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清兒的身子便發起了高熱。茯若一時間倒是慌了手腳,隻和秀兒守在病榻邊,因著詢的旨意,且後宮中的人慣是會拜高踩低的。茯若所住的院落極是簡陋,茯若好歹還有貴妃的名位,所住的房間倒還算寬和,但秀兒等一幹奴才所住的房間卻是破敗不堪,直與冷宮無異。且現下乃是寒冬時節,院落中又少有炭火與木材。便是有,也是由著旁人克扣了不少。所送到茯若手中的,寥寥無幾。熬了一兩天,清兒的病症未見緩和,倒是越發嚴重了。


    清兒隻在榻上臉色緊緊,茯若隻拉著清兒,心如刀絞,秀兒倒是去熬了一小碗清粥來,給清兒略略喂了幾口,對茯若道:“現下如何是好,清兒病的重,吞咽不下。且她自挨了板子,便未進一粒米,奴婢是怕長此以往,她的身子熬不住啊。”


    茯若見著清兒的病困麵容,隻愁苦道:“本宮又有什麽法子,現下秀蓮已經悄悄出去請太醫了。好歹太醫院還有一兩個咱們的人,不論如何都要叫個人迴來給清兒看看。”


    秀兒隻去拿了一個暖手爐來,遞給茯若,緩聲道:“娘娘好歹要珍重自身啊,若是娘娘再病倒了,那麽奴婢們當真便手忙腳亂了。”


    茯若隻溫和一笑,並未多言。複又到清兒的榻上,隻執著清兒的收,神色關切。


    過了良久,秀蓮才從外頭悄悄趕迴來。茯若忙去問道:“如何,可有太醫願來這裏為清兒看病?”


    秀蓮隻戚戚道:“奴婢到了外頭,直奔太醫院,今日當值的乃是朱太醫。原本他不願來的,隨後奴婢好言好語求了他甚久,他才答應跟著奴婢來這裏,誰知。”秀蓮言語至此,眼中已是不住落淚。


    茯若忙焦急道:“你且說到底怎麽啦?”


    秀蓮隻又道:“奴婢和朱太醫在來的路上正巧被玉貴嬪碰上了,玉貴嬪說要朱太醫去給她把個平安脈,朱太醫原想推辭一二,玉貴嬪鬧了,說什麽要請皇上治朱太醫的罪,朱太醫便跟著玉貴嬪去了。”


    秀兒隻狠狠道:“玉貴嬪當真是用心歹毒,哪有人這時候請太醫去把平安脈的,她分明是在刻意為難咱們。”


    秀蓮隻道:“奴婢所想也是如此,且奴婢看著玉貴嬪的樣子斷斷不像是體虛之人。如此一來,必是算準了咱們這出了事,要刻意來為難咱們呢。”


    茯若隻沉吟道:“那可如何是好,可還有什麽別的法子。”


    秀兒細細一想,隻道:“你可去了永安宮求禧貴嬪。她或許會幫著咱們的人。”


    秀蓮隻低聲道:“自玉貴嬪帶走了朱太醫,奴婢便去了永安宮,結果永安宮的人說今日皇上翻了禧貴嬪的牌子,禧貴嬪晚膳前便去了乾元宮了。”


    秀兒隻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隻道:“那可如何是好。貴妃娘娘。”


    茯若此刻的麵容早失了神色,隻歎氣道:“皇上翻了禧貴嬪的牌子,不到明日之前,禧貴嬪是斷斷不會迴宮的,現下仁惠太後已經睡下了,本宮還能去求誰呢?”


    病榻上的清兒隻痛苦的哼叫了一聲,茯若這才迴複了心思,隻奔到清兒的榻前,道:“清兒,你可好些了?”


    清兒隻喘著氣道:“小姐,奴婢怕是不成了,奴婢現在渾身沒力,便是說話都覺得吃力,奴婢隻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茯若隻慌忙搶白道:“別說下去了,本宮不許你這樣說,你一定要好好的。本宮以後還要幫你找個婆家的,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


    清兒隻清雅一笑,緩緩道:“奴婢隻想著一輩子便在小姐身邊伺候便好了。其餘的,奴婢不敢奢求。”


    秀兒也在一旁哭泣了起來,隻道:“清兒,清兒,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啊,不要丟下咱們。”


    清兒隻伸手向秀兒道:“你做事一向比我細心些,且你又穩重,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小姐。”


    茯若這時隻泣道:“清兒,你且忍住,本宮這就給你去找太醫。你且先等著本宮。”


    茯若一起身,便向門外奔去,秀蓮隻追了上去,拉住茯若道:“娘娘萬萬不可啊,現下娘娘被皇上禁足,若是娘娘強行跑了出去,隻怕以後罪加一等啊。”


    茯若一把掙脫開秀蓮的手,隻道:“罪加一等又如何,本宮現下的境地害怕什麽,便是將本宮廢為庶人,貶去冷宮又如何。本宮不在乎。”


