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妮心裏明白莫毅輝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但她並不想去解釋,總之目的已經達到,他們順利晉了級,那麽過程中某些不光彩的瞬間就可以忽略不計。她等著莫毅輝上門來興師問罪,帶著賭氣的情緒,她才不怕,反正一切都是為了贏取比賽,情有可原。

    犯了錯反而理直氣壯,其實是一種極度心虛的表現。周倩妮這個晚上幾乎徹夜未眠,她並沒有想好天亮以後該怎樣麵對莫毅輝,甚至不敢去餐廳吃早餐。然而她不出去並不代表著事情就此打住,因為莫毅輝找上門來了。

    “為什麽不去吃早餐?”周倩妮很感激他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

    “我不餓。”

    “你的眼睛簡直和熊貓一模一樣,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周倩妮避而不答。

    莫毅輝再問:“你是不是擔心遇到高吉祥?”

    高吉祥三個字讓周倩妮輕微顫抖了一下,該來的還是會來,他終究說到了這個話題。

    “你根本不必理會他,我們對他是完全沒有虧欠的。”莫毅輝語氣鄭重,表示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我們虧欠的是邵奇峰,我昨天已經和他道過歉了,隻是並不確定他是否接受,或許以後有機會見麵的話,再同他好好談一談。”

    莫毅輝竟然是這樣的態度,周倩妮始料未及,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

    “一對男女的關係如果慢慢朝著超越友情的方向發展,他們該怎樣相處?”莫毅輝歎了一口氣,自己做出迴答,“雖然這方麵的經驗我很欠缺,但我能夠確定,義無反顧並不是一種愛的表現。如果是真的為我好,不會僅僅考慮眼前的苟且,還要想一想我以後該如何堂堂正正地立於天地之間。”

    周倩妮小聲地飲泣起來。

    莫毅輝心一軟,但還是堅持說下去:“我殺人、你埋屍;我放火、你澆油。這是激情,絕對不是愛情。真正的愛應該是在我動手之前就勇敢地製止,而不是等鑄成大錯後再去做無謂的彌補。”

    周倩妮抬起一雙模糊的淚眼看著他,追悔莫及。

    “我並非什麽聖人君子,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會成為一輩子的汙點,終生無法擺脫。”

    周倩妮緊張地看看屋裏的攝像機,含淚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莫毅輝心中了然,此時此地,很多話隻能點到為止,可以說的他都說了,周倩妮或許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吸收,於是他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又迴頭補充道:“你最好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的時候,我會把昨晚寫的劇本初稿拿過來一起討論。”

    莫毅輝這麽說不過是為了讓周倩妮安心,實際上他的初稿還沒完成。3進2的比賽規定寫職場題材,除了要求男女主角必須是同一職業外,兩人的年齡和關係都不限定。條件給得越空泛,寫起來其實越困難,剩下的3強寫手,全部隻是二十出頭,青春年少,社會閱曆十分有限,接觸過的行業可能不算少但都浮於表麵,要寫職場小說談何容易。

    當然莫毅輝敢在周倩妮麵前誇下海口,大綱肯定是有了,隻是潤色還得花些時間,而其餘的人還連寫什麽都沒想好呢。

    “哎呀,我們到底寫哪種職業才好?”唐筱雯雙手捧著頭,愁眉不展,“你還是個學生,而我也沒上過幾天班,職場中的人和事離我們真的好遙遠啊,我半點頭緒也沒有。”

    “你覺得寫演員怎麽樣?我好歹也算是圈內人,多多少少能提供一些資料。”方人傑給出建議。

    唐筱雯馬上否決:“寫娛樂圈完全就是自尋死路,你看看台上那3位評委,都是圈裏赫赫有名的大咖,我們拿這個行業來寫,豈不成了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班門弄斧、惹人笑話嘛。”

    “那寫醫生或警察吧,我曾經參與過類似影片的拍攝,對這兩個行業略有所知。”

    “大眾化的行業是比較容易借鑒經驗,但要出彩就沒那麽好操作了。”唐筱雯客觀地分析現狀,“創作的過程越簡單,取勝的可能性越小。如今隻餘3個人,要想成功突圍愈加困難,他們兩人實力在我之上,這個事實想必你也了然,所以我們沒有捷徑可走,必須構思得更複雜巧妙,還要付出雙倍的精力才有機會逆襲。”

