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佟鐵與金娜相識很短時間後的一天,佟鐵拿著糖去劉主任那告假結婚。  劉主任用手指著佟鐵:你小子行啊,還什麽王老五,比誰都快,閃電式的。

    佟鐵喜皮笑臉的說:還不是你劉主任的功勞啊。

    劉主任說功勞也沒見怎麽著啊,一塊糖打發了。佟鐵趕緊說哪能啊,迴來再說,一定讓你喝上喜酒。

    大學裏的林間小路上,佟鐵和金娜提著行李往家趕。文革後的人們雖早已對軍裝失去裏往日的狂熱,但金娜的英姿和佟鐵的威武還是引來了不少的目光,過路的人不時的迴頭望著他們倆。

    快到小樓了,迎麵走來裏一對老夫妻,女的盯了一陣佟鐵竟失聲的叫了起來:這不是鐵蛋兒嗎!聲音還沒落,就開始盯金娜。

    佟鐵已認出了他們,趕緊叫到:劉阿姨,江伯伯。

    劉珍還在盯金娜,金娜趕緊甜甜的跟著叫了一聲劉阿姨。

    這是——,劉珍指著金娜問。其實劉珍知道是誰。

    噢,劉阿姨我結婚了,這是我愛人金娜。佟鐵趕緊介紹。

    是嗎——。劉珍滿臉透著羨慕,同時心裏掠過一絲痛楚。她還在為援援的不辭而別在傷心。

    江城在一旁說你趕緊讓鐵蛋兒迴家吧,人家辛苦一路了。

    噢噢,你們走,劉珍說著,臨末又迴頭補充了一句:晚上去我家玩啊。

    鐵蛋兒兩人走後,劉珍仍迴頭望了許久。末了對江城說,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個鐵蛋兒會這麽出息呢。

    江城沒好氣的說還說什麽當初,你現在不仍在犯著這個錯誤嗎,什麽事不能太功利了,要用發展的眼光看,你啊!說著,江城歎了一口氣:援援可能要毀在你手裏啊!

    鐵蛋兒一家沉浸在熱鬧之中。

    母親從鐵蛋兒兩人進家起就沒閑著,這會兒正在廚房忙著。弟弟妹妹也都從學校迴來了。這會兒的佟處長就更是美的不行了,坐在雕花大木椅上,一隻手端著個小茶壺,另一隻手習慣性的摸著凸起的大肚子,臉上堆滿了笑。

    佟鐵對金娜說你去廚房幫幫媽。

    僅一會兒,金娜就從廚房走了出來,她對用疑惑目光看著自己的佟鐵:媽說不用我,讓我歇著。

    佟鐵沒作聲。

    晚飯吃了很久。最高興的要屬佟處長了,他望著傾注了自己心血的三個孩子都已混的人模狗樣的了感到欣慰極了,他忽然有一種想歇歇了的感覺。是的,為了這個家,為了自己的這些孩子,他真是活的太累了。現在好了,他甚至想終於可以以一個真實的自己出現在人們麵前了。有人說他已經功成名就,可他並不這樣認為,其實他並沒看重這個處長的位置,他更看重的是能把自己的孩子們扶持到一個位置、一個不算底層的位置。多年的底層生活積聚了佟處長這樣一個心願。現在這個心願基本上到位了,他真的可以歇歇了。

    佟處長端著酒杯一杯一杯的喝著,每喝一杯他都要來上那麽幾句:你,他端著酒杯衝著佟鐵,不要抗上。佟鐵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佟處長又將酒杯指向兩個小的:要好好學習,不要有什麽自己的意誌,要順潮流,重要的是,他一仰脖將酒灌下:不要出頭。槍打出頭鳥。佟處長似乎沒了下文他用期待的目光盯著三個孩子;你們記住了嗎!三個孩子沒有一個出聲的。

    金娜瞪大了眼睛看著半醉的公公。

    都聽到了嗎!佟處長聲音大了起來。

    老婆趕緊勸到:大家高高興興的你這是幹什麽?

