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卿一翻身躲過兩枚暗器,又用玉簫擋了另外兩枚,將陸婉婷一把拉到自己身邊,瞳孔縮緊,話音驟冷:“何方英雄大駕光臨,何不出來現身一見?”


    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而過,十幾名捂得嚴實的黑衣人握著圓月彎刀,一步一步逼近而來。


    林世卿眯起眼睛,一麵悄悄打量著對方,計算著從何處突圍最簡單,另一麵卻在思考為何月汐和阿阮二人一直沒有迴來。


    林世卿拽著陸婉婷的胳膊小心的往後退去,口道:“嗬,原來是你們。怎麽,沒有捉到弄影很是失望吧?”


    那群黑衣人中中間的一個上前半步,操著一嘴蹩腳的中原話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林世卿聞言有些詫異,梁國與中原各國通商通婚多年,尤其是近二十年來更是漢化的厲害,大多數居住在梁國正經城鎮中的人早就拋棄了原本的土著語言,改說漢話。


    現在想要找這樣漢話說的不好的梁人都不容易,更別說裝的——連梁人都不喜歡說自己的語言了,其他幾國還有誰稀罕學?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別的例子。


    林世卿微微握緊了手中的玉簫。


    梁國因為地廣人稀,且多以遊牧為生,梁國境內星羅棋布的分布著不少大小部落,這些部落中的一些迄今為止都很排斥外族,也不擁護蕭氏的統治,這中間倒是很有可能出現這種漢話說得不好或是壓根沒學過漢話的人。


    林世卿暗暗猜測著,隱隱有了計量,繼續試探道:“你們是哪個部落的?頂多也不過就是察哈爾圖部還是阿倫勒部吧,知道我是誰麽?”


    察哈爾圖部和阿倫勒部是洛北沙漠上有名的兩個大部落,不僅如此,這兩個大部落還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都不服從蕭氏的統治。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招安還是追捕,這兩個部落就是硬氣的一律不給麵子。時間久了,梁國也懶得勞民傷財的繼續管,就這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憑他們自己過自己的。


    可實際上,梁國軍隊不想承認的是,這兩個部落都號稱草原上的獵豹,一個個的鼻子卻靈的跟獵狗似的。他們大部隊還沒到地方,這倆部落都已經跑的連個鍋底的影子都不剩了。


    與其說是梁國主動縱容,倒不如說是丟了臉麵的蕭氏給自己找了個好看的台階下。


    所以以這兩個部落為代表的一幹比較原汁原味的部落,也就這麽相安無事的一直留存了下來。


    為首的黑衣人聽了林世卿的話以後明顯腳步一頓,迴頭嘰裏咕嚕的跟其他那些黑衣人說了一通,又迴過頭來用漢話說道:“我們偉大的真神說你已墮入魔道,要讓神聖的斡赤坎洗幹淨,蘇內才可以升入遙遠的長生天。”


    那人說話本就是帶著一股異域風情的中原話,吐字發音極不標準,之前那句話都得靠著語境來理解,更別說這一句還加了一堆聽不明白的東西。


    不過,那人說話時林世卿便聽到身後一聲熟悉的炸響聲,唇角微彎,心中更加安定下來。


    陸婉婷聽後頓時覺得自己像是沒學過漢話似的,沒機會細想離得近了以後才聞到的林世卿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兒是從何而來,隻轉頭向他問道:“他們這是說的什麽?”


    話音一落她便覺得自己多餘問這一嘴,心中暗笑自己傻,林世卿又不是北邊的這些蠻人,怎會知曉他們的文字語言。


    可誰料她這點想法還沒全過完的時候,林世卿沉吟片刻,便聲音半低不低的給她講解起來:“他說我墮入魔道,是他們部落裏罪人的意思。那個斡赤坎是他們信仰中最偉大的真神之一,似乎是類似於祝融一般的火神。至於蘇內,是靈魂的意思。連起來的大意就是,我犯了什麽他們族中的大罪,要將我燒死,靈魂才能升天。”


    陸婉婷瞠目結舌的看向林世卿,又轉向那名說話的黑衣人,便聽那位黑衣人有些猶豫的問道:“你也信奉長生天?”


    林世卿輕笑一聲,反問道:“信奉長生天你們就可以不殺我了?”


