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的是小公子,來了後把您勸了一番——」


    駱笙眉梢微揚:「不是罵了一頓?」


    紅豆一滯。


    駱笙麵無表情道:「以後對我說話不必遮掩。」


    她需要的是準確訊息,而不是被修飾過的話誤導。


    紅豆應一聲是,口齒伶俐說起來:「小公子跑來罵了您一頓就走了,然後兩個表姑娘就來了。大表姑娘說的話與小公子差不多,二表姑娘勸您消氣並勸架……」


    駱笙瑩白的指尖輕扣桌麵:「這麽說,二表姑娘對我不錯?」


    「是呀,您那些表兄妹中對您最友好的就是二表姑娘,不像大表姑娘處處與您針鋒相對……」


    駱笙靜靜聽著,陷入思索。


    到了殺人的地步,動機肯定是有的。


    這三日盛府主子陸續來探望過她,她不說、多聽、多看,對眾人皆有些印象。


    外祖母對她無奈失望,大舅母與二舅母心中嫌棄卻不得不擺出關心姿態,大舅有些後怕,二舅不在府上。


    駱笙想,盛府這些長輩大概是不願看著她出事的。


    駱姑娘的父親位高權重,把惹了禍的女兒送到外祖家避風頭,真要出了事盛家不好交代。


    而外人青天白日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混入駱姑娘的閨房動手,亦不容易。


    這樣的話,盛府的同輩人嫌疑就很大了。


    厭惡她又維護她的胞弟駱辰,對她破口大罵連「表姐」都不屑喊的大姑娘盛佳玉,表現友好的二姑娘盛佳蘭,四位沒有多少來往的表兄弟——


    要害駱姑娘的是誰?


    駱笙再次看向房梁垂下的白綾。


    不得不說,這個殺人手法有些粗糙。


    動機或許早就存在,而促使對方倉促出手的契機很可能就在三日前。


    那日,駱姑娘向外祖母表達了對蘇二公子的想法,接著就是殺身之禍……


    這二者之間十之八九有關聯!


    駱笙對疑兇隱隱有了猜測,又生出一個疑惑:駱姑娘睡著後被人懸在樑上,期間就沒有醒來掙紮過?


    她視線緩緩掃過室內擺設,落在手邊少了一個茶蠱的青花五彩梅紋茶具上。


    少的那個茶盞剛剛被她摔得粉碎,滿地碎瓷還沒收拾走。


    「我弟弟他們來時,可有喝茶?」


    紅豆不明白話題怎麽跳到這裏,卻謹記駱笙有話就說的吩咐,略一迴憶道:「小公子罵完就跑了,倒是大表姑娘與您吵起來時二表姑娘倒了一杯茶勸您消消火。」


    「我喝了?」


    「喝了呀——」紅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姑娘,您認為茶有問題?」


    駱笙沒吭聲。


    就算茶有問題,到現在也查不出來了。


    紅豆猶在震驚中:「茶有問題,豈不是說二表姑娘有問題……她哪來的膽子害姑娘!」


    小丫鬟跳起來,殺氣騰騰往外走:「婢子找她算帳去!」


    「站住。」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紅豆轉身,疑惑不解:「姑娘?」


    她家姑娘什麽時候是會忍氣吞聲的人了,往往有惹姑娘不高興的當場就收拾了呀。


    「不許打草驚蛇,再說這些隻是猜測。」


    這個殺局在她看來處處是破綻,這樣的猜測足以令她採取下一步行動。


    她不能被困在金沙盛家,她要去鎮南王府看一看。


    看一看那個夜裏,被廝殺聲包圍的家究竟如何了。


    駱笙心焦,卻知道不能心急,先把駱姑娘留下來的爛攤子解決是正經。


    再者說——駱笙輕撫手腕。


    少女皓腕如霜,正是最好的年紀。


    她死得不甘,借駱姑娘的身體重生該承駱姑娘的情。


    有恩當還,有仇當報,這是她一貫的原則。


    見駱笙不語,紅豆急了:「姑娘,難道就這麽算了?」


    駱笙收迴思緒,淡淡笑笑:「當然不會這麽算了,不能打草驚蛇,可以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紅豆眨眨眼,眼神晶亮,「怎麽引蛇出洞?」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表姑娘,大太太屋中的霜葉姐姐來了。」


    駱笙沖紅豆微微頷首,紅豆立刻喊道:「叫她進來。」


    駱笙撫額。


    她是示意紅豆收拾一下屋子,比如至少先把樑上掛著的白綾拿下來……


    一名穿豆綠比甲的丫鬟走進來,看到眼前陰森森一條白綾發出一聲尖叫,險些癱在地上。


    紅豆叉腰便罵:「嚎什麽呢,嚇著我們姑娘怎麽辦?」


    霜葉看看端坐桌邊的駱笙,再看看懸掛的白綾,嘴唇發顫。


    到底誰嚇誰啊,表姑娘真的太可怕了。


    「有什麽事?」駱笙問。


    霜葉收拾好心情,垂眼道:「今晚府上主子一起用飯,大太太命婢子來跟表姑娘說一聲。」


    「知道了。」


    霜葉沖駱笙屈膝,迴去後就繪聲繪色描述了一進駱笙房門見到的情景:「一條白綾就懸在婢子眼前,把婢子的心肝嚇得都要跳出來了。」


    大太太臉色有些難看:「這又是要鬧什麽?」


    好在今晚的家宴這位表姑娘不會來的,不至於鬧到兒女們身上。


    每五日盛府各房就會聚在一起用家宴,駱笙來者是客,這樣的家宴雖然隻給麵子去過一迴,負責管家的大太太卻每次都會派人去請。


    大太太懸著的心微鬆,吩咐霜葉:「去跟兩位公子說,以後離表姑娘遠著些。」


    千防萬防,沒想到老太太有把表姑娘許給兒子們的打算,早知如此今日去蘇家談的事還不如成了。


    很快夕陽西斜,駱笙帶著紅豆趕往福寧堂。


    金沙縣地處南方,如今雖是早春,盛府卻處處草木蔥鬱,春花綻放。


    駱笙一路穿花拂柳,迎麵碰見四名男子。


    她站定,目光從四人麵上掃過。


    身姿挺拔如一株青鬆的是大表哥,生著一雙桃花眼拿摺扇的是二表哥,濃眉大眼的是三表哥,猶帶稚氣的是四表弟。


    這四人在她醒來後結伴去看過她一次,雖然來去匆匆像是交差,她卻記住了。


    醒來後天翻地覆,她不得不用心去記聽到、見到的一切。


    駱笙微微欠身,向四人行了個同輩禮。


    四人在看到駱笙的那一刻就呆立原地,見她行禮才如夢初醒。


    迴神的三位表兄急忙向駱笙迴禮,異口同聲道:「我有急事出門,就不與表妹一道了。」


    話音落,三人拔腿就跑,盛三郎還不忘拽了一把沒反應過來的幼弟。


    紅豆張大嘴巴:「幾位表公子搞什麽鬼?」


    駱笙不以為意:「不必理會,走吧。」


    見了她會落荒而逃的人大概沒勇氣殺人,何況駱姑娘沒有表現出染指表兄弟的興趣,對方犯不著。


    一口氣跑到大門外的四人氣喘籲籲,驚魂甫定。


    「三位哥哥,沒必要嚇成這樣吧?」盛四郎一臉不解。


    桃花眼的盛二郎用描金摺扇敲盛四郎的頭:「傻小子懂什麽,被駱表妹纏上就暗無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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