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殿內很多人都聽到鬧事了,裴亞爵怕少南這邊有什麽麻煩,問倒酒的服務員:“外麵發生什麽事?”


    服務員陪著笑臉說:“沒有什麽事的,就是有人喝醉酒了在門口說醉話與人起了點衝突,推搡了一下。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另有一個新來的服務員年紀輕,不懂得圓滑世故,立即糾正道:“你亂講,根本就不是什麽喝醉酒,是顧家二少爺莫名奇妙被人打了,我還看到老板扶他起來了呢,應該是送他去醫院了。”


    裴亞爵聞聲眸色微沉。


    顧朗又被打了,這是第幾次了?


    是真的被人報複被人打,還是如之前一樣苦肉計?


    其實這種事情並不難界定,是否苦肉計隻要看他會不會給若惜打電話就知道了。


    “阿爵,是有事嗎?”霍正看裴亞爵似乎在思考什麽,他問道。


    裴亞爵端起酒杯:“霍叔,沒事,來,我敬您!”


    “沒事就好!”霍正笑著與裴亞爵碰杯。


    “少南沒事吧?”裴啟鴻問了一句。


    裴亞爵一抬頭,便看到自己父親眸子裏那深藏的關心。


    他坐下來,略顯別扭地往父親碗裏夾了一塊紅燒豬蹄,說:“少南沒事。”


    若惜看到裴亞爵與父親之間的互動,眸帶笑意。這樣真的很好!隻要一家人是團結的,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


    若惜正準備給裴亞爵夾他愛吃的筍片,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她把電話掏出來一看,是顧朗打過來的,她便抬眼看一眼裴亞爵又看一眼裴啟鴻,神情稍顯尷尬。


    裴亞爵早在若惜拿出電話的那一瞬間便瞟到了來電顯示。顧朗兩個字使他眉心一擰。


    若惜無奈地站起身來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她是不怕當著裴亞爵接電話的,因為她與顧朗之間清白而坦蕩。


    但她怕當著裴亞爵父親的麵打電話。她怕他多想,到時候弄得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又再尷尬和緊張起來。


    若惜出去接起電話:“顧朗!”


    顧朗的聲音便從那端傳來:“若惜,你忙嗎?”


    他的聲音顯得虛弱無力。


    “你怎麽了?”若惜不由地問。


    顧朗的聲音再有氣無力地傳來:“我大概最近是比較倒黴的,又住院了。”


    “怎麽了?”若惜蹙眉,擔憂地問。


    “莫名奇妙被人打了。我想,也許是因為現在我做了顧氏的繼承人,做了顧氏的總裁,有人心裏不舒服吧?”顧朗的聲音仍然顯得虛弱。


    “你現在還好嗎?”若惜問。


    “你能來看我嗎?”顧朗在電話裏問,虛弱的語氣裏帶著些許請求。


    若惜為難,想著要怎麽拒絕?


    顧朗在電話裏說:“若惜,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人在脆弱的時候,格外想要見到自己信任的人。你知道嗎?我現在就是說話都不敢暢所欲言,因為我不知道站在我對麵對我笑容滿麵的人,會不會在我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從我背後往我的要害處狠狠地紮下一刀子?若惜,要是你有時間的話,我想見見你。就是想要暢快地和你聊聊天,你什麽也不用說,聽我說就行。”


    若惜想到他對自己兒時的救命之恩,實在不好拒絕,說道:“你在哪個醫院,我一會兒過來。”


    顧朗那端仿佛猶豫了一下,又說道:“要是實在太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聽到你的聲音以後,我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一會兒過來看你。”若惜關切地說道。


    “好,我等你,在愛薇醫院!”顧朗語氣裏帶著滿足。


    “嗯,你好好的,要聽醫生的。”若惜交代。


    “好。”顧朗聲音很小,很溫柔。


    掛斷電話以後,若惜無奈地歎了一聲,一轉身,便見裴亞爵站在她麵前,眸光灼灼地望著她。


    若惜一驚,生怕裴亞爵多想,急著解釋:“是顧朗打過來的,我怕爸爸多想才過來接電話,他被人打了,受了很嚴重的傷,想見我一麵。”


    “所以呢?”裴亞爵臉色不怎麽好看,一臉冷沉的醋意,他看緊她。


    “所以,我答應了。”若惜無奈,“對不起,我知道我再去見他不太好。但是我想,他現在是脆弱的,他身邊大概是真的沒有什麽朋友。有時候我覺得你很辛苦,頂著裴氏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和你比起來,又有著不同的辛苦,他的兄弟,和你的不一樣。在他身上,我好像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明明有不少親人,卻常常陷入無助的境地,家裏的親人除了算計以外,不會有其他。那種感覺,會比孤兒還要孤獨。”


    “所以呢?”裴亞爵臉色更冷了些。


    若惜看向裴亞爵。


    裴亞爵冷聲:“因為他可憐,所以你要把原本該給我的感情分一部分給他?”


