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茯若迴宮後,六宮事務一切漸漸返了昔年的舊曆,倒也漸漸緩了些這些年來玉璃執掌時諸事皆由己好惡的風氣。倒是一片和緩的氣象。仁貴妃與宜貴妃倒是每日都定時來給茯若問安。茯若自昔日遭了玉璃的算計被貶黜三年之苦過後,便於宮中事務甚為仔細。諸事皆要自行打理。所幸,宜貴妃與敏貴嬪倒是入宮的舊人了,茯若且與她二人也算是和氣,隻是將各宮的宮女職務調度與賬目審計之權分予了二人。但大事仍舊乃是茯若自身定奪。因著這個緣故,茯若迴宮過後,仁貴妃奏請了數次要將仁元公主送迴鳳儀宮,但茯若隻以六宮事務繁忙,且又以仁貴妃細心妥帖之故,將仁元公主留在了坤華宮中。


    轉眼間過了一月,六宮嬪妃都悉數入了鳳儀宮拜見皇後,唯獨玉璃每每皆以身子不爽快為由推辭了此事,故茯若迴宮過後,便從未見過玉璃,反倒是太子溶與端懿帝姬倒是由著乳母帶領,仍舊來了鳳儀宮給嫡母問安。大夏朝極重孝道,且嫡庶尊卑異常分明,宮中生養的孩子皆要悉數尊稱皇後為母後,且便是皇子帝姬的婚事,亦是全權由皇後做主。惠順帝姬之親事便是因著茯若不在宮中,才由得玉璃胡亂拿了主意,將惠順帝姬草草下嫁了。


    這日午後,茯若歇了午覺起來,安尚儀隻是進來伺候,跟在安尚儀身後做事的林典儀嘟囔了句:“皇後娘娘也到底好性兒,禧皇貴妃至今未來向皇後娘娘問安,皇後娘娘便是這般恕著她麽?若是如此成了風氣,隻怕將來後宮的人都認為皇後娘娘好性兒,越發的都沒了入宮請安的規矩。”


    安尚儀隻是迴首罵了句:“你如今是越發會做事了,竟還敢隨口議論主子了。若是傳將出去,隻怕還會壞了鳳儀宮的名聲,編排皇後娘娘交出這麽個沒規矩的下人來。且革了你半個月的銀米。”


    林典儀嚇得隻忙忙向茯若並安尚儀求饒,隻是哭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隻是為皇後娘娘不平而已。”


    茯若也不正眼瞧她,隻是冷冷道:“安尚儀是鳳儀宮的尚儀,出本宮外打理這鳳儀宮一切事務,今日本宮是有心要恕了你這次,隻念在你心裏想著本宮,隻是若是本宮貿然恕了你,便會拂了安尚儀的麵子了,因此本宮想著倒還是由著安尚儀才好。半個月的銀米也不算的什麽大事,左不過你們的膳食自有後廚房的小宮女料理,且沒了這一次倒也是不妨事。”


    林典儀情見茯若這般說了,自知討饒無望,便自行離去了,茯若見她走了,隻是對著黃銅鏡瞄了瞄眉毛,隻是細細道:“且隨本宮去一趟永安宮才是。”


    安尚儀到底深沉老練,隻是默默不語,使了使眼色給一旁的小宮女,小宮女便去將茯若的首飾珠寶拿來,隨後,寶帶隻上前給茯若梳妝。寶帶隻是對著安尚儀笑道:“到底不愧是在行宮裏做事做老了的,支使下人的時候竟連話也不消說一句。”因著寶帶乃是茯若一直帶在身邊的伺候,且她如今也是鳳儀宮的掌事宮女。安尚儀自然是要給她幾分麵子,隻是淡淡道:“若是顢頇無能,怎能坐得這尚儀之位。”


    茯若隻帶了淨月,慧玉及安尚儀上去,臨走前,隻是吩咐寶帶遣人去永和宮探望蕭婕妤的龍胎。


    永安宮離鳳儀宮距離適中,穿過上林苑便是了,茯若久在行宮,如今見著長街上的宮人對她恭敬的禮數,早年心中的那份忐忑不安之心早已消散,取而代之卻是一種自得的心思。幾人在赤色宮牆內轉了幾處,便到了永安宮,駐守宮殿外的侍衛見著是茯若隻是慌慌張張將茯若迎了進去,消息一層層傳進去,亦不見玉璃出來迎接,隻是雁兒出來給茯若請安道:“奴婢恭請皇後娘娘聖安。”


    茯若亦是不答,隻是安尚儀冷聲道:“皇貴妃張氏何在?為何不出來迎接皇後。”


    雁兒正在結舌訥訥。卻是如兒出來下跪並著恭謹道:“因著皇貴妃現正在裏間給太子殿下溫書,且奴婢們也是疏忽了,所以傳進去的時候,皇貴妃還未來得及出來迎接,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茯若隻是冷聲對著淨月道:“且看著這兩個婢子,莫讓她等進去。”便徑直入了內。