    到了院外,戍守的侍衛隻忙著上前將茯若攔住,隻道:“貴妃娘娘現下乃是禁足期間,皇上有旨,不容許娘娘出這裏一步。”


    茯若不理會侍衛的阻攔,一意向前奔走,侍衛隻動手拉住了她,茯若不住的哭喊。秀蓮隻對侍衛道:“且放我出去把,貼身伺候貴妃的宮女病的不行了,且讓我再去請個太醫吧。”


    此刻已是落雪了,寒風陣起。裏間隻傳來秀兒的哭聲,茯若一怔,隻呆了半晌,隻緩步又向迴走去,進到裏間,隻見秀兒不住的哭泣,道:“貴妃娘娘,清兒,她已經去了。”


    茯若此刻卻是心頭如同烈火灼燒一般,一種莫名的傷痛感漸漸襲來,且愈來愈濃。令她逃離不開,她上千見到榻上已經離去的清兒,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隻嗚咽了一下,沉痛道:“好好替她收拾一下吧。”


    秀蓮上前對茯若泣道:“貴妃娘娘務必不要過於傷心,奴婢明日就會去辦此事,但求娘娘務必要放寬心思,以免娘娘的身子也不濟了。不是稱了那些想害咱們的人的心願麽?”


    茯若未發一言,隻無神的迴了自己的房間。秀兒與秀蓮隻道茯若的脾性,也不敢跟上去,隻是哭著為清兒整理後事,隻聽著茯若的房間裏隱隱傳來一陣陣抽泣聲。


    到了第二日,永巷的管事太監派了一兩個太監來將清兒的屍身收走了,茯若隻在一旁,退了自己手上的碧玉鑲金鐲,隻給清兒帶上了。無神道:“這隻玉鐲原是本宮的嬸娘給本宮的,且讓清兒帶著上路吧。”


    秀兒隻紅著眼去扶住茯若。秀蓮這將清兒的衣物都打點好了。那太監到底對茯若還是有幾分敬意,隻道:“貴妃娘娘,可還有什麽要說的,不然奴婢們便將她帶走了。”


    茯若望著清兒的屍體,神色間閃過一絲刻骨的痛,便緩緩道:“且走吧。”


    隨後幾日,茯若都將自己悶在房裏,一言不發。一食未進。秀兒見著茯若這般。隻跪下來磕頭道:“奴婢懇求娘娘了,便是心裏再是難受也要吃些飯啊,不然娘娘的身子不好了,清兒便是死也是不值的啊。”


    茯若隻是冷冷道:“本宮心裏煩悶得很,吃不下。”


    清兒隻道:“若是娘娘心裏煩悶,便請娘娘打罵奴婢吧,奴婢不在乎,隻求娘娘能舒心便是。”


    茯若見著秀兒的麵容,又想起了從小伺候自己的清兒再也不會迴來了。心疼如斯。眼中的淚意卻是再也抑製不住了,隻似湧泉一般。滾滾而落。隻伏在清兒的肩上嚎啕大哭起來。


    到了第二日,茯若開始漸漸地吃一點膳食了,秀蓮見著茯若開始用膳了,隻寬心道:“貴妃娘娘且安心忍耐些時日,皇上指不定過些時候便會將娘娘放出去的。”


    茯若清冷一笑,隻道:“如此一來,最好不過。”


    秀蓮隻不答話,茯若複道:“秀蓮,你待會兒且去永安宮給禧貴嬪哪兒說一身,就說本宮身子不好,想來是染上了風寒。”


    秀蓮且道:“一定要將此言親自說與禧貴嬪娘娘麽?”


    茯若清冷道:“不必如此,隻消讓永安宮裏頭貼身伺候禧貴嬪的人知道了便是了。”


    隨後,秀蓮便出去辦此事了。秀兒不住有些疑惑,便向茯若問道:“貴妃娘娘,若是您身子不好,大可直接請太醫來便是。何故拐彎路去告訴禧貴嬪。”


    茯若隻喝了一口茶,緩緩道:“若是直接去請太醫有什麽用,太醫能讓本宮出去麽?”


    秀兒聞言大喜,隻道:“娘娘的意思是?”


    茯若神色清寒如冰,語氣幽幽道:“本宮已有了主意,隻在此一搏了。”


    秀兒隻溫和道:“娘娘終於振作起來了。”


    茯若隻是望著窗外的紛紛落雪,雪珠子格楞格愣打著窗,散花碎粉一般下著。茯若凝神道:“斷斷不能讓清兒就這樣枉死了。”


    秀兒隻恨恨道:“貴妃娘娘一定要懲治玉貴嬪與齊貴人的無禮。”


    茯若隻冷冷道:“豈止是她們二人,還有皇後,本宮一定會找她們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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