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延壽坊,一處三進宅院。


    “二公子,永安侯正在偏廳等您迴來!”


    正午時分,馮智戴從皇宮之中當值迴來,他身為衛尉少卿,每天都要伴君左右,但中午還是有一個多時辰的休息時間的,此時,馮智戴剛走進庭院正門,他府上的侍衛阿木就連忙迎上前說道。


    “永安侯~?”


    馮智戴聞言猛地一怔,道:“他來了多久?你為何不去宮中報信與我?”


    阿木抱拳道:“迴公子,永安侯來此已經有半個時辰了,是他不讓屬下去與公子報信的,說是不能誤了公子在宮裏的差事!”


    馮智戴頓時生起了滿肚子的疑問,但他也知道有些問題,即便問了出來,阿木也答不上來,隻能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速速備茶!備好茶!”


    “嗬嗬!有茶無酒,豈不是相當無趣?世間之茶葉,最佳不過神仙茶,這神仙茶於他人來說,是稀罕佳物,但於本侯來說,卻是常見的很!馮少卿不如令人端上一壺冰鎮溫柔鄉,咱們邊飲邊聊,如何~!”


    說話間,卻是李澤軒耳力敏銳,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便從偏廳內走了出來,看著馮智戴笑道。


    馮智戴見李澤軒出來,連忙上前拱手行禮道:“下官見過侯爺!不知侯爺登門,智戴未能親迎,還望侯爺恕罪~!”


    李澤軒是開國侯,而且身兼三品太子少保,馮智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衛尉少卿,當然應該自稱下官!


    這時,李澤軒微微笑道:“嗬嗬!是本侯不請自來,馮少卿莫要責怪本侯唐突才是!”


    馮智戴連道不敢,態度很是恭敬,然後他吩咐身邊的侍衛,道:“阿木!快去備兩壺冰鎮溫柔鄉與幾碟小菜,我要與侯爺淺酌幾杯~!”


    “是!公子!”


    阿木抱了抱拳,領命而去!


    馮智戴伸手邀請道:“侯爺請!寒舍簡陋,怠慢之處,還望侯爺不要見怪!”


    李澤軒一邊走,一邊饒有深意地大笑道:“哈哈!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宅院簡陋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品性!這處宅院雖不奢華,但內中布置別具一格,顯示出其主人懷瑾握瑜、明德惟馨!”


    馮智戴忙道:“侯爺過獎!馮某不過是一介粗人,論文論武都遠遠比不上侯爺,在侯爺麵前,我馮智戴又怎能配得上懷瑾握瑜、明德惟馨這八個字?”


    “哈哈!謙虛!馮少卿可真是謙虛啊!”


    ………………………………


    在馮智戴的盛情邀請下,李澤軒進屋,二人坐定,沒過一會兒,酒菜便上桌了。


    此時正值午時,馮智戴想著先前阿木說李澤軒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多時辰了,而從藍田縣到長安城再怎麽著也得需要半個時辰,所以他料定李澤軒是肯定沒有吃午飯的,便邀請著李澤軒一同吃飯。


    對此,李澤軒沒有拒絕,他拿起筷子,端起酒杯,與馮智戴對飲了起來!


    一時之間,觥籌交錯,氣氛相當熱鬧!


    但自始至終,馮智戴都沒有問李澤軒的來意,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李澤軒如果願意說的話肯定會自己說出來,若是不願意說,那問了也白問。


    “今日與馮少卿對飲,倒是讓本侯想起了一樁趣事,不知馮少卿有沒有聽過曹操煮酒論英雄的故事?”


    酒過三巡,李澤軒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馮智戴,一本正經地沉聲問道。


    “曹操煮酒論英雄?”


    馮智戴眸光一閃,想了想,搖頭道:“侯爺,恕下官才疏學淺,馮某雖然讀過《三國誌》,但未曾聽說過曹操煮酒論英雄的故事!侯爺若是願意講解,馮某定會洗耳恭聽~!”


    這下輪到李澤軒發懵了!


    沒聽過煮酒論英雄?不應該啊!大哥,你難道沒讀過史書嗎?哦,不對,李澤軒突然反應了過來,關於三國的那段曆史,《三國誌》是正史,《三國演義》充其量不過是一本話本小說而已,其中帶有作者濃烈的個人感情色彩!


