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進入了正式比賽的環節,整幢大樓的氣氛就變得很怪異,曾經分在一個小組並肩作戰的夥伴,瞬間變成了勢不兩立的競爭對手。爭吵不時從各個房間裏傳出來,有的是控訴文稿被室友偷看,更多的是互相指責對方占用電腦的時間太長。邵奇峰和林旭東對外界的紛擾充耳不聞,默契地關起門來專心創作。

    因為配合得當,兩人都提前完成了各自的短篇小說,正準備修改潤色一番後就交差了事,樓道裏卻在此時發出激烈的爭執聲。

    由於之前小吵小鬧一直不斷,邵奇峰他們早已習以為常,因此聽到雜音,隻是無奈地對視了一眼,並不想出去多管閑事。可這一次同往常不一樣,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外麵的人仿佛隨時可能打起來。兩人終究坐不住了,打開門看個究竟。

    爭吵的人是住在418的白建彰和莫毅輝,他們的房間位於走廊的盡頭,本來鮮有人跡,最是安靜清爽,可是現在,看熱鬧的人將那狹窄的過道圍得水泄不通,簡直是盛況空前。林旭東左推右拱,好不容易才穿過人群,擠到了最前麵。

    隻見白建彰揪住莫毅輝的衣領,大聲罵道:“卑鄙下作、暗箭傷人,偷偷摸摸刪我的小說,我告訴你,老子今天交不了稿,你也別想有好結果!”

    莫毅輝鐵青著臉,生硬地說:“我從來沒有動過你的文檔。”

    白建彰冷笑:“橫豎這個房間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不是你難道是我自己不成?”一邊說一邊更用力地去拉扯莫毅輝,瘦小的莫毅輝被扯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他企圖掰開白建彰的手,卻是徒勞。

    林旭東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用身體將他倆隔開,勸道:“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又不是什麽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有必要說那麽狠、做那麽絕嗎?”

    “怎麽沒必要?怎麽沒必要!”白建彰憤怒地大吼,噴了林旭東一臉口水,“我這兩天的心血全部化為烏有,注定隻能卷鋪蓋走人,這都是他害的,你還讓我冷靜點,我做不到!”

    林旭東一怔,他沒想到這麽嚴重,嘴裏卻還打著圓場:“你別著急,把事情搞清楚再說,也許是個誤會,即使真的是他不小心做錯了事,我們這麽多人,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解決的辦法就是和他同歸於盡。”白建彰惡狠狠地說:“我呆不下去,他也休想逍遙法外!”

    旁邊的人建議:“是不是文檔被刪除了?可以用軟件恢複的,去找穆教師吧。”

    “直接刪除?他的手段可比這狠毒得多,這個無恥之徒打開我寫小說的那個文檔,將裏麵的內容全部清空,覆蓋保存後,又將文件關閉,這樣齷蹉的招數,任是誰來也迴天乏術了。”白建彰咬牙切齒,瞪著莫毅輝,“我不會放過你的,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也不能把你留下來繼續禍害別人!”

    林旭東打了個寒顫,這種刪除文檔的方法,可謂是不留餘地,想不到文弱的莫毅輝居然有這麽猙獰的一麵。周圍的人也紛紛望向莫毅輝,眼神滿是鄙視和不屑。

    莫毅輝在眾人的注視下卻突然挺直腰板,對著白建彰挑釁道:“你還越說越像真的了,來參加《寫手大作戰》真是埋沒了你的天賦,演技那麽好,你應該去參加我是演員之類的比賽。”

    “你什麽意思?”白建彰又對著他揮舞起了拳頭。

    “真的要我說出來嗎?”莫毅輝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異常明亮,“我不知道來朝陽市的100個人裏麵,像你這種濫竽充數的到底有幾個,不過我可以肯定,如你一般陰險狡詐的卻是絕無僅有。你的文檔本來就是空的,因為你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才,根本寫不出什麽同人小說。兩天來,你除了對著電腦發呆外,就隻會鬼鬼祟祟地躲在我身後偷看,和你分在一個房間,算是我倒了八輩子血黴。反正你這種人到明天就會被淘汰的,所以我一開始並不想多管閑事,沒料到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惡毒,當你發現自己徒有其表的真相已被我看穿,害怕我會公諸於眾,於是狗急跳牆,臨死也要拉上我墊背。”

    眾人嘩然,誰是誰非即刻變得撲朔迷離。

    “穆教師來了。”有人大喊。

    圍觀的人很快自覺地讓出一條路。穆鵬飛板著一張臉,訓斥道:“大唿小叫的,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還引來這麽多人起哄看熱鬧,簡直是亂了套,你們兩個馬上收拾東西,在1個小時內離開酒店!”

