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以晨一早起來,頂著兩個黑眼圈去浴室,昨晚跟裴承風談過之後,迴到房間她就失眠了。


    視頻的事兒很棘手,猶如選在楊以晨頭頂的一把刀。


    裴承風還沒有查出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推手,或者心裏有懷疑對象但不能確定,就暫時沒辦法解決!


    “明天早上起床之後,無論舅舅舅媽發多大的火,你一言不發作出認錯的姿態就好。”


    裴承風的叮囑在耳邊迴蕩,既然無法解決就要麵對!


    楊以晨用冷水拍了拍臉,看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眼圈很深,最關鍵的時候……


    鼻血!


    鮮紅的血順著鼻孔留下來,一大滴一大滴的砸在陶瓷洗漱台上。


    楊以晨嚇壞了,趕緊一隻手捏住鼻子,另一隻手扯了紙往鼻子裏塞。


    怎麽會出血?


    怎麽突然出血?


    楊以晨的腦袋裏空空的,突然想起少女時代看的那些青春偶像劇裏的橋段,《藍色生死戀》裏麵‘恩熙’身體變弱不就是從流鼻血開始的?


    加重了?


    病情家中了嗎?


    楊以晨趴在洗漱台上好半晌,拔出鼻孔裏被鮮紅的血侵染過的衛生紙,渾身忍不住的顫抖,她扯了趕緊的衛生紙把這沾了血的包起來丟盡垃圾桶裏又用水一遍遍的把剛剛滴在洗漱台上的衝洗幹淨。


    處理完這些她手足無措的來迴走了兩圈,趕緊低頭用冷水又洗了洗,又對著鏡子照照自己的鼻孔,確定沒有活血才稍微平靜。


    迅速的洗完臉,越看越覺得自己的臉色蒼白,皮膚黯然沒有光澤,這是病容啊!


    還不能讓家人看到自己的病容!


    楊以晨在洗漱台上扒了扒,弄撒了一地的東西,胡亂的收拾一下,出門去梳妝台扒。


    她平時不怎麽化妝,梳妝台上隻有日常需要的水和乳。


    怎麽辦怎麽辦?


    兩個腮紅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敲響,楊以晨像是聽到了炸雷一樣,驚的一屁股倒在座椅上,弄翻了梳妝台上的東西,瓶瓶罐罐落地摔的特別響。


    “你怎麽了?開門!”


    聽到了裏麵摔摔打打的動靜,門外的楊一鐸猛地捶門。


    他這幾天太累了,昨晚不到十二點就睡了,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在樓上樓梯口看到客廳裏麵爺爺和爸爸拉著一個年輕人在說話,態度親切和藹。


    疑惑的問了上樓來的馬叔,馬叔笑著說:“這是承風少爺!”


    “誰?”聽到承風兩個字楊一鐸炸了毛了,杜微的未婚夫,那個…了楊以晨初次的人不就叫……


    馬叔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小姐的男朋友啊!昨晚上帶迴來的!”


    “什麽?我姐帶迴來的?”


    看到馬叔笑著點頭,楊一鐸胸口徹底燃起了火……


    楊以晨顧不得身上的疼,跑過去抖著手開了門。


    怒不可遏的楊一鐸看到楊以晨緊張的全身發抖的樣子,嚇了一跳:“你怎麽了?”


    楊以晨搖著頭一把把楊一鐸拉進房間,關上門整個人虛脫一樣貼在房門上:“我……我……流血了……”


    “什麽?”楊一鐸不解:“是受傷了?哪裏?”說著要上來拉住楊以晨檢查,楊以晨一把推開他,手在空中胡亂的比劃著:“我……流血了!鼻子裏……止不住……止了好久……並且加重了……加重了你明白嗎?”


    她說完渾身抖著慢慢蹲下身子縮成一團:“我……我要死了……要死了……”


    楊一鐸已經明白楊以晨的意思了,剛剛的緊張此時全部化為悲痛。


    他心如刀絞!沒有人能夠理解他:自有記憶起就一直愛著他的人,突然快要死了,沒有人能理解他此刻失落的難受的不甘的心情!


    但是他再失落難受不甘,都還要顧及著眼前的人!


    他也蹲下身子,一把把楊以晨抱到懷裏說:“別怕!別怕!我陪著你!”


    除此之外,楊一鐸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好。


    活了二十多年,他似乎沒有學會怎麽愛人,連怎麽安慰人都不會……


    楊以晨被楊一鐸抱著,惶恐的內心終於繃不住,撲在他懷裏哭了起來:“怎麽辦……我嚴重了!我不想死!多多,我還沒有孝順父母孝順爺爺,我還這麽年輕,我還沒有大學畢業,沒有參加工作,沒有實現我的夢想……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楊一鐸緊緊的抱住她,想安慰可是半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這個世界上說誰最在乎楊以晨的話,他自認為自己一定是第一位!


    他舍不得她死他想跟老天抗爭!


    但是醫生告訴他……她的病隻有三個月的壽命了!如果不接受化療治療可能生存的時間更短……


    “別怕……別怕!我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楊一鐸能說的,似乎隻有這麽多。


    姐弟兩個抱作一團,像是小時候楊以晨抱著楊一鐸哄他睡覺一樣。


    哭過之後,痛過之後,楊以晨終於好了些。


    她的身子不再發抖,隻是臉色依舊很不好,楊一鐸盯著她的臉,突然說:“不如你去化療吧!”


