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苑暗驚,駱程昊這口氣不像是詢問臣子,倒像在關心一個女人,希望是她想多了。


    定了定心神,鎮定答他:“臣多謝皇上關心,張太醫每日都來替臣診脈,仔細得很。臣也按時服藥,已覺得好多了。”


    斟酌了一瞬,又繼續道:“臣想,再有兩日應可以出宮自行將養了。”她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一種直覺本能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


    駱程昊眸中眸中一黯,她還真將他避如蛇蠍。盯著她似戲謔的淡淡道:“你是嫌朕這宮中的人伺候得不夠好?”頓了頓,“還是想趕緊出宮與朕的四弟雙宿雙飛?”


    苑苑被這話堵住了唿吸,腦中白了一瞬,他握住了她的命門。


    迅速迴神,她不能害了駱啟霖,即刻便迴了駱程昊:“皇上誤會了,臣在這宮中叨擾太久,於禮法都不合,會誤了皇上清譽。”她雖不能正麵駁他,但暗示得夠明顯了,他這樣將她強留宮中,實屬不妥,他不會聽不出來。


    “朕都不怕,你怕什麽?”他眸有笑意,她還真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隻不過,她好像忘了,他是皇帝,他想做的事,誰敢不從!


    “天下都是朕的,禮法是朕說了算。”


    她不是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麽?這種理由,他可以找出千百個給她聽,她還能多過他?隻不過都不是心之所想罷了。


    那他究竟在想什麽?他自己似乎都有些模糊不清……


    駱程昊在木瑾殿坐了陣,跟苑苑東拉西扯話了些家常,便一臉愜意的離開了,苑苑隻能看著他的背影暗自出神,她今後與駱程昊相處得萬分小心才是,這帝王的心思實在難測。


    苑苑入住木瑾殿的第二日,駱啟霖便心事重重的走在了皇宮裏通往木瑾殿的路上。


    他那日在挽雲殿偏殿門口,聽著緊閉的殿門內傳出的歡聲笑語,想必顏兒很開心。她跟西門挽清之間的這種和諧,讓他嫉妒、憤怒、也苦澀,最後離開了,他不想看到她對他冷淡的臉。


    本不想再去打擾她,可如今這個局麵,他無法安心,無法袖手旁觀,或許,也是替自己找了個去見她的借口。


    皇帝將她轉入木瑾殿將養,他雖對她搬出挽雲殿放心了些,又有另一件事讓他更擔心。


    那就是駱程昊對顏兒的心思。


    李茹瑾受罰的消息已傳遍皇宮和朝廷,所有人都知道她因害顏兒掉入馭荷池受了板子,還被降為才人,而皇帝本要處她死罪,卻因為顏兒幾句話,她撿了一條命。


    所有人都看出皇帝對顏兒格外看重,而皇帝接下來的舉動,讓朝內大臣都不免唏噓,他竟讓顏兒搬入了後宮妃子住的寢殿,究竟是何意?


    駱啟霖越想眉頭蹙得越緊,腳下步子也愈急,完全沒有注意到迎麵走來的一抹豔紅的嬌小身影。


    那嬌小身影看到迎麵而來的他倒是滿臉興致,小嘴都不懷好意的上揚,眸中狡黠一閃,捆縛在左臂上的銀鞭一抖,右手抽了銀邊縱身朝來人躍過去,一鞭就揮了上去。


    劈麵而來的一股勁風讓駱啟霖迴了神,眸一冷,閃身躲過,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公然在皇宮襲擊他?定睛朝來人瞟去,眉一斂,是西門皎月,正微揚著臉,一臉驕傲,興致勃勃的看著他。


    見他已看向自己,西門皎月收了銀鞭,脆聲謔道:“惜羽的四王爺,名震天下的璟王,連走路都不用看道的嗎?以為所有人都要自動給你讓路?”


    她的無理取鬧駱啟霖算是見識過,不想跟她糾纏,他還有事,耐著性子迴她:“本王有事,剛若有得罪之處,還請皎月公主海涵。”說完就欲繞過她繼續前行。


    西門皎月哪是這麽好打發的主,眸一瞪,雙臂一張,側移一步又擋在他身前,“本公主像這麽好打發的嗎?”她有意攔他,就是想跟他說說話,他竟不領情!


    駱啟霖冷睨著她:“那你想怎樣?”


    西門皎月哪裏知道自己想怎樣,就是不想讓他這麽輕易就走罷了,睜著一雙大眼瞪了他半晌,終於勉強找出了句話:“就是你搶了我二哥的女人!”


    駱啟霖冷撇了下唇角,眸一沉:“你去問清楚西門挽清,是我搶了他的女人,還是他搶我的女人。”


    他眼中的沉冷讓西門皎月渾身一凉,但馬上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將頭高高昂起,看著高出她一個頭多的男人:“總之,我二哥喜歡的女人,別人就不能宵想。”


    駱啟霖冷哼一聲:“你們倆兄妹還真是如出一轍。”


    “你什麽意思?!”西門皎月俏目圓睜,瞪著他。


    “蠻不講理。”


    西門皎月氣得鼻翼都快飛起來了,俏臉通紅:“駱啟霖!你說我可以,不許詆毀我二哥!”


