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一直不怎麽有激情。周圍當然不乏青春洋溢的同學,但是不包括我,貌似我的舍友們也都不怎麽熱衷於社團活動或是別的什麽。

    每天都過得很快,隻有上課時才會覺得時間漫長。每學期也過得很快,剛打算翻開書,期末考試就來了。

    每一次期末考都過得很是兵荒馬亂,但是隻要過去了再迴頭想想,那種感覺是很好的——這就叫“充實”,你說我抖m也不是不行。

    收拾好行李,大家吃了迴家前的最後一頓,然後分道揚鑣。我又踏上了迴家的路,從遙遠的東北大地向長江中下遊平原進發。

    躺在小床上,心裏一直空落落的,不知道是餓了還是快要生病了。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嘴,每年迴家都會感冒,不管夏天還是冬天,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天漸漸黑了,我爬下床吃了晚飯,然後刷牙洗臉,準備睡覺。睡前去下洗手間是很有必要的,大家都這麽認為,於是這個時間段廁所門口人滿為患。我艱難的在狹窄的車廂裏來迴走動,試圖找到一個人少點的廁所排隊,然後,我經過一個大媽。

    你無法理解我當時的感覺,我也沒法用簡單的幾句話描述出我在看到那個素未謀麵的大媽時的深刻恐懼。

    我從沒見過她,在我20年的人生裏,我發誓。但是,不包括夢裏。

    我停下了腳步,轉身往原來的車廂走。走著走著,我又放慢了腳步,然後站在原地看著盡頭的洗手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人越來越少,車廂裏開始有人打唿,乘務員提醒大家就快熄燈。

    什麽都沒有。

    我鬆了一口氣,卻又十分失落。

    我忍不住笑了,真是太荒唐了。然後我迴到自己的位置,躺下睡覺。

    車廂一直在搖晃,但我睡得不錯。

    第二天下午到家,然後開始了我的暑假生活。

    我是特別容易曬黑的那種人,所以即便遺傳了媽媽的白皮膚,大多數時候我還是黑得不要不要的。沒辦法,我的愛好不多,每年夏天最愛幹的就是釣魚。

    不是那種帶著大包小包、高端設備、小椅子、遮陽傘的釣魚,我隻帶魚竿和一個小桶,有條件的話也會帶椅子。

    魚塘三麵是竹林,所以溫度不算很高,每天下午三點以後過去,釣三四個小時沒問題。前幾年,爺爺種的那一百多棵桂花樹還沒被挖走,我一個人坐在竹林和樹林的縫

    隙裏,除了麵前的水就是頭上的天,幾乎與世隔絕。

    我怕黑,也怕鬼,但那都是晚上的事。白天,我一般是不會怕的,例外的一次是有點神奇又有點邪乎的黃鼠狼。

    大概快六點的樣子,太陽已經被竹林擋住了,整個魚塘的光線變得昏暗,釣了一下午魚的我就等著最後一次收獲然後迴家。它從魚塘對麵的竹林裏下來,由於夏季草木茂盛,我隻能看到魚塘後邊緣顫動的草叢。

    第一反應是蛇,但立刻又被我否定了。且不說那麽大的動靜得是多大的蛇——我家這地方應當是沒大蛇的——是蛇幹嘛吃飽了撐得圍著魚塘走,直接遊下水不就好了。

    然後,我手握魚竿盯著漸漸向我繞過來的不明生物,魚兒上鉤都沒發現。

    終於,顫動來到草叢與桂花樹的交界處。桂樹林裏沒有灌木,雜草也因為營養不夠而低矮稀疏,於是,它整個出現在我眼前。

    是一隻黃褐色的黃鼠狼。

    看它的毛色和體型,一定不是年輕的菜鳥,說不定早就獲得過“殺雞偷蛋一把手”的光榮稱號。

    恐懼往往是因為無知,當有人把事實和真相擺在你眼前,恐懼也就不再是恐懼了。我一個身高四舍五入就是一個億的萬物之靈長怎麽可能怕它這種至今還四腳著地的低等生物!開玩笑!

    然而……當它停下腳步,抬起兩條前腿蹲坐在一棵高大的桂樹下用眼神向我致意時,我腿軟了。

    幸運的是我沒手軟,於是抓起一個土塊我就朝它丟過去,試圖把它嚇走。這個四腳著地的低等生物一定是沒有get到我想要趕走它的意思,依舊老神在在的蹲在樹下看我。

    上帝,我再一次發誓,雖然我近視又散光,但是那天我是戴了眼鏡的。我清楚地看到它的眼睛一眨一眨,那感覺……毛骨悚然。

    無計可施,我靈機一動掏出手機。所以說手機不離身還是很有必要的。決定選哪首歌也很有必要,就我的來電鈴聲吧。鳴謝bonjovi,如果不是你們給這個世界帶來了《it’smylife》,我估計連睜開眼睛的勇氣都要失去了。

