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拒絕,駱程昊感覺到了,沒有勉強,負手立在她身前,輕道:“你校尉之職仍在,隻不過多了一重身份,校尉府一切維持原貌,但你往後要常駐宮中。朕允你一月有兩日迴校尉府處理事務的時間。記住,朕不是讓你出宮去為所欲為的,是放你的假,讓你歇息。”


    他話裏的意思苑苑明白,他說的為所欲為,是指的她與夜見麵。他這是要斷了她跟夜的所有牽連,可她無力扭轉乾坤,事情變成這樣,已是她所能想見、所能做到的最好情況。


    隻能迫於無奈僵硬的答了句:“是。”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一個“是”字,駱程昊聽得透徹。眸中陰鷙一閃,他已給了她最大的寬容,她還想怎樣?駱啟霖的命,他遲早會要,不過不是現在,他還有利用的價值。


    “朕給你兩日時間,打點校尉府的一切,兩日後,準時入宮,上任你的護衛之職。”


    “是。”


    “好了,天寒地凍的,你也趕緊迴府歇著,這兩日養足精神,朕的護衛可不是那麽好當的。”接著又輕鬆的笑道:“朕的命都交給你了,你可不能玩忽職守。”


    他是一派輕鬆,苑苑可不能當了兒戲,謹慎的迴他:“皇上請放心,朱顏拚了命也會護皇上周全。”


    駱程昊見她一副嚴陣以待的樣,笑道:“不用如此緊張,你的話,朕信。迴吧。”


    “是。”苑苑恭敬的一揖,“臣先告辭。”


    駱程昊一點頭,她這才安心的離開元熹殿。


    出了元熹殿,心中一鬆,卻也變得空空蕩蕩。舉目四望,一片皚皚的白色,讓她有些茫然失了方向。


    一路頂著漫天的雪花往宮外走去。從前從未仔細留意過的宮內建築,今日倒在這一路迷人眼的雪花中全都入了眼。


    一步步邁過漢白玉石階,憑欄上落了厚厚一層白,座座宮殿的紅牆琉璃頂上銀裝素裹,隻留下了簷上的幾許琉璃色,丈許高的宮牆上也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茫茫的一片白色,讓一切入眼時都顯得蒼涼而寡淡。


    這一路,偶有宮人朝她問安,她也無心思迴應。


    她以後真的就要被關在這高牆之內了?一夜之間,就決定了她以後的路?


    這決定是她自己做的,可直到現在她還在恍惚,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心內一直在蠢蠢欲動的不甘。


    從前她從未想過會在這紅牆碧瓦的宮內生活,所以也從未留意過這宮內的一景一物,這些與她無關。可現在,這些景物,她不想看,也都自己鑽入了她眼裏。


    一陣寒風卷著雪花撲麵而來,眉眼、唇上、鼻腔無孔不入,賭得她渾身窒悶,一股氣就憋在了胸口,似再也吐不出來,憋得她眼眶也發紅。


    用力的在這股夾著雪花的寒風中吸氣,想將心中積鬱的那股悶氣擊散。


    刺骨的空氣帶著雪花擠進她鼻孔,刺得她眼發酸,心中似乎好受些了,可這股冰冷一路順著她的唿吸擠進她肺裏,將她的心層層包裹,好冷……


    攏了攏身上裹著的狐皮裘嫋,現在,這是唯一能給她溫暖的東西了。


    送她這狐皮裘嫋的男人會怎麽看她這又是一意孤行做的決定?該又要恨死她吧。


    她好不容易才又跟他靠近了那麽一點,眨眼間就在皇帝的一句話下成了南柯一夢,遙不可及。


    恍惚的出了宮門,跨上迴府的馬車時,又迴頭望了眼一片素白下空曠宏偉的皇宮,眸中再無顏色。漫天漫地的白,倒映得她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隻餘冰冷的蒼涼……


    往後,會是怎樣一番境況?她跟夜又會走到何處?他若知道這個消息,又會怎樣?


    她又一次一意孤行做了這麽重大的決定,就是怕見了他後動搖。所以她隻用了一夜思慮過後,便急著見了皇帝,不想再猶猶豫豫,過多的猶豫最後隻會害了他。


    他恨她也好,責怪她也罷,這個決定她不後悔,情勢容不得她後悔。這是目前對他們都最有利的一個決定,也隻能這樣。


    又在窗前呆站了半晌,深唿吸了口外頭清新卻是浸涼的空氣,入鼻的涼意將本無半點睡意的她激得更加清醒,伸出冰涼手緩緩帶上窗門,垂眸隱去了眸中的清冷,麵無表情的轉身往燭台走去。夜已深,所有人都入睡,她該歇下了。


    站在燭台前,剛要吹滅燭台上燃了一半的燭火,門“嘭”的一聲被撞開。


    她一驚,即刻迴身,一個一襲白袍的男人已站在了屋內,麵若寒霜,沉冷的眸靜靜盯著她,似蘊了驚濤駭浪。


    苑苑的眼一眨不眨,隻吐出了包含複雜情感哽哽咽咽的一個字:“夜……”似怕這一切都是幻影。


    男人無動於衷的死盯著她,盯得苑苑終於可以肯定這一切都不是幻像。


    眸光顫了顫,逃避似的挪了挪眼光,掃到了他身後還敞著的門,立刻疾步走了過去。這個時候絕不能讓人知道他又來了她府上。


    若無其事的從他身邊跑過,輕輕將門合上,在門掩實的瞬間痛苦的閉了閉眸。扶在門上的手踟躕了半晌,終是深吸了口氣,認命的從門上一點一點滑下。


    緩緩迴身,看著他筆直的清冷背影,眸光顫抖,提了步,卻是每步都沉重似灌了鉛,每落一步,她的心也跟著往下沉幾分。


    終於站到了他身側,緩緩抬頭,看見了他隱在陰影中的側臉,在跳動的燭光中愈見冷冽。


    噬人的寂靜,人的感官在這種寂靜中愈發靈敏,一陣淡淡的酒香伴著竹香朝苑苑繞了過來,奇異的衝散了些房中噬人的寂靜。他竟是喝酒了?


