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這就安排轎子!”


    “不用了!”苑苑止住了穆正倉,“騎馬去便好,轎子不方便,而且行進緩慢,不利於行!”


    “好,那卑職這就吩咐小廝備馬!”


    苑苑一飲而下碗裏的湯,隻覺得胃中一片溫暖,也舒服了不少,迴房間換了身衣裳便與穆正倉騎馬前往海邊。


    因為欽差加上總督出行,而且乘快馬,街市上暫時的鳴鑼開道,行至城門,原本快馬加鞭的苑苑突然勒住了馬,穆正倉一同跟著停了下來,隻見苑苑看著城門樓上貼著的告示出身,上前數步未有動作。


    “哦,是卑職的失職,皇上昭告天下冊立皇後竟然忘了告訴大人!”穆正倉原本以為葉大人是欽差,這件事情可能知道,又因為今日繁忙,告示一早貼出來,自己也是忘記了。


    “朕既登基,業已親政,四海同極萬方朝賀。為四海安定,內外置齊,茲承太後懿旨,冊立黃氏為皇後,母儀天下。宰相黃皓之女,秀外慧中、端和禮仁,貞靜毓秀,賜寶冊璽印封為中宮,宜教於六宮,表率之萬國,福澤乾坤,欽此!”


    皇榜貼於城牆之上,字字奪目而且刺眼,苑苑隻覺得心如刀絞一般,雙目發脹,耳畔久久聽不到任何的響動,冊立新後這件事情她不是應該早有準備的,為何還是如此的痛心?如此的不能自持。


    “葉大人?”穆正倉覺得他臉色有些不對,慘白一片,好似眼底含淚一般,見叫他一聲沒有反應,便又喚了一聲,“葉大人?!”


    苑苑深深地吐了口氣,對著穆正倉勉強一笑,說道:“皇上冊立新後是好事,因為新後我認識所以高興了些,讓穆大人見笑了!”


    “原來如此,這位黃氏之女立為皇後,可真是福澤非凡!”


    “穆大人,我們走吧!”苑苑沒有再聽穆正倉絮絮叨叨,轉身上馬,一夾馬腹向著出城的方向去了,隻是比方才的速度更快,甩開身後的人更遠。


    苑苑孤身一人策馬在前,方才掩飾住的情緒此刻都迸發出來,不知是心痛還是頭疼,苑苑隻覺得眼前都模糊了起來,心也搖搖欲墜。


    胯下的馬經受了鞭策便撒歡的跑了起來,忽而苑苑袖中的啟霖小匕跌落於馬下,苑苑向勒住韁繩,卻不料馬兒停的太著急,掀翻了前蹄,將馬背上的人陷落在地,


    “葉大人!”身後的穆正倉眼看著前麵的人墮馬,趕緊上前,隻見墮馬的人已經昏迷過去了,手邊還躺著掉落的啟霖小匕。


    ……


    渾身疼痛好似要被車裂了一般,苑苑想翻身卻是動彈不得,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便看見床邊坐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子,她反應有些慢的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穆正倉的夫人。


    “姑娘你醒啦?”她語氣帶著歡喜,吩咐身邊的丫鬟,“快去通知邱大人和老爺,就說葉姑娘醒了!”


    “我昏迷了多少日?”苑苑問道,看樣子邱鴻軒已經迴來了,而且她是女兒身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已經三日了,邱大人都急壞了,請了城中所有的大夫,總算是醒過來了!”穆夫人很是慈祥,端起了藥碗,說道:“快起來將要喝了吧,這幾日都是邱大人親自喂藥,你沒有意識便硬喂下去!”


    苑苑一動,右臂便一疼,穆夫人趕緊扶著她坐起來,說道:“你墮馬的時候傷了右臂,還好處理的及時,隻要養上百日便可痊愈,日後隻要是不拿劍,便沒有什麽大礙!”


    說話間邱鴻軒和穆正倉便進了房內,見苑苑醒了過來,邱鴻軒異常開心,坐在床邊細細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穆夫人很有眼色的將穆大人拉了出去,合了門讓他們二人說話。


    “你感覺怎麽樣?”邱鴻軒問道,脖子伸得老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苑苑磕傷的額角,“還認得我嗎?”


    苑苑笑了一下,卻是看不出快活來,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自然認得,邱大人風流之名譽滿京都,是女子都是知道的!”


    “哈哈,你一醒來就打趣我!”邱鴻軒笑著說道,拿出放在她枕下的啟霖小匕,“你也是不要命了,跌落東西再迴來找便是,馬騎得飛快,猛拉韁繩人肯定會跌落,連男子都駕馭不了,何況你!”


