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仁貴妃算準了時辰,待得詢下朝過後,便前往了乾元宮問安。在殿前戍守的侍衛,見是仁貴妃至此,隻是急急入內去稟報。沒一盞茶的功夫,高柱便出來笑吟吟的將仁貴妃請了進去。入了內殿,仁貴妃隻照著常理問安。待詢降諭平身過後,詢隻是笑道:“愛妃一向極少來此處,怎的今日倒是略略有些反常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仁貴妃和顏一笑,道:“到底是皇上聖明,臣妾還未開口便知曉了臣妾的來意。臣妾來此確是有件大事要稟報皇上。”


    詢隻是示意讓仁貴妃繼續言語,仁貴妃斟酌片刻,才鄭重道:“臣妾想著如今仁元公主已是將近及笄。按理該是指婚下嫁的時候了,臣妾前些時候便在思量此事,與昭惠太後並皇後都已商議過,如今便來問問皇上的意思?”


    詢淡淡道:“既是已與太後並皇後都商量過了,可見如今仁貴妃心中已是為公主相中了一戶合適的人家。”


    仁貴妃淺淺道:“正是如此,臣妾覺得朝中太常卿歐陽泰的長子歐陽桓,且他的年歲與公主亦相差不遠。且歐陽氏又是曆經多朝的詩書名門。臣妾以為倒是極好的。”


    詢玩味的笑道:“方才愛妃說此事已與皇後商議過,卻是不知皇後意下如何?可有反對之意?”


    仁貴妃聞了,頗有些驚異,隻是淡淡道:“怎會如此,皇後娘娘未見有反對之意,聞得太後娘娘已然允了,亦覺得甚好。故才讓臣妾來問問皇上的意思。”


    詢麵上的笑意越深,隻是溫和道:“如此甚好,朕亦是允了。不日朕便降旨。”


    仁貴妃歡天喜地的謝恩後告辭迴宮了。詢見得仁貴妃離去後,隻是對著高柱笑道:“這世事當真是冥冥中自有因果。”


    高柱謙恭道:“奴才愚鈍,不明白皇上深意。”


    詢似乎不以為意,隻是淡淡道:“朕有多日未去鳳儀宮了,且傳旨去禦膳房知會她們一聲,就說朕要去鳳儀宮用午膳。且吩咐她們將膳食送去鳳儀宮吧。”


    鳳儀宮內,茯若正在吩咐手下人細算六宮上下的賬目,又遣人去司珍房知會讓她們早些打造公主下嫁所用的紫金鸞鳳冠。


    詢入了內殿。茯若隻緩緩起身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


    朕笑著拂了她起來,遣散了眾人,與茯若坐在榻上,隻是笑道:“仁貴妃來報朕說是要將仁元嫁入歐陽氏。還說太後及皇後都允了此事。朕覺得仁元到底是宮內唯一的嫡公主,她的婚事自然不可似旁人那般馬虎了。所以朕便來了此處想著與皇後再細細商議一番。”


    茯若聞了,心下不知詢是何想法,隻是清冷道:“臣妾允諾,亦隻是順從了昭惠太後的意思,且歐陽氏委實乃是一等一的官宦士族。將仁元嫁入她家,亦合情理。皇上說要再與臣妾商議?莫不是皇上對此事有異議。亦或是心中有了旁的人選。”


    詢淡淡笑道:“皇後多慮了,朕不過是覺得世事自有因果罷了。”


    茯若神色有一瞬的嗔怒,便旋即平複了氣色,隻是靜靜道:“世事自有因果?但公主下嫁乃是曆朝曆代定下的禮法。臣妾乃是愚鈍婦人。實在是不明白皇上深意。”


    詢的神色愈加奇怪,隻是道:“朕不過是覺得以往因著母後的緣故,皇後未能嫁入歐陽氏,如今卻是仁元嫁入歐陽氏。卻不是因果麽?左不過你們母女倆,終有一人要嫁作歐陽氏的人婦。”


    茯若心思潮濕的有些冰冷,心下諸多的委屈層層湧起。隻是強自鎮定道:“皇上此意,可是在懷疑臣妾。認為是臣妾做主讓仁元嫁入歐陽氏。臣妾事先全然不知此事,乃是仁貴妃愛女心切。眼見仁元年數漸長,便開始張羅此事。且仁貴妃選了歐陽家的男丁為婿也無非是仁貴妃母家與歐陽氏有親。”


    詢隻冷笑道:“朕又未曾責怪什麽?皇後又何必著急為自己開脫呢?且說皇後素來賢德,入宮多年來,從未對朕有過二心。這點朕倒是十分的相信皇後。”


    茯若冷淡道:“雖說昔年歐陽氏的人曾向臣妾的家門求親,但當時臣妾諸事都是全憑叔父的吩咐。奉了仁惠太後的懿旨入宮過後,心中便隻有皇上一人。其餘的事情,臣妾不願亦是不敢。”


    詢含笑執著茯若的手,隻是溫厚道:“朕都明白,皇後賢惠。而朕還信了旁人的誣告,讓皇後遭了苦楚,委實是朕的過失。”