    《三國誌》中,根本沒有煮酒論英雄這個片段,而《三國演義》的作者,乃是元末明初人,這個時候還沒出生呢,馮智戴沒聽過這個故事很正常!


    “咳咳!這個也不過是本侯坊間聽聞來的一段小故事,今日馮少卿既然有雅興,那本侯就來講上一講~!”


    從沉思中迴過神來,李澤軒輕咳兩聲,整理了下思緒,開始講道:“話說曹操在白門樓勒殺呂布後,帶著劉關張三人迴到許昌,當時劉備說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獻帝和劉備論上了親戚,並稱劉備為皇叔。


    獻帝此時察覺曹操的不臣之心,於是給董承衣帶詔書,除掉曹操。而董承在暗地裏聯合了劉備等大臣密謀除掉曹操。曹操的謀臣勸說曹操早日幹掉劉備,免得劉備日後做大,曹操嘴上說:“實在吾掌握之內,吾何懼哉?”實則還是有所顧慮,劉備之仁義天下知,而關羽、張飛都是虎狼之將,於是,這一日曹操便邀請劉備,至一處小亭,溫酒敘話。


    盤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對坐,開懷暢飲。酒至半酣,忽陰雲漠漠,聚雨將至。從人遙指天外龍掛,操與玄德憑欄觀之。操曰:“使君知龍之變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詳。”操曰:“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


    起初,馮智戴對這個故事還有些不以為意,覺得這故事當真是李澤軒從坊間聽聞過來的,因為裏麵有許多不合乎史實的地方,似乎這個故事本來的敘述者是在有意貶低曹操這個當時豪傑,所以他起初隻打算將這則故事當個笑話聽而已,根本沒放在心上!


    但隨著李澤軒的一番講述,馮智戴的臉色不由凝重了起來,因為他隱約覺得李澤軒好像在含沙射影,李澤軒在用低調隱忍、蓄謀王圖霸業卻故意裝傻充愣的劉備,影射他的父親,高州大總管兼耿國公馮盎!!


    “.......馮少卿覺得,劉備他是真的害怕打雷,還是故意裝的呢?”


    幾杯酒下肚,李澤軒終於將煮酒論英雄的故事講完,而後,他看向馮智戴,饒有深意地問道。


    馮智戴知道這時必須挑明態度了,要不然自己豈不是也成了那裝傻充愣、圖謀天下之主的劉備了嗎?


    “侯爺,劉備此人,表麵雖是大仁大義,實則卻是一個工於心計、貪戀王權的小人,我馮家之人,個個光明磊落並世代忠義,若是早生個幾百年,馮家之人是斷然不會與劉備此人為伍的!


    先前在嶺南之時,家父就不止一次地訓誡過馮某,他老人家說當今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們都安居樂業,終於能夠享受到盛世太平了!


    我們馮家人身為陛下的臣子,就要盡忠盡職,替陛下、替大唐守護一方和平!嶺南之地,部落眾多,素來難以管理,家父身居高州總管之職,平常處事或許經常會惹得一些人非議,但家父不在乎,家父相信當今聖上英明,他堅信他隻要能為陛下守護好嶺南之地,一切的非議,都會在陛下麵前煙消雲散!”


    “啪啪啪~!”


    “好!馮少卿說的好啊!素聞耿國公忠義無雙,馮家之人也個個都是好兒郎,且憑這一番話,就當浮一大白~!”


    李澤軒這時撫掌大笑道。


    其實,他之所以講述曹操煮酒論英雄這個故事,就是想要暗中考量考量馮智戴,雖說一個人品行如何、內心想法是怎樣,這些利用言語,是無法準確地套出來的,但一個人的眼睛,通常情況下是不會欺騙人的。


    馮智戴方才說話的時候,李澤軒就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在觀察馮智戴的眼睛,後者在講話的時候,目露真誠,全程沒有任何躲躲閃閃,理論上,他說的那些,就是他心裏真正地想的!


    除非他的演技已經達到了奧斯卡最佳男主級別,不然,他說的那些話就皆是出於肺腑!