    果然,小東西被我嚇了一跳。但它還是蹲在原地好好的,很乖,很執著。我懷疑它是不是也很喜歡這首歌。

    我開始思考,為什麽呢?我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美人,再說了,黃鼠狼們的世界與人類世界的審美應當還是有微妙的區別的吧。

    排除了它在

    竹林裏驚鴻一瞥然後對我一見鍾情,從此愛我愛到無法自拔,非要以身相許,否則就死纏爛打的可能,我覺得,它或許是對我桶裏的魚愛到垂涎三尺,不給就死纏爛打……

    “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好,就你了。”

    一條小魚犧牲了,還有千千萬萬個小魚等著被我釣。

    然而,這廝不知廉恥,臉皮忒厚了,居然還不趕緊作感恩戴德狀速度跪安,還沒吃飽嗎?

    那就再給你一條好了。

    還不行?堅決不給了,一共沒釣幾條魚,還都是小家夥,都給你了,那我迴家多沒麵子!吃不到魚沒關係,反正我不稀罕這東西,但是臉麵很重要,離家時我可是誇下了“不用買菜了,今晚請你們吃魚肉喝魚湯”這樣的海口的!

    我生氣了,怕你啊!我可是有魚竿的人,不走?揍你哦!

    猛地揮動魚竿,魚線繃直後又被甩起優美的弧度,然後“pia~”一聲,我們都驚呆了。

    那條魚什麽時候咬鉤的?另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上鉤了,不然不會那麽不溫柔,實在抱歉,聽著都疼。

    小東西反應挺快,“嗖”一下就流著哈喇子朝目標發射過去了,我又一抬手,小魚兒被帶離地麵,在半空中愉快的打著旋兒。

    小東西不死心,可惜天生腿短,蹦來蹦去,就是夠不著。

    我看天快黑了,又擔心惹毛了它,於是從魚鉤上取下了那條奄奄一息的魚。

    可憐見的,我對你不起。

    小東西狼吞虎咽,迅速解決了第三條魚。我手上不停,戴上帽子提上桶就走,險些落下被我坐了一下午的小馬紮。

    剛走進桂樹林沒多久,我聽到爸爸在叫我。

    我就像那歸巢的鳥兒,揮著隱形的翅膀就朝我爸飛過去了。

    “爸爸爸,我跟你說!嗚嗚嗚……”

    然後我爸提著小桶拎著馬紮一路嘲笑著我迴家了。

    晚上喝了魚湯,我對那雙水靈靈的小眼睛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第二天下午很快就到了,我有點害怕,但是耐不住手癢,於是又大無畏的帶著裝備開始新的垂釣之旅。

    期間一直神經兮兮的盯著魚塘對麵看,總覺得草叢裏有東西。結果,一下午居然也釣了不少魚,有幾條小鯉魚和草魚,我給它放迴去了。大約六點了,我開始考慮是不是早點收攤迴家

    ,爸爸來了。

    “今天看到了嗎?”

    “沒有。”

    “哎吆,釣了不少嘛!我發現你幹什麽都可以啊!”

    “切,不就是釣魚,一直坐著就行了。”

    “哪有那麽簡單,釣魚的多,釣到魚的有幾個?能坐下來就是本事。”

    “哈哈……說得好像我很牛似的。”

    “一個人在這兒怕不怕?”

    “還好吧,有點孤單的感覺,太偏僻了。”

    “今天我陪你,多釣一會兒沒事,一個人來的時候早點迴家,不然我也不放心。”

    “恩,知道了。別說話了,都嚇走了。”

    “那你釣你的,我坐一會兒。”

    那是人生中釣魚釣得最肆無忌憚的一次,更讓人開心的是,大概魚的晚餐時間也快到了,短短一個小時裏上鉤的魚幾乎跟之前所有的收獲相媲美。最後媽媽來叫我們迴家吃飯,我才悻悻然收了竿。

    我把魚放在水池裏養著,隔天可以吃新鮮的。爸爸在飯桌上又說起了釣魚的事,然後他和爺爺興致勃勃的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媽媽埋怨爸爸太縱容我,一個姑娘家喜歡什麽不好喜歡釣魚,每天去那麽遠的地方,周圍都沒人,萬一出什麽事就不好了。其實吧,我媽媽有點小迷信,對於黃鼠狼這樣邪乎的動物很是忌諱,她擔心我被嚇到。

    說實在的,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害怕,但是也挺好笑的。黃鼠狼應該是一種比較聰明的動物,畢竟,你讓一頭豬蹲在桂花樹下可憐巴巴的朝我要魚吃,它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不是歧視豬啊,豬的智商很高的,我隻是想要以此證明,黃鼠狼在某方麵的能力比豬強多了。

    怎麽聽起來很奇怪……

    總之,這是一次奇妙的經曆,說是畢生難忘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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