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成見?


    不存在的。


    隻要開陽王姓衛,在駱笙心裏就是該呸一聲的那類人。


    駱笙神情淡漠,坐在櫃檯旁。


    石焱都覺得主子有些可憐了,安慰道:「滷牛肉和醬鴨舌也特別好吃的。」


    衛晗垂眸,麵無表情等菜。


    他當然知道滷牛肉和醬鴨舌也好吃,可是贈菜也好吃啊。


    衛晗涼涼掃了林疏一眼。


    十七八歲的少年,文弱單薄,是伸根手指頭就能戳死的那種。


    也不知如何得了駱姑娘青眼。


    衛晗並沒別的意思,隻是單純的疑惑。


    林疏就不這麽覺得了。


    他隻覺一股寒風從隔壁桌刮來,好似刮骨刀,令人坐立不安。


    受此影響,林疏動作慢了一步,剛端上來的醬鴨舌就被堂兄先夾走一根。


    醬鴨舌入口,林騰嚴肅的表情出現了裂痕。


    他從未吃過這般味道豐富的醬鴨舌!


    林祭酒更是問了出來:「這醬鴨舌怎麽做出來的?和平時吃的大不一樣。」


    京城人閑暇之餘好飲幾盅小酒,下酒菜無非這些:滷牛肉、豬頭肉、豬尾巴、鴨脖子等等。


    醬鴨舌也是其中一種。


    可往日吃到的醬鴨舌無非是一個鹹字,能吃辣的再加一點辣味,好甜口的在滷製時加冰糖。


    可林祭酒吃到口中的醬鴨舌完全不同。


    柔軟中帶著筋道,鹹鮮中夾著絲絲縷縷的酸甜。


    這酸甜不是加了糖醋那種單調口感,而是說不出的醇厚誘人。


    蔻兒笑著道:「當然不一樣呀,咱們酒肆的醬鴨舌是用黑蒜與話梅一起鹵出來的呢……」


    聽著蔻兒的滔滔不絕,林祭酒忍不住提醒:「把店裏秘方說出去不好吧?」


    蔻兒一愣,隨後笑容更甜:「沒事呀,別人知道是用黑蒜和話梅鹵出來的又怎麽樣。他們知道怎麽醃黑蒜和話梅才好吃嗎?知道該加多少黑蒜與話梅,鹵出來的鴨舌才剛剛好嗎?知道——」


    林騰咳嗽一聲:「祖父,醬鴨舌隻剩下一根了……」


    林祭酒垂眼一看,盤中隻剩一根孤零零的鴨舌,與兩瓣黑蒜。


    「兩個混帳!」林祭酒吹鬍子瞪眼,怒視兩個孫子。


    林騰與林疏一聲不吭,筷子沒停。


    天大的冤枉,他們雖吃了幾根,可吃最多的明明是趙尚書。


    再說了,誰讓祖父隻顧著聽店小二說話呀。


    林祭酒也察覺到這桌上吃最多的是哪個,當即斜睨著趙尚書,猛咳嗽一聲:「趙尚書。」


    趙尚書趕忙夾起一片滷牛肉咽下,這才顧得問:「怎麽了?」


    林祭酒板著臉:「到了咱們這個年紀要細嚼慢咽,不然對腸胃不好。」


    趙尚書哈哈一笑:「我昨日一口氣吃了兩個燒豬頭,一點事都沒有。不過林祭酒還是要注意點,畢竟你比我年長……」


    林祭酒抖了抖鬍子,夾起最後一根醬鴨舌塞入口中。


    可拉倒吧,他就比這老飯桶大一歲!


    這飯桶能吃兩個燒豬頭,他還不能吃十盤醬鴨舌嗎?


    一頓風捲殘雲,一桌人癱坐著一動不動。


    「這時候應該上一杯茶,解膩助消化。」趙尚書托著肚子,有一絲遺憾。


    而林祭酒在吃飽後恢復了理智,聽了趙尚書這話恨不得把假牙噴他臉上。


    解膩助消化?這是想消化完繼續吃吧,有考慮過他這個做東的人的心情嗎?


    想一想假牙是象牙製的,老祭酒沒捨得噴,揉著肚子不說話。


    蔻兒拿著帳單念出來:「滷牛肉二十盤,醬鴨舌一盤,燒酒十五壺,陽春麵十碗。誠惠九百三十兩銀。」


    林祭酒眼神發直,茫然看向兩個大孫子。


    林騰與林疏眼觀鼻鼻觀心,竭力降低存在感。


    要不是頻頻感受到祖父的殺氣,他們可以再吃二十盤滷牛肉的。


    滷牛肉不能敞開了吃,沒辦法,隻好吃陽春麵了——可吃到最後,連陽春麵都不敢吃了。


    林祭酒又看向趙尚書。


    趙尚書穩如泰山,一言不發。


    打死他也不會客套說讓他來。


    一千兩一頓飯,夫人會殺了他。


    「九百三十兩?」林祭酒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確認。


    他感覺沒怎麽吃啊,還眼神阻攔兩個飯桶孫子,怎麽就吃了九百多兩呢?


    蔻兒笑吟吟點頭:「是九百三十兩沒錯,不過——」


    小丫鬟目光往林疏身上一落,說出後邊的話:「我們東家說啦,有林二公子的話,可以半價。」


    「半價?」林祭酒感覺那顆老心髒恢復了正常跳動。


    「客官隻要付四百六十五兩銀子就行了。不知是現結,還是記帳?」


    天大的驚喜之下,林祭酒連為什麽有二孫子在可以半價這種奇怪的規矩都忘了問,咬牙道:「記帳!」


    四百多兩也不少,然而有一千兩銀子的帳單砸下來在先,突然就覺得撿了天大的便宜。


    「那個——」趙尚書清清喉嚨,「給我打包一份滷牛肉。」


    頂著林祭酒殺人般的眼神,趙尚書忙解釋:「直接結帳。」


    林祭酒麵上恢復了淡然。


    他也想大氣一點的,可是一盤滷牛肉二十兩!


    蔻兒笑容甜美:「抱歉,咱們酒肆不外賣呢。」


    啥?


    趙尚書呆了呆。


    那夫人的交代怎麽辦?


    「我還沒聽說過不外賣的酒肆。」趙尚書掙紮。


    林疏則心情複雜沉默著。


    那日在家中,駱姑娘親口對他說可以外送的。


    林騰也心情複雜沉默著。


    看來駱姑娘對堂弟勢在必得。


    怎麽辦,以後還帶不帶堂弟來呢?


    蔻兒依然保持甜美微笑:「不好意思,咱們酒肆就是不賣外的。每個酒肆有每個酒肆的規矩,沒有點特色是不行的呀,客官您說呢?」


    趙尚書幹笑。


    他隻想說這店小二真能說!


    既然不外賣,那隻能走人了。


    與衛晗打一聲招唿,四人離開了酒肆。


    走出酒肆好一段距離,林祭酒腳步一頓,後知後覺道:「等等,剛剛店小二說有林二公子在可以算半價。疏兒,這說的是你嗎?」


    林疏無措看向堂哥,清俊的麵頰染上紅暈。


    讓祖父知道駱姑娘把魔爪伸向他,多不好意思。


    「可能隻是隨口一說。」林騰替堂弟遮掩。


    「嗯?」林祭酒睨大孫子一眼。


    前不久駱姑娘去了他們府上,他是知道的。


    感受到祖父大人的威嚴,林騰隻好道:「是這樣。」


    「這樣啊——」林祭酒摸著鬍子,內心掙紮許久,忍痛下了決定,「疏兒,以後常陪祖父來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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