    “不!我不要!我會牙齒頭發全部掉光,會變得很醜!我不要……”楊以晨大叫著推開楊一鐸,扶著門站起身說:“這些話你不要再說!我打死不要化療!”


    “晨晨!”楊一鐸跟著起身,急的嗓子冒火,可楊以晨突然板正了身子瞪著他:“叫我姐姐!”


    “你……”楊一鐸麵對她灼灼的堅定的目光,憤恨的別過頭去,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壓製他的感情嗎?


    楊以晨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領說:“楊一鐸!我們不是說好了永遠做姐弟?你再對我有別的想法是想讓我死不瞑目嗎?”


    楊一鐸的怒火衝肚子燒到胸膛,所有的安慰和愛慕此刻都化為灼人的烈火,他受不了,完全受不了!


    “不要再想我們了!”他大吼:“你都快死了,不想想如何延長自己的壽命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做什麽?擔心治病花錢?擔心治病期間爸媽會傷心?擔心提前知道你的病就會提前難過?擔心給爸媽看到你被病痛這麽的樣子會為你痛苦?這是你該擔心的事兒嗎?”


    楊一鐸不管不顧的一頓亂吼,吼完拳頭一下子落在門板上:“你被自以為是好不好?如果你死後爸媽知道真相他們會比你預想的更愧疚更痛苦更難過你信不信?”


    自以為是?


    又是自以為是?


    怎麽每個人都覺得她自以為是?


    楊以晨不懂,她隻是不想給父母增加負擔不想父母因為她而擔心、傷心而已!


    怎麽就算自以為是了?


    楊一鐸吼完,姐弟兩個彼此瞪著對方,陰鬱氣氛讓她們窒息。


    臨別是什麽樣的場麵誰也無法預料,但是現在,不應該如此爭執不休的呀?


    不是應該依依不舍的嗎?


    楊以晨滾燙的眼淚落下,她突然低下頭:“對不起!多多……對不起!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減輕她們的痛苦……”


    “你對不起什麽啊對不起?”楊一鐸看到她這樣小低伏的不論什麽事兒都先跟他道歉的樣子就生氣,在這個家裏她就不能有脾氣有個性一點?


    楊以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你別吼了!我是養女你怎麽能明白我的感受?你是爸媽的親生兒子她們養你天經地義,我卻不能不想著這養育之恩你明白不明白?”


    楊一鐸像是被人打了耳光一樣,火氣上頭,但是麵對這樣的情況他也無可奈何:“我從不懷疑你楊以晨愛爸媽,愛爺爺,愛整個楊家,但是在愛之前,你總把報恩的心端正的擺著供著,你讓爸媽怎麽想?”


    楊一鐸抓住楊以晨的肩膀凝重的說:“你相信我!比起你猝然離世帶來的痛苦,早知道你重病然後好好守護你會讓他們好受的多且能接受!”


    “真……真的?”楊以晨不能相信,她覺得她的想法才是對的……


    “真的!”楊一鐸說的斬釘截鐵,楊以晨卻還是猶猶豫豫:“我……我再想想……想清楚了再說!”


    “好!”


    他無法消弭她的胡思亂想,隻能順著她……


    楊一鐸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努力的壓製住自己的火氣說:“別哭了!我給你化妝……”


    “為什麽化妝?”楊以晨不明白,楊一鐸歎口氣:“你不是擔心爸媽看到你這個樣子嗎?我給你化妝,遮一遮。”


    “可是……我沒有彩妝化妝品……”楊以晨有些懵,她剛剛其實也想化妝遮一遮的。


    楊一鐸說:“上次杜微給她們漢服社玩cosy買的化妝品不是放在咱們家了?我去找找!”


    “啊對!”楊以晨一邊擦眼淚,一邊緊張的說:“好像是放在你房間櫃子的最下麵,去你房間……”


    “我想去找,你去洗臉換衣服!”楊一鐸推著她去浴室說:“你先洗洗換衣服再到我房間來!”


    “好!”


    楊以晨迅速的洗臉,換衣服,然後去楊一鐸的房間,楊一鐸已經把那些瓶瓶罐罐的扒了出來,還找到了一個化淡妝但是完了之後看起來很精神的化妝教程再看,還把所需要的東西按照先後順序擺成一排。


    楊以晨進來,他就把視頻調到最開始,一邊幫楊以晨把那些瓶瓶罐罐打開一邊說:“我剛剛想了想你在家裏想不讓爸媽發現你的情況不可能,媽媽是最近太忙了才沒有發現,等這陣子忙完了公司的事兒,一定會發現。”


    這也正是楊以晨憂心的,她想了想說:“要不我……我住校吧!跟爸媽說快考試了壓力大……”


    “你怎麽智商退化了?你在學校同學那麽多,還有錢阿姨的女兒跟咱們同班,你有點風吹草動的她能不告訴她媽錢阿姨?錢阿姨那長舌頭能忍住不在媽麵前搬弄?”楊一鐸一邊給楊以晨往臉上塗東西一邊凝重的說。


    楊以晨也急:“那怎麽辦?你的意思是我連學校也不要去?”


    “對!最好能找個什麽借口,讓你既不上學又不在家,爸媽還不生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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