    “不!”莫毅輝淒厲地慘叫一聲。

    白建彰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容。

    兩人的表情被穆鵬飛盡數收入眼中,他像一隻捕捉獵物的兀鷲,淡定而精明。

    一直冷眼旁觀的邵奇峰設身處地的想了一想,隻覺於心不忍,出聲求情:“穆老師,您的這個決定並沒有足夠的理由支持,事情都沒搞清楚就讓人走,實在說不過去,我們上了一個星期的課,眼看到了檢驗成績的時候,誰會甘心平白無故地離開?還請您好歹給他們一個申訴的機會。”

    穆鵬飛斜著眼睛看他,一副又是你來多管閑事的表情,不過終於還是鬆了口:“好,我就讓你們走得心服口服。跟我來!”

    穆鵬飛把白建彰和莫毅輝領到自己的房間,皮笑肉不笑地問:“你們肯花費這麽多時間和精力鬧騰,想必是小說都早完成了?”

    莫毅輝微微點了點頭,白建彰義憤填膺地說:“我昨夜已寫完,可是被奸人暗算,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先不扯那些沒用的。”穆鵬飛揮揮手,“既然都寫完了,念在你們來一次確實不容易的份上,我今天刷新人生底線,不看人品看作品,誰寫得好誰就可以留下來。”

    白建彰急紅了眼:“這不公平!我的小說被他刪得幹幹淨淨,你讓我怎麽和他比?”

    “文字是刪了,可你腦海裏的構思總不會也被他抹去了吧?我破例多給你1天的時間,再單獨為你安排一個房間,你看行嗎?”

    “我……”白建彰一時語塞。

    “內容是你寫過一遍的,隻要靜下心來迴憶一下,應該寫得很快。”穆鵬飛鼓勵他,“你是一個職業寫手,這點小挫折難不倒你。”

    白建彰把頭一扭,生硬地拒絕:“我被姓莫的惡心壞了,如今什麽都寫不出來。”

    穆鵬飛卻出奇的好耐心:“你寫不出來我幫你寫,把大綱說給我聽,我寫好後再請你來修改。”

    白建彰亂了陣腳,拚命死撐:“大綱也不太記得了。”

    穆鵬飛步步緊逼:“寫的是哪幾個人物總不會忘吧?”

    “我……我寫的是楊過和小龍女。”

    “他們怎樣了?”

    “他們,他們16年,16年後重逢,楊過……不,是小龍女,她……”

    “她如何?”

    白建彰滿頭大汗,漸漸語無倫次:“她,她身中巨毒,頭發花白、容顏盡毀,但是楊康,哦,不不不,是楊過不離不棄,兩人成了親,然後……”

    穆鵬飛看著他,開誠布公地說:“小白,如果你的構思果真如此,那麽恐怕再好的文筆也無法讓你晉級。”

    白建彰垂下了頭。

    “今天的事我不打算追究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們各自心裏最清楚。”穆鵬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如果隻是把寫作當成愛好,隨性點倒無妨,但是絕對不能將心思放在投機取巧上,光明磊落是做人做事最基本的原則。你們的人生之路才剛剛

    開始,隻有保持堂堂正正的姿勢,才能走得更遠,否則縱然你累得筋疲力盡,也注定走不出自己畫的那座心牢。”

    白建彰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我現在就迴房間去拿東西走人。”

    “小白。”穆鵬飛叫住他,“等明天公布了成績,再和其他被淘汰的選手一起走吧。”

    “可是,我沒有成績。”

    “不,每個人都有成績,包括你。”

    “穆教師……謝謝!”白建彰從穆鵬飛的眼神中看到寬容,明白了對方有意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免遭旁人詬病,可以體麵地離開並繼續在寫手圈生存下去。

    穆鵬飛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在今後的生活中,遇到任何困難,都能夠昂首挺胸、憑真正的實力闖過去。”

    “我一定會努力的。”白建彰的承諾擲地有聲。

    穆鵬飛又看了看麵前的兩個年輕人:“需不需要我幫你們調換房間?”

    “不用了,既然明天注定要各奔東西,我不想留下遺憾和仇恨。”白建彰轉身用目光詢問莫毅輝的意見。

    “在這種封閉和緊張的環境下,不是每個人都能發揮出正常的水平。”莫毅輝平靜地說,“穆教師,我相信白建彰是一時衝動,我仍然願意做他的室友。”

    “很好。”穆鵬飛倍感欣慰,“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論留下或是離開,你們都應該明白,今天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將兩人送走後,穆鵬飛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很想知道莫毅輝會寫些什麽,他打開電腦,調出作品來看,原來莫毅輝選擇從《鹿鼎記》入手——

    韋小寶娶第5個老婆的時候,康熙匆忙冊封了第16個妃子,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如果身邊每多一個女子,就可以多一道枷鎖將那肆意蔓延的思念束縛住,那麽他不介意多下幾道類似的冊封詔書。隻是玄燁終其一生,後宮嬪妃不計其數,而心裏忘不掉、放不下的卻始終是那個在炎夏的午後,笑嘻嘻地從桌底鑽出來,對他說“我來跟你玩”的小桂子。

    ……

    隻匆匆看了幾段,他就斷定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夥子,不僅可以在這一輪輕鬆晉級,而且很有可能一路過關斬將,堅持到比賽的最後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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