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李白

    婷婷整理了一下資料,把錄音、影像資料全都備好,好在當年的那些領導幹部都還在本市,聚起他們並不困難。

    婷婷首先找到了市政法委書記,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記者證。把自己采訪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並出示了一些證人證言。“就是這樣一件小事,就葬送了一個青年的大好前程,甚至是一生的幸福,這和醫院草菅人命有什麽區別?”頓了下,婷婷看了看書記。

    她知道這書記就是當年的五個常委之一,“事實還不十分清楚,等我們再調查一下再談,好嗎?”書記搪塞著婷婷。

    “不行,這件事,事實十分清楚,沒有再調查的必要,而且我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所有相關的影像和聲音資料都齊全,絕對可以負法律責任,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您,今天,我們必須坐下來把這件事抽絲剝繭,放在陽光下,讓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兩年,六百多天,你知道他經曆了什麽?”婷婷忍住悲憤,“你們還要研究,還要調查,還要處理?我想請問下書記,您打算研究多久?調查多久?兩年的時間還不夠處理一件這麽小的案子嗎?那我們的政府是幹什麽的?他們還能幹什麽?”婷婷加重了語氣。

    “我建議把所有的當事人都找來,包括當時傳說中的五個常委,隻要他們認為自己行得正,做得正,就不怕被當麵對質!”

    書記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如果您不同意我的建議,那麽我就要動用新聞媒體的監督功能了,要讓老百姓們看看我們的政府,是如何對一件案子進行調查處理的,是如何在兩年後仍然說事實還不十分清楚的?”堅毅的婷婷,讓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書記一時沒了主張。

    “薑記者,您先坐一會,我這就去找市委書記匯報,看怎麽處理這件事好不好?”

    “不好,我馬上就要答案,而且,我必須跟在您身邊,才能在今後洗脫您有通風報信的嫌疑。”婷婷快樂地望著他。“我還要告訴您,在來之前,我已經有確切的消息,現在,今天,此刻,這些當事人全都在t市,隻要一個電話,就能找齊。”

    書記終於意識到來者不善,沒想到這麽一個柔弱美麗的女孩,說出話竟如此犀利,而且做事滴水不漏,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好了,都準備充分了,自己竟然連搪塞的理由都沒有。

    很快,在市政府的會議室裏,坐齊了當年的當事人。五個常委、正、副所長、看守所的警察、肖總、肖公子,還有趙偉和婷婷。

    會議由市委書記主持。他首先介紹了薑婷婷的身份,其次介紹了薑記者此行的目的,然後讓大家各自迴憶一下當時的情況,因為市委書記是後調來的幹部,對當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五個常委都沉默不語,因為他們感覺沒他們什麽事。誰也無法證明他們當時的確打了電話給市局局長,隻要局長不說,咳,那個局長肯定不敢說的,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應該清楚,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目光,自信地點點頭。

    坐在趙偉身邊的婷婷顯然看到了這一切,她冷笑著看著他們。

    等他們都說完當天的情況,趙偉說:“基本上與事實沒有出入,我隻想知道,為什麽對我的處分,由記過改為記大過,最終改為開除?”

    沒人說話了,市局局長開始擦汗。市委書記首先問他:“你說說,當時是基於什麽考慮,對趙偉同誌做出這樣的處分決定?”

    局長小心翼翼地說,“是,是因為他身為警務人員執法犯法,應該重罰……”

    “應該重罰,不是從記過改為記大過了嗎?”市委書記打斷他的話。

    “這,那個,後來,趙偉他……”書記吭吭哧哧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求救地看看那些常委。

    此時的會議室裏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出奇的安靜。

    沉默,沉默。

    “好了,都不說,那我說吧。”婷婷把整理過的案件資料拿給書記,書記很快瀏覽了一遍,說:“你說他動用了關係,找了常委,給市局施加壓力?”

    “這個,這個絕對沒有!”市局局長連忙否認。

    “哼,”婷婷冷哼一聲,“那就是你以權壓人,自做主張地做出了這個不公平的判決嗎?”

    “不是。”局長一口否認。

    “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婷婷笑著說。

    “我們當時,是通過常委會同意才下的處分結果,不是我一個人定的。”

    “可是據我所知,根本不是這樣的,在會上,隻有一個人堅持要給他這樣的處分,當時的常委會會議記錄在這!”婷婷氣憤地說。

    市局局長低下頭。

    “局長大人,據說當晚您就接到五個常委的電話,要求您一定要嚴肅處理趙偉,是不是?”

