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三日,皇後為著選秀一事,每日用過午膳連午睡的時刻都擱下了,便讓嚴尚儀親自去將茯若喚來,同她商議諸事。一時間茯若也是甚感乏累。


    倒是這日,玉璃正送走了去上朝的詢,兀自梳洗打扮,她不過乃是區區才人,貼身的宮女不過也是茯若前日所賜的喜兒,便是衣服首飾也最是簡樸不過,詢看不過眼,要賞賜她些,玉璃隻推辭道:“嬪妾以戴罪之身承蒙太後恩典饒恕,得以迴宮,且如今能再得皇上眷顧,已是萬幸,若是臣妾再不知足,隻怕要惹人議論了。前日嬪妾去鳳儀宮,向皇後娘娘請安時,皇後便教導臣妾要恪守本分,嬪妾恐辜負皇後教導,皇上的美意是萬萬不可承受。”


    詢得知了此事,對皇後愈發不滿,對玉璃更是憐愛。故入後宮十有八九便是直接來永安宮。


    玉璃通身清簡淡然,一襲月白色如意紋錦衣,發髻上隻一對銀製釵環。甚是清雅,她扶著喜兒的手煢煢獨行,直到壽安宮門前。


    前去通傳的楊尚儀對於玉璃的到來並未有過絲毫的吃驚,見了她隻淡淡道:“久不見張才人了,太後娘娘一直念叨張才人會來拜見太後,卻不怎想今日果真來了。”


    玉璃緩步入內,隻見壽安宮比之長樂宮的大氣精雅,顯得幽靜簡樸許多,昭惠太後乃是母後皇太後,且又素喜奢華,故長樂宮內的陳設布置無不極盡奢華,可謂是“白玉為堂金作馬,金堆玉砌繁錦繡”。而壽安宮的布置顯得卻是古樸淡然,但那古樸中卻有種繁華耗盡餘下的淡然之感。


    見到仁惠太後笑吟吟瞧著她,玉璃隻躬身福了一福,道:“嬪妾張氏,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萬福金安。”


    仁惠太後笑道:“你如今倒是比往日沉穩了許多,可見冷宮四年的困苦倒是磨煉了你的心性。”


    玉璃心中一沉,隻覺得背心涼透,已然情不自禁地跪下:“嬪妾今日得以出冷宮,全然皆是太後之恩,嬪妾雖不懂旁的什麽大道理,但至少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所以嬪妾今日要來此拜見太後。”


    仁惠太後端然坐於軟塌之上,一襲翠青色的鳳紋錦衣,那樣深遠的顏色,恰如她幽深的心思一般叫人難以琢磨。隻見仁惠太後悠然一笑,道:“哀家覺得懂得知恩圖報倒不如會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來得安心。”


    玉璃聞言,神色頓時冷冽了起來,道:“太後所指,可是昭惠太後。”


    仁惠太後含笑點頭,道:“你倒乖覺,哀家當年細細查問過太醫,順安貴人難產乃是有人在她的飲食中下了藥物所致,而她生產當日與你發生了口角,隻是使得她氣血上湧,所以動了胎氣,便是這樣才讓那些詭計掩飾了過去,你不過是為旁人擔了虛名而已。”


    玉璃神色淡然,道:“所幸嬪妾如今已經出了冷宮,而嬪妾自然也不會白白受人誣陷,定要將陷害嬪妾之人查出,也不枉嬪妾這四年困苦。”


    仁惠太後瞟她一眼,道:“昭惠太後仰仗出身尊貴,跋扈多年,且她昔年與純獻皇貴妃爭寵之事,已使得她恨毒了司製坊出身宮女,便是這一層關係,也足夠她將你貶入冷宮了,且不論你一妃子,便是哀家,身為聖母皇太後與她平起平坐,這些年來,還不是受盡了屈辱。”


    玉璃越發低眉順眼,道:“太後娘娘對嬪妾有再造之恩,嬪妾願拚盡全力使太後娘娘心安,使得這後宮的名位真正平起平坐起來。”


    仁惠太後藹然一笑,伸手扶玉璃起來,冷冷道:“你若是感激哀家救你之恩,你便替哀家做一件事,若是事成,哀家與宋昭儀都會對你感激的。”


    玉璃立在仁惠太後身旁,隻瞧著殿中青煙嫋嫋,恭謹道:“太後有命,嬪妾自當竭盡全力,還望太後隻管吩咐便是。”


