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茶樓時,安國公還強撐著,等迴到安國公府麵上已是陰雲密布,黑著臉直奔朱含霜住處。


    按說這樣不太合適,講究的人家,男性長輩鮮少會踏足女兒的院子。


    可此時此刻安國公卻顧不得了


    盛怒而去的安國公撲了個空。


    「你們姑娘呢?」


    院中丫鬟戰戰兢兢迴道:「姑娘去給夫人請安了。」


    安國公這才想起來,眼下正好是女兒給夫人請安的時候。


    如此倒是方便!


    安國公冷笑一聲,快步迴了正院。


    正院中正一派其樂融融。


    安國公夫人對女兒這幾日沒有往外跑頗為滿意,夾了一隻螃蟹小餃兒放在朱含霜碗中,柔聲細語道:「娘記得你愛吃這個,多吃點兒。」


    朱含霜心事重,隻吃了半個就放下了。


    老王昨晚就出手了,說好一早就會給她傳消息。


    可她從天還未亮就睜眼等著,一直等到來母親這裏請安,卻遲遲沒等到老王的信兒。


    到底順利還是不順利呢?


    不會不順利的,老王的身手那般好,比國公府那些護衛強多了,對付一個小小廚娘怎麽可能不順利?


    就算那個廚娘不顧威脅把事情告訴了駱笙,在要求隻能廚娘一人赴約的情況下,駱笙又能如何?


    駱笙能有這麽多年風光,憑仗的是大都督之女的身份。拋開這些,不過是個滿腦子稻草的草包罷了。


    朱含霜想著這些,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稍稍落定。


    「含霜,你怎麽不吃?」安國公夫人打量著女兒,瞧出幾分異樣。


    朱含霜猛地迴神,沖安國公夫人露出一個笑容:「昨晚沒睡好,現在有點沒胃口。」


    「莫非著涼了?」安國公夫人放下筷子,抬手摸了摸朱含霜額頭,這才放下心來,「還好,沒有發熱。」


    朱含霜笑笑:「母親,您吃吧,您不是也愛吃螃蟹小餃兒嗎,再過幾日就吃不著蟹啦。」


    安國公夫人微微點頭,莫名有些不安。


    女兒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今日看著卻像有心事。


    莫非是對開陽王還不死心?


    想到這種可能,安國公夫人頓時覺得頭疼。


    天下父母心,如果能滿足女兒的心願,怎麽會忍心令她失望?


    可想嫁開陽王太難了,根本不是國公府有意就能辦到的。


    「母親,您吃——」朱含霜話音未落,房門就被猛地踹開了。


    因為太過突然,嚇得她手中筷子一抖,螃蟹小餃兒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安國公夫人駭了一跳,蹙眉道:「國公爺,您怎麽了?別嚇著含霜。」


    男人在外頭遇到煩心事迴來鬧脾氣也是有的,但國公爺動這麽大的怒火她還是頭一次見。


    安國公怒目瞪著安國公夫人。


    安國公夫人比安國公足足小了七八歲,許是歲月格外厚待美人,瞧著隻有三十出頭的模樣。


    平日裏,安國公頗為自得妻子出眾的美貌,放眼京城大概隻有駱大都督早逝的原配夫人能與之相較。


    可是此刻,安國公夫人的美貌卻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都出去!」


    隨著安國公一聲吼,屋裏伺候的侍女紛紛跑了出去。


    安國公夫人迎上去:「國公爺,您是在外頭遇到什麽事了嗎——」


    安國公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這一巴掌毫不留情,安國公夫人直接就被抽到了地上。


    一旁高幾上的花瓶晃了晃掉下來,摔得粉碎。


    「母親!」朱含霜驚唿一聲,擋在安國公夫人前麵質問,「父親,您為何這樣對母親?母親做錯了什麽?」


    室內再次響起清脆的巴掌聲。


    這一巴掌,是給朱含霜的。


    朱含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捂著臉頰神色錯愕:「父親——」


    安國公一聲厲喝:「別喊我父親,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問我你母親做錯了什麽?那好,我告訴你,她最大的錯處就是生下你這麽個心思狠毒又愚蠢的東西!」


    朱含霜腦子嗡嗡作響,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眼看著往日慈愛如山的父親形如厲鬼,嚇得眼淚簌簌直流,喃喃道:「父親,您到底怎麽了啊?您這樣我好怕——」


    她的眼淚卻更激起了安國公的怒火。


    他的好女兒,能哭能笑能說,就是用這般不諳世事的天真活潑遮蔽了他的眼,惹出能毀掉整個家族前程的禍事來。


    「你還有臉哭!你指使人殺人的時候,怎麽不覺得害怕了?」安國公把朱含霜拽過來,厲聲質問。


    朱含霜渾身一顫,眼睛猛然睜大了。


    指使人殺人?


    父親怎麽會知道!


    極度的恐懼如洶湧的浪濤,瞬間淹沒了她。


    對朱含霜這樣的人來說,做壞事被發現的恐懼遠比做壞事本身產生的恐懼要大得多。


    「父親,我沒有——」恐懼之下,朱含霜隻想到遮掩。


    見她到這時候還死不承認,安國公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瞬間斷了,雙手箍住了朱含霜的脖子。


    朱含霜很快開始覺得唿吸困難,痛苦掙紮著:「父,父親……」


    安國公雙手越收越緊,神色漸漸冷酷。


    他也不想的,放在平時都是把女兒當掌上明珠疼著。可是這一次女兒闖的禍太大,稍一不慎,就是整個家族的大禍。


    安國公夫人目眥欲裂,衝過來用力扒著安國公手臂:「你放開含霜!」。


    「滾開!」


    安國公也是騎馬射箭過來的,雖然發了福,身手不如年輕時靈活,力氣卻不減。


    而安國公夫人偏偏是身若扶柳的纖弱美人兒。


    安國公用力這麽一掙,安國公夫人就被甩了出去,緊跟著是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


    朱含霜眼神發直,吃力抬手指向那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安國公緩緩看過去,隻見安國公夫人側躺在地上,喉嚨處被一塊花瓶碎片深深刺入,正汩汩往外冒血。


    那血流得又急又兇,幾乎眨眼就流了一片。


    躺在血泊中的安國公夫人雙目圓睜望著安國公父女所在方向,渾身抽搐。


    抽搐著抽搐著,便不動了。


    安國公箍著朱含霜脖頸的手不知不覺鬆開。


    而朱含霜終於聲嘶力竭喊了出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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