    “承蒙侯爺誇讚,能與侯爺這樣的知己,馮某心中也是相當痛快!來來來!馮某先幹為敬!”


    馮智戴暗中鬆了一口氣,他舉起酒杯,向李澤軒遙遙一敬,然後一仰脖子,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嗬嗬!實不相瞞,本侯今日來拜訪馮少卿,是有一事相求!”


    既然馮智戴已經通過“考驗”,而且據遠在嶺南的李孝恭所言,馮盎在嶺南一直都是本本分分,不曾做出過什麽出格的舉動,李澤軒這才打算道明自己的來意。


    不是他多此一舉,是找合作人這種事情,必須要慎之又慎的,萬一哪天他找的合作人要是幹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他即便不曾參與其中,但最起碼也是要落得一個識人不明的罪名吧?


    無論如何,他是肯定不願意跟一個未來的反賊混在一起的,合作之前,該考察的,必須要考察!


    “侯爺有事吩咐便是,馮某力所能及的,定當全力以赴!”


    馮智戴拱了拱手,一臉鄭重道。


    “吩咐不敢當,是真的有事情想要拜托馮少卿,或者說是有事想要拜托耿國公!”


    李澤軒放下酒杯,一臉正色道:“馮少卿想必見過足球,這足球乃是用南洋小國所產的橡膠所做,本侯手上的工坊,如今對此物所需甚大,雖說南洋小國現在願意將其國內橡膠賣給本侯,但往後難保他們不會有二心,而現在的工坊,又離不開橡膠,並且以後大唐的百姓,也離不開橡膠,所以本侯便想著在大唐境內,種植橡膠樹,來徹底解決工坊在橡膠上的消耗!如此一來,本侯的工坊也不會被他國之人給牽著鼻子走了~!


    另外,嶺南之地,氣候濕熱,陽光、雨水都及其充沛,最是適宜橡膠樹的生長了,所以本侯打算在嶺南之地,大規模種植橡膠樹,希望馮少卿跟耿國公能夠助本侯一臂之力!到時候,整個嶺南之地的數十萬百姓,都能因為橡膠樹而受益!這百姓們吃飽穿暖了,嶺南之地自然就全部安定了~!”


    馮智戴恍然,這才明白李澤軒今日來此的目的,他思忖片刻,點頭道:“侯爺為嶺南帶來如此巨大的好處,馮某豈有不答應之理?不過這件事情,下官還需飛鴿傳書,請示一下家父!”


    馮智戴在長安待了這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風靡天下的足球運動?怎麽可能不知道所有的足球都是從李澤軒的工坊弄出而來的?


    正是因為知道橡膠的珍貴,所以馮智戴才毫不猶豫地保持讚同!因為,他比誰都明白這一片片的橡膠林,可以給整個嶺南百姓帶來巨大的好處!


    李澤軒大笑道:“哈哈!應該的!應該的!本侯等你消息!”


    …………………………………


    兩日後,傍晚!


    隨著日落西山,天色漸黑,蒼穹之下的百姓們即將迎來黑夜,不過今夜的炎黃書院,卻是整個天下最為獨特的存在!


    “推上閘刀,給全書院供電!”


    這幾日的工夫,從灞河到炎黃書院的電線便全部架設完畢了,不僅如此,炎黃書院內部的電線也已經全都排好了!今日正是炎黃書院首次通電、首次使用電燈的好日子!


    李澤軒一聲令下,墨鍾按照指示,推上了水電站給炎黃書院供電的總閘門!


    這一推,整個書院區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成了一座人間鮮有的不夜書院!!


    各教舍,各房間,此時在光亮的照耀下,學生們和老師們紛紛忍不住歡唿起來:


    “哇!這電燈好亮!感覺比五根蠟燭一起點都要亮!”


    “電燈!電燈!原來《物理》教材上寫的都是真的,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做出電燈!”


    “哈哈!有了這電燈,以後晚上就能很清楚地看清書上寫的文字了!太好了!”


    這些學生們卻不知道,即便他們不主動去看書,李澤軒也會逼著他們讀的!因為炎黃書院的晚自習,馬上就要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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