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已是過了半月,半月來後宮一直是相安無事,詢看是在正月,且我朝曆代都有帝後於正月前往北郊皇陵祭祀的例子,便於正月十八這日,與皇後前往皇陵祭祀去了。六宮事務悉數由昭惠太後與慶順帝姬攜手打理。昭惠太後如今年數也不過三十許人。閑來無事,時常讓宜貴人帶著惠順帝姬前去長樂宮陪她說話。見其餘妃子倒是少了許多。


    茯若麵上的傷過了三五日便好了,在長街上偶爾見到敬貴妃也隻是恨恨的掃了她一眼,隨意的行了一個禮,便匆匆離去了,敬貴妃自認為打壓住了茯若,對此倒也是頗為得意。


    到了二月二這日,詢才與皇後從北郊皇陵迴宮。夫婦二人同穿明黃色的朝服,修飾皆是極為華貴。


    因著敬貴妃乃是眾妃之首,帝後歸來之時,她領著眾人前往乾元宮外迎接。見著帝後歸來,敬貴妃看著皇後精致華美的朝服及一絲不苟的妝容。忽而輕笑道:“這次前往皇陵祭祀,皇上身邊隻有皇後跟隨,說不定曆代先祖會庇佑皇後再度有孕。”


    皇陵祭祀本是莊重嚴肅之事,敬貴妃公然將這等大不敬之語宣之於口,眾妃也隻是掃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詢聽了,眉頭倒是一皺,聲音有些不悅:“月華放肆,皇陵祭祀豈是你一妃子可以隨口議論的。”雖名為訓斥,實則乃是生怕皇後動怒而維護敬貴妃。月華便是敬貴妃的閨名了,原本敬貴妃在懿仁皇後娘家做丫鬟時的名字是叫花月的,隨後成了詢的侍妾,懿仁皇後就給她改了名字喚作月華,取其“似月光華”之意。


    皇後見詢說了敬貴妃幾句,倒是也不願再動怒,也隻是隨口一笑:“若是本宮真如敬貴妃吉言,那倒是先祖福澤恩厚了,也是體諒本宮與皇上的忠孝之心。”


    玉貴嬪微笑道:“皇後娘娘言之有理,畢竟皇後乃是國母。國母有孕自然是大喜。”


    敬貴妃忽而又轉過頭看茯若,隻是笑吟吟的問道:“惠貴嬪,你說呢?”


    茯若心裏恨極了敬貴妃,見她這般跋扈囂張的姿態,也隻是冷冷道了句:“這自然是極好的,畢竟皇後娘娘所生的乃是嫡出的皇嗣,與那些妃子所生的庶出的是有天淵之別的。”


    敬貴妃聞言,目光無聲而犀利地從茯若的麵頰上刮過,冷冷道:“惠貴嬪的那張巧嘴越發能說了,不過可惜就是記性差了點。”這話說的含沙射影,旁人都聽不明白敬貴妃所言何意,唯有茯若知道是敬貴妃在提醒那日掌摑之事。


    茯若聽了這話,眼裏閃過一陣恨意,隻是淡淡道:“臣妾多謝敬貴妃娘娘教導,有朝一日自會償還。”


    眾人又說了幾句便散了,皇後迴了鳳儀宮,因著身體乏累,特意免了六宮嬪妃夜間前去問安的禮數。茯若如常獨自一人去了壽安宮。


    仁惠太後卻不似以往在正殿中翻閱佛經,隻在壽安宮後頭的庭院裏賞花,壽安宮雖比不得長樂宮的華貴堂皇,卻極是清幽靜謐,宮內的庭院裏又廣植名貴花木。


    茯若緩步走進院內,卻也隻見仁惠太後正在注視著庭院內芭蕉樹下的一隻梅花鹿。那鹿正在打盹,仁惠太後看著卻是露出了些許的笑意。看著茯若來了,便笑眯眯道:“才去乾元宮迎接了皇上皇後迴宮,這會子便來哀家這裏,你難道不累麽?”


    茯若含笑道:“臣妾也隻是去了宮門口略站站罷了,算不得累的,且即便再累,也不能不來向太後請安啊。”


    仁惠太後聞言,笑道:“你一向來壽安宮要比長樂宮勤些,就算你與哀家是姑侄,但你好歹好事兼顧些的好,免得日後落人口舌。”


    茯若聞言,倒是誠惶誠恐道:“太後娘娘言重了,臣妾雖說來壽安宮要勤些,但是隨著後宮姐妹去往長樂宮向昭惠太後請安的規矩也是絲毫沒有落下,是斷斷不會落人口舌的。”


    仁惠太後由宮女扶著,迴了內殿,茯若慢慢跟了進去,仁惠太後坐在軟榻上,宮女奉上一盞茶,慢慢喝了幾口:“如此一來便好,如今詢兒已有寵幸你,隻要你日後有了子嗣,也做了貴妃,便可與敬貴妃平起平坐了。


    茯若聽著與敬貴妃平起平坐之語,想起上迴在長街上敬貴妃對她的羞辱,心下一緊,仿佛憑空添了一刺,仿佛有利針猝不及,逼出細密的血珠。仍舊輕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極好的,隻是臣妾尋思著,敬貴妃的福氣豈是人人都能有的。”


    仁惠太後聽了,漫不經心道:“這委實也算不得福氣,敬貴妃出身微賤,卻身在高位,倒讓她多了很多不應有的心思。”


    隨即仁惠太後示意殿中宮女退下,隻餘下了茯若一人。


    茯若不禁疑惑道:“敬貴妃乃是宮內眾妃之首,位分僅次於皇後,且她又有一子一女,皇上待她也是極好的,臣妾實在不知,她還在奢望什麽。”


    仁惠太後微眯了雙眼,神色陰沉不定:“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如今是貴妃,又有一雙子女,可她的眼睛卻是死死盯著後位以及太子之位。”


    茯若聞言一驚,隨即迴複了平靜,沉吟道:“而皇長子是乃是懿仁皇後所生的嫡子,且懿仁皇後又是皇上的嫡皇後。皇長子地位尊崇。日後冊立太子,自然是皇長子。敬貴妃憑空添了這個心思不是給自己添堵麽?”