    玉璃見是茯若入內,二人隻是怒目相視了,玉璃冷冷道:“皇後娘娘多年未至臣妾的永安宮了,如今降臨,可算是臣妾的榮光了。”


    茯若冷笑兩聲,秀美微蹙道:“承蒙皇貴妃的恩德,本宮於西京行宮禁足多年,便是連皇宮亦是多年未入。如今本宮否極泰來。自當要好生報答皇貴妃昔日的恩典。所以特來永安宮探望一二,瞧著這幾年匆匆歲月,皇貴妃是否依舊如往常那般豔冠六宮。”


    玉璃淺笑兩聲,隻是讓乳母帶著太子給茯若行禮,便讓太子先行出去了,這才正色道:“臣妾比皇後娘娘尚且虛長三歲。如今皇後娘娘亦是將近三十有五了,本宮自然更是人老珠黃了。所幸本宮的兒子倒是成了儲君,將來到底也有個指靠。”


    茯若冷笑兩聲,道:“本宮亦是明白皇貴妃心中所思,如今皇上最是寵幸婕妤蕭氏,皇貴妃昔年的榮寵悉數給了她人。皇貴妃朝中勢力如今也是不穩了,若是再不尋個指靠,隻怕往後便要難做了。”


    玉璃聞了茯若的譏諷,臉上笑意更甚,隻是淡淡道:“皇後娘娘失寵多年,如今不也仍舊這般度日,本宮好歹專寵了那麽些年,且本宮的兒子還是太子,將來若是太子登基,本宮便是聖母皇太後,細細思索本宮這一生亦不算的太虧了。”


    茯若白了玉璃一眼,隻是沉吟道:“皇貴妃心裏的算盤未免打的太精了,雖說你的兒子做的太子,但是你又能如何能安保他能登上帝位。宮中變幻莫測,便是昔年的肅憫太子,穩坐東宮位子數年,不也仍舊逃不過早夭的厄運。”


    玉璃含怒打斷了茯若的言語,隻是恨恨道:“皇後娘娘仔細說話,太子到底是儲君,乃是往後的皇帝。皇後娘娘怎敢隨口詛咒?若是讓皇上知曉了,皇後娘娘好不容易得來的安逸時日,便要悉數付諸東流了。”


    茯若全然不加理會,隻是自顧自的笑道:“憑你的兒子乃是皇太子又是如何?本宮才是正宮皇後,在祖宗家法眼裏,你的兒子唯一的母親隻有本宮一人而已。”


    玉璃冷聲笑道:“饒是如此,臣妾乃是太子的生母,太子自會同臣妾更會親近。且饒是皇後娘娘乃是正宮又如何,娘娘博古通今殊不知孝武太後典故。這孝武太後馬氏乃是太宗皇帝正妻,然太宗與馬氏無後,皇位便傳予了高宗皇帝,太宗高宗二人乃是叔侄,高宗皇帝生母宣順皇後孫氏乃是惠宗正妻純惠皇後劉氏的浣衣宮女,因著稍有姿色被惠宗臨幸,故而有了高宗,而她亦母憑子貴封了個昭媛。往後,高宗繼位,便尊了伯母馬氏為孝武太後,生母孫氏為宣順太後。然兩宮時有不和,高宗皇帝最後隻以孝武太後身子需靜養為由,將馬氏送去西京行宮。而後宮便全然成了孫氏一人的天下。且孫氏太後喜好權勢,自高宗登基便垂簾聽政六年。且又睚眥必報,在馬氏於西京行宮薨逝後,竟將馬氏一族悉數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直至百餘年後,世宗當政才恕了馬氏一族的冤屈。


    茯若聞了玉璃的威嚇,絲毫不懼。隻是緩步走近了玉璃,隻是低聲道:“本宮今日可告知皇貴妃一聲,來日便是你的兒子有福氣能坐上皇帝,你也定然沒福氣坐上太後。這將來宮裏的皇太後,隻有本宮一人便足夠了。且今日皇貴妃對本宮的威嚇,本宮來日定將全然報與張氏一族,以雪西京行宮之仇。還望皇貴妃往後在宮中萬萬要仔細。”


    玉璃聞了,隻是迎上了茯若的噬人的狠辣目光,隻是緩聲道:“臣妾明白,且臣妾也一直盼望著,這宮裏頭皇後與皇貴妃隻存其一便可。”


    日色緩緩沉重,茯若帶著宮女出了永安宮,神色凜然的行在長街上。時不時,寒鴉撲棱棱飛過,在夜空餘下一聲淒絕的叫聲,越發凸顯了宮裏深夜的肅殺。


    昭惠太後在長樂宮內殿緩緩點了一支水煙,隻是靜靜笑道:“這宮裏怕是要有一場腥風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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