    饒是詢這般誠摯的歉意,亦絲毫未能消去茯若心中的恨意,但她麵上終究是淡淡道:“臣妾乃是皇上的妻子。怎敢怨懟皇上,所幸皇上已為臣妾洗脫了冤屈。這樣臣妾亦不算的委屈了。”


    詢淡淡道:“仁元的婚事,皇後可要好生操勞一番,務必要比先前靜慧及惠順的婚事更為隆重。到底嫡庶有別。不能失了仁元的麵子。”


    茯若神色淡漠,道:“這個自然。臣妾入宮多年,膝下隻有仁元一個女兒。自然是不能虧待了她的。”


    詢瞧著茯若端然的麵容,隻是道:“皇後乃是朕的妻子,朕的子女都算是皇後的孩子。將來便是太子登基,皇後自然便是名正言順的母後皇太後。其他嬪妃的孩子,皇後也一直十分盡心的照料。”


    宮人們將膳食端來之時,茯若隻照例陪著詢用膳。膳食極是精美,但許是茯若今日胃口不佳。許是不願與詢一同用膳。茯若每樣菜都隻略略嚐了一小口便停了碗筷。


    詢見了,卻是關切問道:“難道皇後今日胃口不佳?還是這些膳食不合皇後的胃口。”隨即,詢隻是笑道:“朕卻是忘了,禦膳房的司膳素來都是按著朕的胃口來烹飪。原本朕隻是在乾元宮用膳,今日下旨讓人將膳食端來了鳳儀宮,皇後的胃口與朕不合。故而有些不對味。”詢隻吩咐了高柱讓他宣禦膳房的人再做幾樣茯若素來喜愛的膳食。茯若卻出聲製止了,隻是靜靜笑道:“不必麻煩了,並非是臣妾吃不慣這些膳食,隻是因著這些時日暑日將近,且臣妾如今事多,一時間便有些煩悶。所以才胃口不佳。勞煩皇上掛心了。”


    詢瞧著茯若略有些清瘦的麵容,心下倒是多了幾分愧怍,隻是溫和道:“既是如此,皇後到底要好生將養。倘若身子不好,且又沒有胃口,平日裏便吩咐太醫院開些藥湯來進補也好。照著例子,皇後的膳食應是由禦膳房的掌膳準備。論起手藝,宮中自然是司膳為首,若是皇後的胃口一直不好,明日朕且下旨讓司膳來準備皇後的飲食也可。”


    茯若隻是婉言迴絕了此事。淡淡道:“不必皇上費心了,臣妾自做了貴妃時,便是有掌膳來準備臣妾的飲食,若是驟然間換了旁人,隻怕臣妾的胃口更是不好了,且司膳原本便是伺候皇上用膳的。皇上每日朝政繁忙,皇上的膳食半點馬虎不得。若是再由司膳來準備臣妾的膳食,難免會叫她分心。因此,還是免了此事為好。”


    詢見著茯若迴絕自己,頗有些掃興,但心中對茯若的愧疚之情越盛。因此隻是吩咐了安尚儀好生照料皇後,便迴乾元宮去了。


    永安宮內,玉璃派去鳳儀宮的細作已將此事告訴了如兒,隨即此事亦被玉璃得知了。


    雁兒性子最是沉不住氣,隻是對著玉璃道:“皇貴妃,如今皇上越發的看重皇後了。便是皇後沒了胃口,皇上亦能這般的牽掛。若是皇後將來密謀除掉太子,又怎生是好。”


    玉璃白了雁兒一眼,隻是靜靜笑道:“皇後乃是皇上的正妻,皇上自然是看重她的,且因著西京行宮一事,皇上待皇後難免有幾分愧怍。所以待她才格外的親厚。”


    如兒到底要細心些,隻笑道:“皇貴妃這般鎮定,可是心下已有了主意。”


    玉璃陰沉沉道:“仁元公主要下嫁的歐陽桓的歐陽泰,你們可知此人?”


    雁兒道:“乃是朝中的太常卿,不過是尋常官吏,且又不得皇上器重。便是公主嫁入了他家,又能如何。左不過是他家出一位駙馬爺罷了。”


    玉璃冷冷笑道:“你們可曾知道,昔年這歐陽泰可是曾想待字閨中的皇後宋氏求過親的,且本宮聽說他還去求了數次。看來,他對皇後可當真是一見傾心啊。”


    如兒亦是陰冷道:“饒是如此,皇後還敢與他家結親,當真是自掘墳墓。”


    玉璃笑著道:“皇上乃是天子,若是得知了他的皇後對她不忠,這罪名可比謀害太子要大得多了。若是出了此事。皇上定然不會繞了皇後。”


    雁兒亦是明白了此事,道:“皇貴妃,可是要奴婢們在後宮去傳出謠言?”


    玉璃擺擺手,沉吟道:“暫且不必,待得仁元公主下嫁過後再說,本宮現下心中已有了萬全之策。隻是一步步將那皇後宋氏引入本宮的陷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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