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夕陽西下,又到了有間酒肆開業的時間。


    一直到打烊,駱笙也沒見到那個熟悉的緋色身影。


    石焱一臉憂心忡忡:「不知道我們主子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怎麽沒來吃飯呢。」


    心裏就不是憂心忡忡了,而是恨鐵不成鋼。


    我的親主子哎,摸完人家姑娘的小手,你就不敢來了?


    你這樣到底行不行啊,可真是急死人。


    駱笙淡淡掃他一眼:「王爺沒來,你是不是沒胃口?」


    石焱神色一震,忙擺手:「東家誤會了,主子來不來都不影響我胃口!」


    眼看著酒菜端上,紅豆幾人圍著吃得熱鬧,駱笙從袖中抽出一張精緻雲紋帖。


    是太子妃邀請她明日去東宮做客的請柬。


    對於太子妃,她毫無印象。


    畢竟她是在南邊長大的,與京城貴女沒有來往。


    而駱姑娘的記憶,她沒有。


    算算時間,太子妃入主東宮時駱姑娘不過七八歲,想來二人沒有多少交集。


    等迴到大都督府後,駱笙隨口問了問紅豆。


    「交集?」紅豆一雙靈動的眸子微微睜大,以理所當然的語氣道,「當然有交集啦。姑娘您忘啦,那年出門踏青,您不是把太子妃和她妹妹踹進水溝裏了。」


    駱笙沉默一陣,再問:「什麽緣由?」


    這就把紅豆給難住了。


    她撓著頭冥思苦想,最後無奈放棄:「過去那麽久,婢子想不起來了,肯定是她們的錯就是了。」


    從她有記憶以來,姑娘不知揍過多少人咧,誰能記得清每一次都是因為什麽啊。


    「要不婢子問問蔻兒?她就愛記著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兒。」


    緩了緩,駱笙無奈道:「那就問問吧。」


    今夜不是蔻兒當值,紅豆出去不久,把蔻兒喊了進來。


    「姑娘有事問婢子呀?」


    駱笙微微頷首,問起把太子妃姐妹踹進水溝的事。


    「這個呀,婢子記得。」蔻兒稍加思索就想了起來,「喬二姑娘跟您顯擺她姐姐要嫁給太子當太子妃了,您聽了不爽就踢了她一腳。其實您不是故意把她踹進水溝裏的,誰讓旁邊正好有個水溝呢?這不是巧了嘛——」


    「說實話。」駱笙淡淡道。


    蔻兒神色一肅:「您確實是故意的。姑娘,等明日見了太子妃,萬一太子妃心胸狹窄提起往事,您可不能承認是故意的呀……」


    駱笙揉了揉眉心。


    她知道了。


    翌日有些不巧,駱笙出門時天色陰沉,眼看就有一場雨要下。


    蔻兒十分貼心準備了兩把傘放在馬車裏,不甘心問一句:「姑娘,真的不用婢子陪您去呀?」


    紅豆記性差,進宮去的話沒有她妥帖呢。


    她這麽麵麵俱到的人,怎麽每次都被紅豆搶先呢。


    蔻兒正不平衡著,紅豆就呸了一聲:「你去幹什麽,萬一姑娘遇到危險,隻會念叨嗎?」


    小蹄子還敢跟她爭。


    要是有人欺負姑娘,她至少能打翻三個。


    「宮裏能有什麽危險呀,真有危險靠一個人的武力也不頂用呀,哎——」眼見馬車動了,蔻兒氣得甩了甩帕子。


    車廂裏,駱笙閉目假寐。


    枯燥的車輪吱呀聲傳來,使人越發覺得無聊。


    「姑娘,昨晚開陽王怎麽沒來吃飯呢。」紅豆隨便起了個話頭。


    駱笙睫毛微顫,沒有睜眼。


    紅豆繼續分析著:「前日才預付了一萬兩銀子呢,按說昨晚應該來大吃一頓才是……看來開陽王真遇到什麽事了——」


    駱笙睜開眼,聲音微冷:「再聒噪,下次就換蔻兒出來。」


    紅豆忙捂住了嘴。


    姑娘這是心情不好嗎?


    肯定不是因為進宮心情不好,畢竟當年姑娘沒吃虧,要說心情不好也該是太子妃心情不好才對。


    那姑娘怎麽會心情不好?


    剛剛提到了開陽王——紅豆靈光一閃,想到了緣由。


    想明白了,紅豆張口就問:「姑娘,您是不是想開陽王了啊?」


    淡定如駱笙,這一刻也不由身子一晃,板著臉看向語出驚人的小丫鬟。


    「您要是想了,就打發石三火去王府把王爺叫來嘛,沒必要委屈自己。」


    多大個事呢,開陽王要不是親王的身份,她就幫主子搶迴大都督府了。


    說起來,男人身份太高也不好。


    「不要胡說,與開陽王無關。」駱笙重新閉上了眼睛。


    她隻是在想,過了十二年,朝花怎麽樣了。


    四個大丫鬟中,疏風聰慧精明,絳雪剛毅灑脫,秀月單純嬌憨,而朝花則更敏感一些。


    以朝花的性子,委身衛羌那個畜生十二年,該是如何煎熬。


    至於背叛——她其實也想過這種可能。


    人心易變,富貴迷眼,誰都不敢說一個人完全不會變。


    所以她才要來一趟,看一看。


    無論如何,比起背叛她戀上衛羌,她更願意相信朝花還是她的侍女。


    還是她的風花雪月。


    駱笙以指腹按了按眼尾,壓下淚意。


    這個時候,朝花應該嚐到了衛羌帶去的醃蘿蔔皮,如果順利,那麽已經知道在青杏街上有一家叫有間酒肆的酒館了。


    別人都以為有間酒肆這個名字取有一間酒肆之意,直白到大俗大雅。


    其實並不是。


    那一年,秀月問她咱們的酒肆起個什麽名字。


    她上有父母疼寵,下有姐姐們愛護,金尊玉貴,沒有煩憂。


    她看著她的四個丫鬟,就想到了酒肆的名字。


    風花雪月,四季人間。


    還是孩子的她,何曾想到人間不隻有風花雪月,還有豺狼虎豹。


    後來她知道了。


    她死了。


    她長大了。


    紅豆悄悄瞄著駱笙。


    真的和開陽王無關麽?


    姑娘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呢。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駱笙由紅豆扶著下了馬車,已經恢復了麵色平靜的模樣,由一名早早等候在那裏的內侍引著往太子妃寢宮而去。


    「太子妃,駱姑娘到了。」


    想到今日要見的是那位駱姑娘,太子妃特意選了一套莊重鎮得住場子的衣裳頭麵,矜持開口:「請進來。」


    不多時,一名素衣少女款款而入。


    「見過太子妃。」


    太子妃仔細打量著少女,笑道:「幾年不見,沒想到駱姑娘出落得這般出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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