    局長看了看婷婷,不置一詞。

    “嗬嗬,我們現在采用零口供的方式認罪吧。”婷婷笑了一下,“當然這並不見得就是在座的當年五位常委。”

    局長象撿到救命稻草一般,忙點點頭。

    “那也就是說,不管是不是在座的五位,當晚的確有常委給你打過電話,是不是?”

    “是的。”局長無奈地迴答。

    “正是這五位常委的壓力,使你一再改變對趙偉同誌的處理決定,是不是?”

    “是。”

    肖源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女孩,一片茫然。

    “薑記者,話可不能亂說,就算我們當時打了電話,也不見得最後的處理結果就是我們的原因造成的。”一個常委頗感不快地說。

    “那您是承認打過電話了?”婷婷追問道。

    那人不再說話。

    “這本來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案子,如果不是有了你們的關注,不是有了你們的推波助瀾,他—”婷婷指了指趙偉,“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婷婷走到肖源身邊,低下頭說了句:“還記得《春江花月夜》嗎?”

    “白露!”肖源脫口而出,難怪她看起來這麽熟悉,難怪從那晚就失去了她的蹤跡。

    婷婷笑語嫣然,如花綻放,讓沉悶的會議室為之一亮,這一刻她哪象一個衝鋒陷陣、口齒犀利的記者,分明就是鄰家的乖妹妹。

    肖源看著這個叫薑婷婷的女孩,心情複雜,眼裏充滿難以置信的懷疑,卻也飽含欣賞。

    婷婷拿出錄音筆,現代的高科技真好,在那樣嘈雜的地方,仍能清晰地聽見肖源得意而狂妄的聲音。

    ……

    “趙偉,某區派出所的預審員,現在不知道在哪混日子呢。”

    婷婷收起錄音筆,嘲笑地看著肖源,肖源也看著她。她不理他錯綜複雜的眼神,轉頭望著趙偉,眼裏滿是柔情,好象要融化他兩年多的心裏堅冰,融化他兩年多不能碰觸的傷痛。趙偉激賞地看著婷婷,不知不覺得握住她的手。

    所有人都沉默了,婷婷站起身,使自己的聲音更加清亮。

    “這原本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案子,可是,為什麽就這樣一個小案子,能引起如此嚴重的後果?能引起如此多的政府要員的關注呢?”婷婷看了一眼肖源,“就因為和他打架的不是普通人,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頤指氣使慣了的、從未受過委屈的肖大公子!”

    “肖公子一定覺得此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無法無天了,是吧?”婷婷冷笑一聲。

    “哼哼,而肖公子的父子愛子心切,舐犢情深,立刻為兒子撐開了關係網、保護傘!他要這個人為此付出代價!作為父親,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肖總,你有沒有想到,正因為您的所作所為,您也深深地傷害了另外一位父親的心?”

    婷婷平複了一下心情,看著大家,“就因為有了你們的關注,有了你們看似平常的幾個電話,就改變了一個人一生的命運。你們說,這值得嗎?你們又知道這兩年來在他身上都發生了什麽嗎?知道兩年來他都經曆了什麽嗎?”

    “他失去了工作,成了一個養兔子、種糧食、種菜的農民!因為無暇照顧孩子,隻能將年幼的兒子放在年邁的父母家裏,而他的妻子,因為巨大的生活落差,因為無法適應這種日子,也離開了他。”

    “各位也是為人父母的人,我想請問一下,如果是你們的孩子,是你們的親人,你們會讓他為這樣一個過失,而承擔如此嚴重的後果嗎?會讓他因此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嗎?”婷婷一字一頓地說,“你們會下手這麽狠嗎?”

    “肖公子,請您以後遇事的時候,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因為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有可能毀滅一個人,也可能造就一個人。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去改變別人的命運,去改寫別人的曆史!”肖源看著她,不說話。“當然,你要是有都是閑錢,去資助些貧困孩子上學,因此而改變他們的命運,我倒還是佩服你的。”

    肖源麵對婷婷清澈的目光,慚愧地低下了頭。

    市委書記讚許地看著薑婷婷,看著這些一言不發的政府官員,做了最後的保證,告訴他們一定盡快處理這件事,讓這件有一個公正的處理結果,該打的打,該罰的罰,並代表市委市政府向趙偉同誌道歉。

    走出市政府的大門,趙偉拉著婷婷的手,滿臉都是笑容,兩年多了,他第一次感覺天空是那樣藍,花是那樣鮮,空氣是那樣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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