    方人傑覺得唐筱雯說得很有道理,因此也犯了難:“出奇方能製勝,可這個奇字最不好把握。”

    唐筱雯沉思片刻後說道:“要寫就寫一個冷門的職業,大家都一知半解,比較容易糊弄過去。”

    “或者寫現代人極少有機會接觸到的工作,越神秘對我們越有利。”方人傑在一旁補充。

    “現代?神秘?有了!”唐筱雯突然間來了靈感,她激動地大力拍方人傑的後背,對方痛得呲牙咧嘴又不敢發作,“我們就寫一個傳說中存在的職業,反正規則隻要求男女主人公是同行,並不限定故事發生的年代和背景。”

    “傳說中存在?聽起

    來好玄乎的感覺。”

    “那就對了,這就是我追求的效果。”

    “別賣關子了,你說的究竟是哪一行?”

    “天師。”

    “天師?”

    “沒錯,捉妖怪的天師。我想寫一則故事來講述兩個菜鳥天師,一對歡喜冤家。這樣的創意你認為如何?”

    “我認為如何?我認為你簡直是個天才!”方人傑喜出望外,他對唐筱雯讚不絕口,“太棒了,憑著這個絕妙的創意,我幾乎經可以預見這場比賽的結果,你必定會再次令全場矚目。”

    方人傑的話有一部分很快應驗了,唐筱雯確實受到了矚目,她的名字在第二天上了熱搜版,相應貼吧的訪問及發帖數量也是持續上漲。新一輪的比賽還未開始,她被關注自然不會是因為作品,實際上,消息閉塞的唐筱雯此時還不知道,她已然成了廣大網友討伐、嘲弄的對象。

    “品質敗壞,道德淪喪。《寫手大作戰》女選手原來是小三!”

    “金玉其外,風姿卓越美嬌娘;敗絮其中,口蜜腹劍蛇蠍腸。”

    “上位不成,逼死情夫。見死不救,喪心病狂!”

    “來來來,一起扯下這位史上最無恥小三的遮羞布。”

    這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標題,一樁樁惹人遐想的隱私,馬上在全城掀起了一輪又一輪以禮義廉恥為衡量標準、以人倫品德為評判尺度,詆毀唐筱雯個人名譽的聲討熱潮。輿論是非常可怕的,唐筱雯在不知不覺中遭遇了無情的宣判,她的形象盡毀,頃刻間成了十惡不赦的毒婦。

    當唐筱雯和方人傑有所察覺的時候,事情已經演變為難以收拾的局麵。這一天他們本來計劃外出取景,才走出朝陽電視台,就有人向唐筱雯迎麵擲來一枚臭雞蛋。雙方的距離很近,所以根本來不及躲避,擊中是毫無懸念的事,粘稠、帶有腥臭氣味的蛋液順著額頭滑至臉頰,在那個位置停留數秒後,才緩緩落地。

    唐筱雯被嚇壞了,她不叫也不動,呆立在原地,茫然無措。但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不斷有人向她湧來,用最汙穢的語言肆意謾罵。

    “臭不要臉,賤貨!”

    “嘖嘖,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好,仗著漂亮去勾引別人老公,我詛咒你不得善終!”

    “像你這種掃帚星,真是誰遇到誰倒黴。可憐那對老夫妻,先是家破人亡,緊接著很有可能又要痛失愛孫,對方隻是一個3歲的幼童,你明明掌

    握著救命的關鍵,竟然能夠狠下心來,一點忙都不肯幫,果然是□□無情。”

    “既然做小三肯定是不要臉了,難聽的話相信她也習慣了,咱別跟她說那麽多,打爛這個狐狸精的臉,看她以後還怎麽去迷惑男人!”

    圍觀的人情緒越來越激動,唐筱雯的頭發及衣服被不斷地拉來扯去,盡管方人傑拚命護著,可場麵如此混亂,無數的耳光和拳頭還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然而,最令她難過的遠不遠不是身體正在承受的疼痛,而是她從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和指責當中,漸漸搞清楚人們正在用她最慘痛的經曆撕裂她最難以愈合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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