今日羊肉鍋確實是一折,不過我們東家說了,那些品行不端或是不負責任的人不享受這個實惠。」


    品行不端?


    不負責任?


    馬禦史當即臉色就變了:「你們東家這是什麽意思?叫你們東家過來,我要問個明白!」


    「那您稍等。」蔻兒扭身出去了。


    馬禦史氣唿唿等著,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有間酒肆的東家是駱姑娘啊!


    第一反應就是拔腿走人,站起來後想想氣不過,又坐下了。


    駱姑娘怎麽了?


    駱姑娘也不能說他品行不端,不負責任,也不能不讓他吃一折的羊肉鍋!


    門外傳來腳步聲。


    馬禦史正襟危坐,積蓄著與駱姑娘對峙的勇氣。


    門推開了,駱笙走進來。


    「聽說馬禦史找我?」


    馬禦史看了駱笙一眼。


    白白淨淨的小姑娘,說話怎麽這麽可惡呢?


    「駱姑娘認為本官品行不端?」馬禦史含怒問。


    作為一名禦史,可不能由人潑髒水。


    駱笙坐下來,不緊不慢道:「我與馬禦史沒有打過交道,不敢隨便評議馬禦史的品行。」


    「那是說本官不負責任了?」


    駱笙微笑:「有一點。」


    馬禦史以為聽錯了,黑著臉盯著駱笙:「駱姑娘此話怎講?」


    駱笙沖蔻兒使了個眼色,等蔻兒退出去才道:「前日發生的事,馬禦史聽說了嗎?」


    馬禦史冷笑:「每日發生那麽多事,本官不知道駱姑娘指的是哪一樁。」


    「當然是長春侯夫人指使下人當街搶劫的事呀。」駱笙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馬禦史一愣,隨後臉皮顫了顫。


    這個事他有所耳聞。


    「看來馬禦史聽說了。」


    「是又如何?」


    一則尚未核實的流言,他聽說了就要少塊肉嗎?


    駱笙嘆氣:「馬禦史既然聽說了,就該彈劾長春侯啊。您是禦史,放著這樣品行不端的勛貴不彈劾,留著過年嗎?」


    馬禦史嘴角一抽:「這種流言每日不知生出多少,要彈劾也不能如此輕率。」


    駱笙搖搖頭:「馬禦史此言差矣。我聽說禦史有風聞奏事之權,無須憑據就能彈劾官員,怎麽到了馬禦史這裏,就成了流言不能當真了?何況馬禦史都沒去調查,怎麽知道是流言而非事實呢?馬禦史如此,難道不是不夠盡責嗎?」


    馬禦史一下子沉默了。


    他想反駁,卻發現對方說的並沒有錯。


    身為禦史,本就可以根據傳聞彈劾涉事官員,至於核實,那是三法司的事。


    隻不過他見過被冤枉的官員,所以想要慎重一些。


    駱笙仿佛猜到馬禦史在想什麽,淡淡道:「一名太慎重的禦史,就失去了一名好禦史該有的銳氣。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馬禦史覺得我說得對麽?」


    這一次,馬禦史沉默得更久。


    蔻兒與紅豆走進來,擺上酒菜。


    馬禦史瞪著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酒菜,嚴肅道:「本官不受賄!」


    駱笙微笑:「民以食為天,吃飯的事怎麽能叫受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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