    “你喝酒了?”她就這麽傻傻問了出來。


    “這就是你要的?”他並不答她的問題,隻是微偏著頭冷淡的看著她。


    他是喝酒了,為了這個不知道在想什麽,又一次背叛了他的女人,他想把自己灌醉,不然也不會在漫天風雪的深夜,瘋了一樣翻牆偷偷摸摸進她校尉府。


    苑苑在他質問的話中愕了愕,了然,他該是知道她要進宮的消息了。


    眸緩緩垂下,木然的迴了句:“你知道了。”除了這句,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我若不來,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又是冷若冰霜的一句,眸中風暴漸起。


    苑苑抖了抖,好冷,慘白的扯了扯唇,“再過一日,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就給了她兩日時間,一日已過。


    “你這個女人。”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一向冷靜的眸中也開始顫抖,“本王真想掐死你!”話間已伸手掐在了她脖頸上。


    頸上突來的冰涼力道阻了苑苑的唿吸,讓她被迫抬起了頭,從微磕的眸下看到了他染了怒意和痛苦的臉。


    她不想看到他這樣,她知道他痛,她比他還痛。


    若就這樣死在他手上也好,他不用再恨她,她也不用再受著無盡的煎熬。所有的一切,都不想再管了,她也好累……


    胸口憋悶得疼痛,可她不想掙紮,隻是緩緩抬起冰涼的小手,輕覆在他掐著她脖頸的與她同樣冰涼的大手上,似撫慰。


    可同樣冰冷交疊著的兩隻手,又如何去撫慰對方?


    她緩緩閉上了眸。


    駱啟霖怒盯著麵前安然閉目的女人,她這是要等死?現在做這些給他看算什麽?


    她寥寥幾日讓他站到了雲端,他願意為她敞開心扉,將那些他不願提起的過去都告訴她。可下一刻她就把他打入了地獄,要跟那個時刻想要他命的男人進宮!還有比她更狠的女人?


    他駱啟霖這輩子還要在她身上栽倒幾迴,他才能甘心?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對這個無心無情的女人百般相信。


    拗斷她的脖子,他就再不用為這個女人痛苦了。怒火和心痛焚燒著他的理智,酒精在他體內推波助瀾,鎖在她脖頸上的手越發失了掌控。


    脖頸上越鎖越緊的力道,讓苑苑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微張著唇卻無力喘息,鼻息也漸弱。能死在他手上,也算是解脫。她夾在幾個權勢滔天的男人之間,活得好累。她的家仇,隻有等到地下去陪爹爹的時候,跟他認錯了。


    手無力的從他掐著她脖頸的手上滑落。


    手上驟失的冰涼的小小力道,讓失了理智的駱啟霖一震,猛然迴神,掐著她脖頸的手顫抖的鬆了鬆,就見她的身子從他掌中滑落。


    他真的掐死她了?!驚恐從他眸中一閃而過,大跨一步,上前摟住她綿軟的身子,死死按在懷中,埋在她頸間痛苦的低咽:“顏兒……為什麽?為什麽!”


    空氣驟然擠進苑苑的鼻腔,撞進她肺裏,“咳……咳……”她不適的咳了咳,皺了皺眉。


    這輕咳聲,讓駱啟霖猛然從她頸內抬起頭,撫上她因失了空氣而漲紅的小臉,囈語般沉痛的低喚:“顏兒,顏兒……”


    是誰在叫她?苑苑模糊的意識漸漸迴來了些,她沒死?


    緩緩掀眸,看見了一張她已深刻在腦中的絕美臉龐,近在咫尺,本能的伸手撫上了這張臉,為何他滿麵痛苦焦灼?他不該是這樣的,雲淡風輕才是他。


    還在不穩的喘息,她盡力平靜的道:“夜,若我死能解了你的心結,就掐死我吧。顏兒也好累,這樣我們都解脫了。”


    她唇角那絲淡得心灰意冷的笑刺痛了他的眼,他眸中迸出要燒毀她的光,哽咽的低吼:“本王不會讓你這麽痛快,本王要你陪著我一起下地獄!”最後一個字痛苦的消失在她唇間。


    苦澀的味道在兩人嘴裏暈染開來,傳遍整個身軀,又穿透冰涼的軀體,爆發在整個空間裏。


    他憤恨的急切吞噬她,她放肆的讓他將她一點點蠶食。


    他口中的酒香醉倒了她,她伸出雙手死死攀附住他脖頸,承受著他宣泄似的吻,同時也絕望的迴吻著他。


    她的縱容和主動讓他幾欲瘋狂,兩個相愛又是熟悉彼此身體的人,迅速被對方點燃,悲痛交織著欲望,將兩人焚燒煎熬,不穩的喘息在寂靜的深夜愈發明顯。


    他將她身上的淡綠襦裙撕裂時,她也伸手解了他的白色錦袍,小手急切的探進他中衣裏用力撫摸他。


    白色的錦袍與淡綠的襦裙交織在一處,散落一地,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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