    仁惠太後微微頷首,森然道:“哀家的兄弟前些日子在前朝受了旁人的彈劾,丟了禮部尚書的官,被貶為了小小的通判,不但如此,便是哀家的家門也險遭抄家之禍,朝中的言官數次上奏應削去哀家弟媳的二品誥命夫人的官位,若不是皇帝念著哀家的麵子,隻怕宋氏早已被人夷為平地了。”


    玉璃是何等聰慧之人,怎會不知太後之意,忙屈膝道:“太後所言,可是希望嬪妾向皇上進言複宋大人禮部尚書的官職,且重罰那些上奏的言官。”


    仁惠太後聞得此言,仿佛觸動心腸,淡淡道:“你果真是個聰明人,論起資質你比茯若要強許多,其實若不是你的出身的緣故,你早已是貴妃,皇貴妃的身份了。”


    玉璃淡然道:“太後既然示下,嬪妾自會盡力,還望太後安心便是。”


    仁惠太後冷眼瞧著玉璃的嫣然嫵媚的麵容,道:“你怎的不問問哀家為何不將此事交與茯若去做,而是交與了你。”


    玉璃聞言,隻淺笑道:“因為茯若乃是太後的侄女,若是由茯若去說必會讓皇上疑心茯若是在包庇家門,而嬪妾與宋氏素無來往,若由嬪妾去說,一來不會使皇上多心,二來也可使宮中的人去疑,以免有人閑話議論太後與茯若幹預朝政。”


    仁惠太後麵容登時和藹了不少,她隻捋了捋玉璃的頭發,和藹道:“你在這宮裏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哀家日後會保你一個昭儀的位分。”


    玉璃聞言,亦放心不少,才起身告辭。


    迴到永安宮,卻見宮中的太監夏蟠向她報喜道:“方才乾元宮的人來報,皇上今夜又要來咱們永安宮留宿,自小主迴宮以來,皇上已是接連來了咱們這裏五日。可見皇上對小主那是當真沒得說的。”


    玉璃一笑,也不多說,隻正色道:“慣會說嘴的,還不快去做事。”


    過不多久,詢來了,玉璃與他言語了片刻,二人便去歇息了,深夜,玉璃睡在詢的身旁,隻見詢的手臂緊緊摟著她,她夢見了昔日在冷宮時的淒慘處境,以及昭惠太後冷漠的麵容,皇後麵容上那一絲詭異的微笑,以及齊貴人,玉貴嬪在一旁的嬉笑怒罵。她兀自驚醒,看著身邊的詢沉沉入睡的清俊麵容。看著他緊緊摟著自己的手臂,才稍稍覺得心安。


    或許這個男人對她的愛慕與恩寵才是她得以逃離昔日那種屈辱,且能保全自身的唯一了。


    夜色漆黑如墨,茯若穿著寢衣,披散著頭發,望著殿中的紅燭悠然出神,王尚儀見茯若仍未安寢,為她捧了一杯茶過來,勸道:“昭儀娘娘,如今都已是二更天了,怎的還不入睡,現下皇後娘娘為著選秀的事務,每日的午時都讓娘娘去鳳儀宮商議,娘娘連午睡的時刻都沒了,若是再不多歇息片刻,奴婢隻恐娘娘的身子吃不消啊。”


    茯若出神道:“皇上上迴來永和宮是什麽時候。”


    王尚儀有些訥訥道:“迴稟昭儀,上迴皇上駕臨還是五日之前。”


    茯若已然明白,隻無奈道:“這幾日皇上都在永安宮是麽?”


    王尚儀不言,茯若心中已然明白。半晌道:“算了算了,本宮現膝下有了仁元與澄兒,也算是足夠了。還去求那些個做什麽。”


    茯若這般淒婉的言語,王尚儀聞了,隻道:“原先皇上即便不來永和宮過夜,好歹也會來瞧瞧仁元帝姬,如今連咱們的大門也不進了,奴婢隻為娘娘抱不平啊。”


    茯若淡然道:“你已是宮中做事做老了的,怎的還說這些言語,若是被旁人聽了還以為是本宮在嫉妒玉璃,背地裏發牢騷呢。往後這些渾話切不可再說了。”


    王尚儀聽了,連連稱是,緩步退下。茯若躺在軟枕上,良久未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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