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侯沒等聽完,臉色就變了,瞪著女兒很有幾分氣急敗壞:「你去有間酒肆幹什麽?」


    有間酒肆是什麽價兒,當他不知道嗎?


    去就去了,為什麽不結帳!


    許芳微微低頭:「女兒曾陪表姨去吃過幾次,覺得味道很好,就又去了……」


    長春侯一滯。


    許芳口中提到的表姨,正是寧國公夫人。


    可以說他對這個女兒諸多忍耐,就是因為女兒背後有這麽個靠山。


    看著垂眸斂目的女兒,長春侯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些懷疑、隱憂雖然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散去,可終究令他難以對這個女兒生出多少父女之情。


    「欠了多少酒錢?錢夠麽?」長春侯忍著惱火問。


    平白丟了一萬兩銀子,侯府應付這個年已經捉襟見肘,這丫頭還添亂!


    許芳垂眸不語。


    長春侯嘆口氣:「罷了,你去支五十兩銀子吧,今日務必把酒錢還上。」


    比起招惹駱姑娘那個魔星,五十兩銀子算什麽。


    「多謝父親。」許芳唇角微揚。


    「行了,下去吧。」長春侯看著心煩,擺了擺手。


    許芳退出書房,吐出一口濁氣。


    雪後初晴,萬物都披上了銀裝,哪怕一棵枯草看著都動人起來。


    許芳嘴角含笑,一步步走遠。


    用過午飯,許芳帶著丫鬟紅月施施然出了門。


    「姑娘,小心路滑。」


    外麵處處銀裝素裹,古樸滄桑的青石板路完全被積雪覆蓋,來往的人卻不少,許多孩童在路旁堆起一個個造型各異的雪人,追逐著打雪仗。


    許芳深一腳淺一腳,趕到了有間酒肆。


    「許大姑娘找我們東家?」女掌櫃對著許芳一臉和善的笑,「我們東家來了酒肆後又出去了,估計要一陣子才迴來。」


    「無妨,我等一等。」


    「那許大姑娘進大堂坐吧。」


    許芳走進大堂,目光環顧,忍不住問女掌櫃:「聽說駱姑娘把許棲從小倌館贖了出來,不知掌櫃方不方便告知許棲現在何處?」


    女掌櫃暗道許大姑娘會說話。


    聽聽,不說東家買人,說贖人,顯得他們東家多麽人美心善吶。


    東家曾交代過,若是許大姑娘或林二公子來看弟弟,不必攔著。


    女掌櫃笑道:「這個時候許大公子應該正在後院做事呢。」


    「做事?」許芳喃喃念著這兩個字,心情十分複雜。


    她沒有想到弟弟也有正經做事的一天。


    沒等許芳提出請求,女掌櫃便痛快道:「許大姑娘若是想見許大公子,就隨我來吧。」


    許芳微微欠身:「多謝掌櫃了。」


    女掌櫃忙避開:「可不敢當。」


    二人一前一後,走向通往後院的門口。


    門口被厚厚的棉門簾遮擋,挑開門簾,冷風就迎麵撲來。


    許芳立在那裏,視線定定落在牆角處。


    枯燥的劈砍聲一下下傳來,少年舉著斧頭正吃力劈柴。


    木屑落了滿地,一小堆不是那麽齊整的柴堆在不遠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正不錯眼珠盯著劈柴的少年。


    許芳一動不動,定定看著。


    女掌櫃識趣退到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許芳挑開棉門簾,默默迴了大堂。


    「許大姑娘不與許大公子說說話麽?」


    許芳沖女掌櫃笑笑:「不必了,我就在這裏等駱姑娘迴來吧。」


    此時駱笙正在千金坊。


    千金坊裏叫嚷聲不絕,正是午後開始熱鬧的時候。


    駱笙穿了一身男裝,沒有特意裝扮,隻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出這是位姑娘。


    但賭坊與別處不同,都是賭紅了眼的人,還真沒多少人注意到她。


    這也是駱笙男裝打扮的目的,至少不會一進來就引人側目。


    至於被認出來是女子倒無妨,駱姑娘連小倌館都能逛,逛個賭坊不是給他們麵子麽?


    事實上,她來時就被認出了身份,從頭到尾都有賭坊的人陪在一旁,做小心翼翼狀。


    不過隨著她隨手玩了幾下,輸掉幾百兩銀沒眨眼也沒翻臉,那份小心翼翼就變成了眼睛發光。


    「駱姑娘對什麽最有興趣,小的可以給您介紹一下。」


    「我什麽都沒玩過,先隨便逛逛。」駱笙敷衍一句,帶著幾分好奇四處環顧。


    她在找昨日偶然瞥見的那個人。


    當然,這要看運氣,如果那人是賭客,今日不一定會來。


    忽然起了喧譁,一張賭桌上的人鬧了起來。


    駱笙看過去,眼神一縮。


    一名三十左右的長衫男子快步走到那一桌,開始處理糾紛。


    就是那個人!


    駱笙鬆了口氣,生出幾分慶幸。


    「怎麽這裏常有鬧事的?」


    陪同的人笑著解釋:「咱們這裏不比別處,鬧事太常見了。」


    「那個穿藍衫的是賭坊的人嗎,看著挺會處理麻煩的。」


    「對,那是我們朱管事。」


    「叫他來。」


    陪同的人愣了。


    紅豆瞪他一眼:「沒聽我們姑娘說話啊,就知道發呆。」


    陪同的人暗暗苦笑。


    不是他想發呆,實在是駱姑娘行事太出人意料啊。


    然而隻能照做。


    陪同的人忙跑過去,湊在男子耳邊說了幾句。


    男子望過來,略一遲疑,便大步走過來。


    「見過駱姑娘。」走到麵前的男子拱手行禮。


    「朱管事是吧?」


    「正是。」


    駱笙彎唇一笑:「我見你是個人才,而我的酒肆正缺一個這樣的人,不知你願不願意來我酒肆做事?」


    男子愣了愣。


    陪同的人也直了眼。


    怎麽還有直接挖人的?朱管事可是他們東家的結義兄弟。


    短暫的沉默後,男子對駱笙拱拱手:「多謝駱姑娘抬愛,不過千金坊的東家對小人有恩,小人不好另擇高枝,隻能愧對駱姑娘的好意了。」


    「這樣啊,那我就不勉強了,朱管事自去忙吧。」駱笙語氣淡淡,一副沒了興趣的樣子。


    男子微鬆口氣,轉身離去。


    駱笙又逗留一陣子,帶著紅豆離開了千金坊。


    許芳等在酒肆大堂中,麵上不動聲色,茶水已經喝了兩盞。


    她今日有足夠時間等待,隻是對駱姑娘說了後會有什麽結果,無法預測。


    這世上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


    這時披著青色鬥篷的少女從外麵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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