    “不是的。”若惜心頭猛地一揪。


    她看到裴亞爵眸子裏迅速閃過一抹痛楚,她的心便揪得更緊。


    她幾乎未經思索便衝過去抱緊裴亞爵的腰。


    裴亞爵想要將手放到若惜的腰上擁住她,可是他克製住了自己,他聲音稍冷:“那是怎樣?”


    若惜擁緊裴亞爵的腰,一隻手去拉他的手,拉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腰上去。


    裴亞爵任由若惜將他的手拉到她的腰上,他不抱緊,若惜一放手,他的手便滑下來。


    “裴亞爵,不要這樣!”若惜說。


    “不要怎樣?”裴亞爵仍然不高興。


    他現在很煩躁,也很窩火。


    好好的一段感情,要是總有那麽一隻該死的蒼蠅在你們的世界裏嗡嗡亂叫的話,是多麽讓人惡心?


    就好像你精心煮好了一鍋美味的湯,你正準備吃,一粒老鼠屎猛然砸到鍋裏,那一刻,你會是什麽感覺?


    若惜擁裴亞爵擁得更緊,她說道:“老公,我對顧朗除了感激以外,沒有別的感情。我心裏隻有你!”


    “顧朗也是這樣想嗎?”裴亞爵毫不客氣地質問。


    若惜一怔,她低歎一聲。她就是因為知道顧朗對她有不一樣的心思,所以才會刻意地避開,要不然,她和顧朗完全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因為她太清楚人類感情的複雜,你也許不喜歡他,但你又怎麽能控製住他不喜歡你呢?


    所以,你能做的隻有規範自己的行為。為了避免給顧朗造成更多的痛苦,她盡量對顧朗避而不見,甚至於從來沒有主動給顧朗去過電話。


    她知道對於顧朗來說,她的一通主動的電話意味著什麽。或許她隻是一個簡單的問候,卻極有可能點燃他心裏的希望。


    他甚至會想她是不是過得不好,是不是需要他?


    人類有很多東西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裴亞爵見若惜沒有說話,他的聲音再響起:“今天他受傷你去看他,明天他再受傷呢?後天呢?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


    “我沒想那麽多。”若惜說。


    “那你好好想想吧。”裴亞爵雙手將若惜的手從腰間扳開。


    若惜的手一下子空了,仿佛心裏一下子空了,極度不是滋味。


    裴亞爵已經轉身大步迴到包間。


    若惜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突然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最正確的?


    她的腦海裏,迴蕩著裴亞爵的話:今天他受傷你去看他,明天他再受傷呢?後天呢?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


    是啊!以後顧朗再受傷呢?


    想了想,若惜出了衛生間走到走廊盡頭,望著外麵枯樹抽出的新芽,她給顧朗迴電話。


    顧朗幾乎第一時間接聽了電話,他聲音溫柔地喊:“若惜!”


    若惜對著電話說:“顧朗,不好意思,我來不了了,亞爵他喝了一些酒,人有點難受,我想照顧他。”


    她說得委婉,卻又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在裴亞爵和顧朗之間,她的立場一直是明確的。


    裴亞爵喝酒難受,在她心裏,比顧朗受傷還要重要得多。


    不是裴亞爵非要她照顧,而是她想要照顧他。她是主動,不是被迫。


    早在打電話之前,她便想過,顧朗也許會因此討厭她,或者怪她,那便討厭和怪吧。


    人生總是有所取舍,有很多人,走著走著就會散,就會離開,你唯有心裏祝福。


    顧朗在電話裏說:“好的,你先照顧好他,若惜,你要幸福!”


    語氣裏不是沒有怨念的,若惜低歎了一聲。


    若惜再迴到桌前吃飯,她見裴亞爵整個吃飯的過程都不太愉快,她給他夾了筍片,見他沒有拒絕,她又再悄悄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裴亞爵別扭地稍側過身。


    若惜無奈一笑,心裏又稍踏實了起來。


    吃完飯以後,大家都走出包間。


    裴亞爵不再牽著若惜的手,而是走在前麵。


    若惜立即跟上去。


    裴亞爵側頭問若惜:“要我送你過去嗎?”


    若惜說:“不去啦。”


    裴亞爵心裏一喜。


    裴啟鴻略顯關心地問:“若惜要去哪裏?”


    若惜正想著怎麽答,裴亞爵說道:“若惜想去看看嶽父。”


    裴啟鴻說:“那你和若惜一起去,喝了酒不要開車,讓司機送。”


    “好。”裴亞爵應聲。


    裴啟鴻鑽進一輛車子裏,朝著裴亞爵若惜揮了一下手。


    看車子離開,裴亞爵牽住若惜的手,側頭問她:“真不去了?”


    若惜故作怨念:“醋海都翻了,我都要被淹死了,哪還敢去?”


    裴亞爵臉色又變得有點難看:“你要去就去,我不會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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