    “我是詆毀,還是實話,你心裏比我清楚。”冷掃著她,“本王沒空陪你在這胡鬧,讓開。”眸中又冷冽了幾分。


    西門皎月雖被他眸裏的寒意凍得一抖,還是倔強的不肯服輸,迴瞪他:“我偏不讓!”本公主又不是嚇大的,還怕了你不成!雖然在氣勢上不能壓倒他,聲量上還是可以的。


    駱啟霖正想動手把她扔出去時,對麵有人叫他:“四哥!”他掀眸看了看,是駱淩天這個倒黴蛋,正好。


    駱淩天看見他,咧著個大哈哈幾步就跨了過來,掃了眼那一身紅衣的女子,又看向駱啟霖:“四哥,你是不是也要去看顏兒,我剛從……”


    他話還未完,就被駱啟霖一把揪了起來,愣張著還沒閉上的嘴,莫名其妙的被送到西門皎月麵前,跟她大眼瞪小眼,腦後飄來駱啟霖淡淡的幾個字:“給我攔著她。”


    在這兩個愣愣大眼瞪小眼的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他人就已經飄到了八丈遠。遠遠又飄來他淡淡一句:“處理不好,有你好看。”


    駱淩天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眼珠子瞪得也要脫框,這是什麽情況?他一來就莫名其妙的被抓來攔女人,再看看麵前這個女人,雖然漂亮吧,但這臉都快皺成母夜叉了,傻傻就問了句:“你是誰?”


    “我是你姑奶奶!”西門皎月已快氣得七竅生煙了,這男人竟還有心思問她是誰!


    已飄到八丈遠的駱啟霖聽到身後兩人的對話,一直沉著的一張臉都不禁莞爾,真是一對活寶。


    然後,便又聽到西門皎月鞭子甩得“啪啪”作響,伴著她嬌脆的叫喊聲:“你個無賴!”


    緊接著是駱淩天無奈的哭喪:“姑奶奶,我也是逼不得已。”


    鞭子抽得更響了,最後遠遠傳來西門皎月一句:“駱啟霖!你給我記著!本公主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駱啟霖充耳不聞,一臉淡然的飄遠,隻是唇角有若隱若現的笑意,似乎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隻是他的這種好心情並未保持多久,他跨入木瑾殿時,迎接他的,依然是苑苑一張冷淡的臉。


    見他進來,她對他一揖:“朱顏參見王爺。”


    駱啟霖背脊都僵了僵,深眸漆黑,盯著她平靜的臉,淡然問道:“你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


    苑苑不為所動,仍是平穩答到:“這是禮節。您是王爺,朱顏隻是個六品校尉。”


    駱啟霖盯了她半晌,終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你若想這樣,便這樣吧。”


    “王爺找朱顏何事?”她垂眸看著地麵,一副公事公辦的樣。


    “本王無事就不能來找你?”他迴問了過去,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見她一直淡淡看著腳下的地麵,都不願抬眼看他,胸口一陣氣悶,“本王身上有毒麽?看本王一眼還不至於要你的命。”


    苑苑眸光一抖,他讓她看他,他不知道,她現在每多看他一眼,心就多疼一分。


    既要讓她疼,那就疼到底!緩緩抬眸看他,迎著他漆黑的眸,瞬間就被卷了進去。嗬,都已經這樣了,她竟還是逃不開他的魔咒。


    他是有毒,她苑苑中毒已深,心也死了,怕是活不過來了。


    “王爺想做的事,朱顏無權阻止。王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朱顏無非就是多起幾次身恭迎罷了。”


    她話中有話,駱啟霖即刻便聽出來。隻當她還在怪他,於是放低身份,柔聲道:“顏兒,本王知道,你怪我對你不聞不問,讓你失了孩子。”他嘶啞的嗓音中彌漫濃濃的情意,“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好過。你既這麽在意這個孩子,為何當初要離開我?”這是他心中的一個結。


    苑苑眸光閃了閃,當初為何要離開他?要告訴他,是因為怕他有事,怕自己成為他的負擔累贅?說這些還有何用?他心中的人始終不是她……


    輕搖頭,淡淡笑了笑,“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爺現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她語中的淡薄和蒼然讓他心揪,“本王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他的眸一瞬也不肯離開她看似淡然的蒼白小臉:“你呢?你又可知自己要的是什麽?”


    他這一問,讓苑苑的心漏跳了一拍,是啊,她要的是什麽?她好像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她最初忙著報仇,後來愛上他,又在這份不該有的感情裏沉浮,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她想要什麽……


    她想要……替爹爹洗刷完冤屈,替沈家報完仇後,離開朝廷這是非之地,然後……跟他在一起,雲遊四海,要是能有個孩子,一切會更圓滿……


    喉中突湧起一陣不適,“咳……”她壓抑的輕咳了一聲,這個夢就這麽破了……


    想象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可現實終究要打破這種美好,隻讓你看到殘酷。


    她斂眸看他:“王爺,朱顏不是愛做夢之人。朱顏跟王爺不同,王爺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想要什麽便可以得到。朱顏不行,朱顏隻能一步一步走好現在的路,想要的東西,對朱顏來說太遙遠,太奢侈,不是想要就能得到,所以朱顏現在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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