    你,佟處長將酒杯指向了老婆:女人家知道什麽,不是我整天的夾著尾巴,你們現在能這麽高興嗎。

    佟鐵反感的看了一眼父親。但終於沒有說什麽。他清楚自己是無法駁斥父親的,也許父親是對的。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佟鐵金娜騎車去北向家。

    當那個久違了的身影出現在佟鐵麵前時,兩人迫不及待的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許久許久。

    終於平靜下來的雙方互相做著介紹,佟鐵的目光在屋子裏掃了幾遍終於問到:高阿姨不在家?北向說她們倆散步去了。佟鐵聽後心裏咯噔一下:她們倆?

    北向眼看著地嗯了一聲,隨即拿起一根煙,當大口的煙霧噴了出來時鐵蛋兒聽到的是,“我結婚了”。他眼瞪著北向,目光由惶惑變為憤怒,他目光直射著不看自己的北向:什麽,你結婚了!你,你,你為什麽結婚!你說!

    金娜在一旁急了:佟鐵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佟鐵用手一擋金娜:你不知道。接著就又衝著還在大口抽煙的北向:你,為什麽不說話,這到底是為什麽?

    北向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佟鐵:我們不說這事好嗎。說完用手使勁的柔了柔自己的額頭。

    佟鐵猜想到北向的隱痛語調緩了下來,他從口袋兒裏摸出一張紙條,邊展開邊對北向說:這是援援在北京的地址,她托我一定捎給你。說著將紙條放到了北向的跟前。

    北向,佟鐵深沉的叫了一聲:你不知道上次援援迴來在你們原來的舊房子處找了你多久,她是帶著深深的遺憾和痛苦離開的,她托我一定找到你,你怎麽能這樣對待她呢,你讓援援怎麽麵對你的殘酷。

    北向隻是一味的抽煙,不作任何的解釋。

    佟鐵說你為什麽不解釋,你說話呀,上次來聽說你找了女朋友,沒想到時隔這麽短你就結了婚。本想這次來好好勸勸你的,你說你,你在這個問題上怎麽就那麽不象你了,你怎麽能這麽傷害援援!佟鐵越說越生氣,沒想到我們見麵竟是這樣的。

    顯然兩人敘舊的情緒已被破壞。佟鐵已起身露出了要走的意思,他又一次將紙條往北向的跟前推了推:你自己給援援作解釋吧,我實在無法將這種消息告訴援援。

    北向還是不看紙條:鐵蛋兒你收起來吧,已經不需要了。

    鐵蛋兒吃驚的看著北向。

    北向輕微的點了一下頭重複到:是的,已經不需要了。

    鐵蛋兒真的生氣了:隨你便吧,我們要迴去了。

    北向沒有挽留將他們倆送到樓下。迴屋後直奔紙條,他實在是怕自己忍不住而迅速的將紙條撕的粉碎,衝著頭頂就揚了上去。紙片兒在空中漫舞著、象雪片兒一樣,徐徐的落到了北向的頭上、身上。

    這天北向去財務科辦貨款的事。

    王大姐招唿北向:北向,好幾天不見了,來坐會兒。北向在王大姐的辦公桌前坐下,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始掏口袋,並對王大姐說前一陣子的西瓜錢和那天的魚錢我還沒交呢。王大姐看著出納桌前來報銷的工人,示意北向小聲點兒,北向莫名其妙。王大姐說:你啊,真是個書呆子。交什麽錢啊,早入帳了。又說:交錢誰要啊!

    北向說:是不是廠裏發的大家都有啊?

    王大姐說:得得得,傻子,大家都有?哪有那麽多啊!就咱財務和供銷有。再就是幾個廠級領導有。我給你說,別問陸明啊,沒他的!讓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北向一臉茫然。

    王大姐瞧著不解的北向說:別人說你不正常我還不相信,你是有點另類,人情世故不懂吧,自己的本職工作卻幹的那麽好。你是不是有的時候裝傻啊?

    北向笑了起來:王大姐我不知道你針對的什麽?

    裝糊塗!王大姐佯裝瞪了一下北向:這個月的銷售額已出來了,整個銷售科你拿了個狀元,賣的機器最多,如果提成能兌現的話,你就成萬元戶了!