    苑苑看著他手中拿著的啟霖小匕,便又想起當日她看見冊立新後的告示,“有些東西,跌落了就再也找不迴來了!”她伸手摸了摸匕首,卻沒有拿。


    “你這樣如何瀟灑離去!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隱姓埋名,不讓他知道你還活著,你這是自欺欺人,不敢麵對自己的心!”邱鴻軒似乎是責問。


    “麵對如何?不敢麵對又如何?”苑苑抬眼對上邱鴻軒的眸子,“知道我活著他就不會另立新後了嗎?或許隻有我死了,才能真正的看清他對我的心。”


    “皇上一直在找你!”邱鴻軒解釋道,“知道你失蹤的消息,他悲痛欲絕,這次另立皇後……”


    “也是身不由己是嗎?”苑苑接過他的話,“邱大人,你也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就像他為了皇位可以拖延營救我家人的時機導致葉蓁喪命,為了皇位我隻身犯險身死未卜情況下他仍可以另立新後,帝王就是如此,他能為我做什麽!”


    苑苑說的都對,邱鴻軒無言以對,他起身負手而立於窗前,良久後說道:“隻不過你隱匿消息的事情恐怕要瞞不住了!”


    “為何?是你告訴他我還活著?”苑苑一激動質問下突然咳了起來。


    “不是我,是駱騏駿!”邱鴻軒遞過來一杯水說道:“他的探子查出了你的身份,此次出事,也被他知道了,因為當初範太後的事情和代替皇帝遠赴福建一事,他記恨你,所以將你活著的消息透露給了皇上!”


    苑苑聽後突然掀被子下床,邱鴻軒拉住她的胳膊,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我要走!駱啟霖知道我還活著一定不會讓我再離開,我必須走得越遠越好!”邱鴻軒拉著苑苑的手又緊了一下,苑苑不可置信的看著邱鴻軒,“你難道……”


    “皇上已經下了密旨給我,一定要將你留住,他要親自接你入宮!”邱鴻軒麵露難色,“我不能抗旨,也不能背叛聖上!所以我必須留住你!苑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不不能違抗聖命放你離開!”


    苑苑突然拿起啟霖小匕抵住邱鴻軒,隻可惜她的右手有傷,沒對峙一會兒便難以支撐敗下陣來,邱鴻軒隻是看著她一點一點的因為傷痛,手臂顫抖的再次將匕首跌落。‘當啷’一聲落地的不隻是匕首,還有跌碎的苑苑的自尊心。


    邱鴻軒看著苑苑跌坐在床上,緩緩地鬆開手,勸說道:“苑苑,你身體虛弱,傷痛交加,在外流離對你沒有好處,如果入宮,經受太醫的調理和悉心的照料,想必會康複許多,迴去也沒什麽壞處!何況,皇上心心念念於你,他會對你好,不會委屈你的。”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苑苑別過頭閉上了眼睛,邱鴻軒咽下了後半句話,臨走前將匕首帶走了,他心裏不敢保證苑苑會不會一橫心就自盡了,所以防患於未然。


    邱鴻軒走後,苑苑抱膝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她該如何麵對駱啟霖,接她迴去就意味著她今後的日子都要在宮裏度過,用一個封號代替她的名字,從此生死都沒人再記得她叫什麽姓什麽,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點念想都被毀了,這是苑苑最不想要的結果。


    生,便要與眾多女人分享一個他;死,也是要和不止一個女人躺在他身邊合葬,突然想起許多日子前的那個睜開眼睛的早晨,她一睜開眼睛便是他早起好看的臉,一雙眼睛似乎隻能容下她一個人,相視相望、相對而臥。她寧願就此離開,讓他在心裏隻記得一個叫葉苑苑的女子,也不願在他心中變得麵目全非。


    非然,前朝後宮的壓力會讓他慢慢的消磨殆盡對自己渴望,到時候憑借著往昔殘存的一點情誼,求他還自己一個自由之身,還是不難的,既然如此,她便龍歸入海,讓這後宮的壓力盡快讓駱啟霖失去對自己的興趣。


    駱啟霖聰明得很,怕自己性格太強,所以派來接自己的人是宋離,他是在提醒自己,有太多她心中在意人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中,葉家、宋離、邱鴻軒還有無辜的秦梅雨。


    宋離現在已經擢升至禦衛總領,雖然還是以前青黑色的官府,可是帽子上已經多了禦賜的紅線,領口處露出一截白色的官衣,朝靴上原本應該繡著武官常用的啟霖,可自打駱啟霖出世後,都改作了猛虎圖樣。


    再次相逢,宋離眼中的苑苑有些狼狽,抱膝坐在床上,發未梳、赤著腳、一身月白色的寢衣,臉頰消瘦慘白,相視間也不知能說些什麽,卻在沉默些許後相視而笑。這一笑宋離明白苑苑心中苦澀,苑苑也明白了宋離身不由己。


    “接旨!”宋離沒奢望苑苑能夠跪下來,她的個性向來如此,直接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學士宋茂行之女宋氏,蘭心蕙質、淑慎有加,現召入宮中,立為皇貴妃,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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