    太後的目光逡巡在茯若身上,片刻才冷冷道:“皇長子雖說是嫡出,但是生母早夭,且敬貴妃又深得詢兒寵愛,她自然是會添了心思的。”


    茯若沉吟道:“可是二皇子到底是庶出,隻怕即便是皇上要冊立,朝臣們也會反對的。”


    二月的日色已是極好,日光透著重重垂紗帷簾後薄薄透進,仁惠太後背著光寬坐榻上,衣裾在足下鋪成舒展優雅的弧度。仁惠太後麵色陰翳,手上細細摸著一對碧色玉鐲,片刻才道:“所以敬貴妃才一心盯著後位,薛氏不過是仰仗家世才做了皇後,詢兒待她也是淡淡的,隻是。”仁惠太後默然片刻,才緩緩道:“薛氏雖說不得詢兒寵愛,但敬貴妃若是想著中宮易主,卻也是不易。”


    茯若心中漸漸溢出一股森然,默默不言,殿中青煙嫋嫋,且殿中錦繡頗多,如此一來倒是也讓壽安宮多了一份莊穆。


    仁惠太後複道:“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其實詢兒也算是庶出,哀家也不過是莊獻太子的淑儀,有了這個例子,也難怪敬貴妃貪心了。”


    茯若聽了,卻也隻是淡淡一笑:“太後即便是妾室,但好歹也算是出身世家,而敬貴妃隻是家奴出身,況且先帝明宗無後,而皇上乃是明宗的侄兒,所以才傳了皇位。而今皇長子乃是嫡子,且又是由皇後親自撫養。豈是可以比的。”


    太後篤定一笑,歎口氣道:“經你這麽一說,哀家倒是要感謝昭惠太後成全了詢兒。”


    茯若聽了,也不禁輕笑道:“太後所言也屬實情。”


    仁惠太後斂了笑意,淡淡道:“莊獻太子的嫡妻也隻有太子妃郭氏一人,哀家成了淑容的時候,郭氏便時常為難哀家。哀家原先恨苦了她。隨後莊獻太子便歿了,郭氏第二日便在東宮裏尋了短見,那時候哀家才名明白,郭氏有多愛莊獻太子,她為難哀家,也是嫉恨哀家與她爭寵,往後想到這些,哀家卻也不恨了。”


    茯若的神情清淡如同一抹雲煙:“情深恨切,人都是如此,不過皇上登基追封了莊獻太子為德宗,也追封了郭氏為“恭昭順烈端敬皇後”與德宗同葬陵寢,郭氏也可瞑目了。”


    仁惠太後淡淡笑道:“原本便是她的,若是莊獻太子得以登基,郭氏便是皇後,帝後同葬乃是禮製。”


    茯若眼皮一抬,心下又生了一層疑惑:“若是皇帝生前不止一位皇後那又如何。”


    仁惠太後沉吟道:“與嫡皇後同葬即可,繼皇後另建陵寢。”


    茯若聞言,默然片刻,思忖著若是日後詢歿了,可與他同葬陵寢也隻有懿仁皇後而已,就連如今的皇後也要另建陵墓,更何況自己僅是妃子。如此一來,心裏也漸漸泛起一股酸澀。


    仁惠太後淡然道:“哀家有些乏了,你先走吧。”


    茯若恭敬的告退,忙帶著在外等候的王尚儀與清兒出了壽安宮,王尚儀為茯若披了一件淺藍繡金線披肩,叮囑道:“雖說已是二月,但天氣還是有些涼意,貴嬪仔細些,不要著涼了。”


    茯若穿好披風,凝視著王尚儀,微笑道:“王尚儀一向細心,身邊有你,本宮很是放心。”


    王尚儀的輕歎如拂過耳畔的風:“為主子乃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言重了。”


    清兒忙道:“多虧了王尚儀細心,奴婢大意卻也還沒有想到這些。”


    茯若笑道:“所以宮裏有王尚儀在,也算是上天對本宮不薄了。”


    王尚儀謙和道:“貴嬪娘娘言重了。”


    三人緩步走在長街上,遠處有明黃輦轎漸漸靠近,疾步向壽安宮走來。茯若忙跪下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願皇上萬福金安。”


    詢從輦轎上下來,拉起茯若的手,輕聲道:“不曾想卻在這裏碰到了你。”


    茯若笑道:“臣妾也隻是如常來向太後請安說話罷了,原算不得什麽的。”


    詢看著茯若端雅清秀的麵容,溫言道:“朕晚上會去永和宮,朕在皇陵半月,對你好生思念。”


    茯若心頭微微一暖:“臣妾知道,臣妾多謝皇上厚愛。”


    詢微微頷首,柔聲道:“先要去向母後請安,晚上你再來陪你。”


    茯若心懷喜悅的看著詢去了壽安宮,隨即自行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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