    北向說:哎,你說的這個啊。不是兌現不了嗎。

    王大姐說:那還不是早晚的事。說說你的絕招吧。

    北向說:什麽絕招啊?就是講信用唄,別坑人家,都是老客戶,你坑人家一次就等於把自己的客戶往外趕。

    王大姐說:其實誰都知道這個理,可具體操作起來就想著盡快將機器脫手,就難免坑或騙了。你們科的大劉,人家客戶找來好幾次了,因為質量問題要求退貨……

    正說著,對麵銷售科嚷嚷起來了,

    王大姐說:準是又來了!大劉躲了好幾天了。

    北向趕緊往科裏跑。

    一個縣城的業務員滿嘴的唾沫星子在向人們述說:這個大劉,拿了錢就不露麵了,機器用了不長時間就出了問題,我找別人,別人都說不是自己經手的,誰也不管!再不給我解決,我就呆在這兒不走了!說著將黑色的旅行包往懷裏一抱,一屁股就坐在了長椅上。北向掃了一眼屋子,科長不在,別的業務員也都往迴縮,他想了想就上前:師傅,你看這樣行嗎?劉師傅確實有事,這幾天來不了,你給我說說機器什麽毛病,我同技術科商量一下,給你們派個人去,如果還修不好,咱再想辦法換一台。你看怎麽樣?

    那人惶惑的看了一眼北向:你是這科裏的?

    王大姐湊上來說:沒問題的,他是我們廠的銷售狀元。機器有很大一部分是經他手出去的。基本沒有找迴來的。

    哦,哦,那人終於站了起來。那就謝謝你了!你們不知道啊,為這事我挨了好幾次批了,再不行,這個錢就要讓我自己掏了!

    北向和那人一起去了技術科。

    八十年代末,中國的經濟開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移,一大批在計劃經濟下發展的企業在市場經濟的競爭中紛紛倒閉、垮台,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集體性質的民營企業。

    玉芹沒等到臨產,就作為第一批裁員迴了家,北向的廠子也初現經濟蕭條的跡象。原來定的銷售提成計劃遲遲不能兌現,甚至工資也出現延期發的現象。提成計劃也由原來的銷售提成改為按收迴貨幣額的比例提成,機器越來越難銷,錢越來越難要。北向的收入明顯的下降了。看著明顯往外跑的頻率高起來的北向,一位不錯的同行對北向說:北向,你那麽積極幹嗎?錢要迴來也提不了幾個,不如放在那兒。

    北向問:什麽叫放在哪兒?那人悄悄說:你可給我保密,我這是看著你太實在了。

    北向沒說話,那人繼續說:你給對方說好了,錢要迴來不要往廠裏匯,現在利息正高,你給對方點好處,給錢找個地方,一台機器十幾萬,光利息不就夠咱吃的了嗎?

    北向諤然,他這才明白科裏的供銷員為什麽最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大往外跑了。

    處在轉型期的中國經濟真可謂是繁榮一片、一片繁榮。似乎一夜之間供求關係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自行車、手表等再也不用憑票供應,有需就產生供,一個前所未有的買市場形成了。與時俱來的就是企業間的債權關係。東西要先用後付錢。與是乎黃世人和楊白佬也倒了個個,債權人要向債務人乞求,還我錢吧。一時間三角債嚴重的阻礙了方興未艾的經濟的發展。壓力容器廠也一度因應收款的堆積而幾乎停產。供銷科也由銷售幾乎變成要帳,北向屢屢北上去秦皇島等地要帳。

    欠帳的老王這次竟出人意料的要請北向吃飯。

    北向來到老王約好的飯店,老王已在侯著了。他見北向進來老遠就衝北向招手。

    北向掃了一眼飯店,心想檔次還不低,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看來這頓宰是挨定了。同時又在心裏安慰著自己,行啊,隻要把欠款要迴來就行。

    北向坐下後,老王說:小北你來點菜,今天我請客,說著就將菜單遞了過來。

    北向不解的看著老王,心裏犯嘀咕,今天是怎麽了?不都是要帳的請欠帳的嗎,怎麽倒過來了。他手在接菜單眼睛卻在看著老王。

    老王笑了;你點啊,看我幹嗎,我不是說了嗎我請客。

    北向在心裏想別是你請客我掏錢吧。

    菜上來後,老王就開始杯盞起來,酒喝起來了北向心裏還是沒底,這欠著的四十萬到底有沒有著落。他正想著,老王一杯又下肚,杯子還沒放下嘴裏就開始往外吐嚕。北向瞪大了眼,好歹聽清楚了老王說的是欠你們的歀有著落了。

    真的,老王肯定了自己的話就又開始倒酒。小北,這還歀是肯定的了,今天我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這歀打到哪裏。

    北向張口就來,那自然是打到我們單位啊。欠誰的還誰,怎麽這還是個問題嗎?老王說你聽我說,咱不能白要了這錢,你、我都不容易,咱的想法讓這錢給咱下點兒小的。頓了頓又說,現在利息這麽高幾個月下來就比工資高多了。北向聽到這裏自然就想起了那個供銷員曾對自己講起的掙錢密絕。

    老王沒待北向發話就又說:你呢,給我開一個收款收據,錢呢,我給找一地方,幾個月後再打到你們廠帳戶上,你看怎樣?

    北向喝了口酒暫沒作聲,他想怪不得欠款這麽難要,都在外麵忙活著下小的呢。說心裏話他不想這麽幹,首先是良心,全廠的人都在等這錢發工資呢。再者雖說這麽幹可以多拿一份,但風險也大,他權衡了一下對老王說還是匯到廠裏吧,幾百人都在等著吃飯呢。

    一聽北向這話老王有點兒急:小北你知道我要這錢費了多少事嗎!

    北向說老王欠帳還錢天經地義,我們的機器你們早就用上了,現在錢還沒到你讓我們怎麽生產!

    老王說,話是這麽說啊,可現在不都是這樣嗎,再說你怎麽那麽死板呢,你的好處比是明擺著嗎。

    這樣吧老王,北向眼盯著酒杯:我們單位有一個迴款提成獎勵,到時候我把這錢分一半兒給你行吧?

    老王手擺弄著酒杯眼看著北向好長時間才發話:別人都說你挺另類,看來還真這麽迴事,怎麽,沒餘地了?

    北向點了點頭:大家吃飯要緊。

    金娜生了個女孩兒,取名佟佟。兩個月後,金娜快要上班時,兩人商量著準備將孩子送迴家,有奶奶照看。

    佟處長家。

    老伴兒拿著要洗的尿布嘟嚕著來到自己的房間,老佟正要出去,

    你嘟嚕什麽?

    老伴兒趕緊擺擺手示意老佟小聲點兒,然後將門關上。

    老佟說你  幹嗎這麽神神秘密的,老伴說這孩子一迴來我就覺的不對頭,怎麽這麽瘦啊,鬧半天是他媽不給她喂奶,隻喂奶粉。老佟說沒奶嗎?老伴說不是,是怕喂奶壞了身材。老佟一聽就火了:把鐵蛋兒給我叫來!老伴趕緊說你可別發火啊,慢慢說。一會兒鐵蛋兒來了,老佟說怎麽迴事,為什麽不給孩子喂奶,我說這孩子怎麽晚上老鬧騰。鐵蛋兒說我也沒辦法她不願喂怕身材變了沒法跳舞了。老佟一聽就火了:你沒辦法,你是不是爺們兒,連個老婆都管不了,去,給她說去,必須要給孩子喂奶!

    鐵蛋兒來到自己屋衝著金娜就嚷開了:我說讓你喂吧,怎麽樣,老爺子不高興了吧!金娜說喂什麽喂,一個月後我就要走了,和不喂有什麽區別。

    門外傳來一聲“當然有區別啦!老佟在門口站著。

    兩人都不說話了。

    老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了。

    金娜氣唿唿的說還沒有人對我這樣呢,我就是不喂!什麽處長,整個一個土老帽。

    鐵蛋兒眼瞪著金娜:你說什麽!

    金娜不作聲。

    鐵蛋兒一開始就反對金娜的做法,這下就更來氣了:你不喂你走,你還呆在這兒幹嗎?

    金娜楞了,眼淚一下流了出來:好,你們這樣對待我。說著就開始收拾東西。鐵蛋兒也不攔。自從結婚後倆人就口角不斷,金娜這樣鐵蛋兒也習慣了。誰知道她真走還是假走。

    金娜提著東西出門了。終於沒有迴來。

    第二天當鐵蛋兒確認金娜是真走後也匆匆的趕迴了部隊。在他們的小家裏兩人大吵了一頓,金娜一氣之下搬迴了文工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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