    黑衣人猶豫的道:“倒也不是。”然後怕是不敬似的,又趕忙補充道,“如果你是虔誠的信徒,等你死後我可以把你的骨灰撒到聖壇附近,讓你可以升到長生天好一點的地方。”


    陸婉婷聽了不由在心裏大大翻了個白眼,不知該說這黑衣人是單純還是真蠢。


    林世卿也被他這番話弄得有些無可奈何,隻道:“你們是誰派來殺我的?這迴總不能拿你們的信仰來騙我了吧,這對於你們的長生天諸神可是大不敬。”


    那黑衣人似乎很怕諸如長生天之類的關於他們信仰的字眼,每次聽到或是說起時都會將刀橫在胸前,做出個虔敬的姿勢才肯繼續。


    果然,那黑衣人這次再沒有騙他,隻道:“草原的男兒不能背信棄義說出雇主的名字。”


    不過這次那位說話的黑衣人再沒有給林世卿說話的時間,話音剛落就比一個手勢招唿了其他黑衣人一擁而上,打算將他擒下。


    正當這時,林世卿卻忽的伏在陸婉婷耳邊輕聲道:“忘記跟你說了,生辰快樂。”


    陸婉婷聞言不由心中百感交集的正不知該說什麽好,便見林世卿足尖一點拉著她向前疾奔而去,眼看著是打算趁包圍未成之時率先動手。


    想法是好的,隻可惜真正接觸到才發覺到對方的難纏。


    若是林世卿沒有帶著陸婉婷,便是人再多一倍他也絕對有信心無傷突圍而去。可是刀劍不長眼,這些滿口真神信仰長生天的家夥下手卻是一點不留情,招式詭異不說,找到空擋就往下下刀,全然不管刀下的是陸婉婷還是他。


    林世卿心頭暗恨,之前拴馬的地方離這裏有一段距離,二人根本就過不去。而且看這些人來勢洶洶,那兩匹馬是否還健在都難說。


    林世卿之前在血盟受訓的時候曾到梁國執行過任務,所以大略了解過他們的信仰,更不是沒和蠻人交過手。可是那個時候他在暗,敵在明,下手的時候敵人基本都是被他盡量分化開來單獨解決的。


    那時除了對方武器奇特,招式詭異,出手刁鑽,他再沒有了什麽別的感受,隻覺得跟他交手的人的武功不過爾爾罷了。


    可時至今日他才發現,且不提他之前發覺的那些武器招式等顯而易見的特征,他還發現了一個重要且致命的特征——這些黑衣人似乎有什麽奇特的合力施為的招法,人少也就罷了,可他細數了一下,現下參與的共有十八人,這個十八人的招法頗有些十八歸一的意思,攻勢說不上猛烈,但卻是一招接著一招的連綿不絕,很快就讓他左支右絀的現了頹勢。


    林世卿暗道這樣繼續下去隻有一死,將陸婉婷往身側一拉幫她避過一招,而後轉過身子不顧身後由上至下的狠狠一刀,左手拍下一人刀身,右手借著手中玉簫側麵一擊將麵前這人彎刀打掉。


    陸婉婷想撲到身後幫他擋,可奈何卻被林世卿死死攥住了手臂,她根本來不及繞過去,一顆心幾乎快跳到了嗓子眼,隻能害怕的捂起了眼睛——這簡直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身後那刀勢雖不致命,但一旦上了身就絕對是不小的皮肉傷。


    林世卿二人原本以為這刀必定會落到身上時,一顆小石子卻忽然攜風而至,擊到了林世卿身後的那彎刀刀麵上,“嗡”的一聲彎刀一顫,登時偏了,挨著林世卿的肩膀頭險險劃了過去,鋒利的刀刃割破了他一層衣料,卻沒有傷到皮肉。


    陸婉婷放下手,終於可以將嗓子眼裏的心重新放迴肚子裏了。


    林世卿借勢除去了麵前黑衣人的彎刀以後,以簫作劍手中疾點,那黑衣人隻覺全身酸麻難以動彈,被林世卿緊隨其後的一腳踹飛,借著這片刻功夫,二人終於趁著剛剛撕開的這一道口子順利衝了出來。


    抬眼一看,林世卿是喜,陸婉婷則是怔。


    林世卿再次提氣縱身拉著陸婉婷躍到那人麵前:“子恪,你怎麽來了?”


    封子恪從他手中接過陸婉婷:“見到信號就來了,他們人多,快走。”


    封子恪嫌陸婉婷走得太慢,直接背起了她,敏捷的穿行於暗林之中:“月汐和馬都在主道上,到了那裏騎馬迴去,他們腳程慢,追不上。”


    陸婉婷聽到這裏,剛放迴肚子裏的心又提了起來,問道:“阿阮呢?”


    封子恪道:“放心,已經送迴城門口不遠處了。”


    二人仗著路熟,專挑好走又近的路走,不多時就趕到了主道上。


    月汐正牽著三匹馬候著,見到三人來,主動將陸婉婷接過來安置在了自己馬上,加上封、林二人座下,三匹馬兒齊齊絕塵而去,將剛剛追出來的黑衣人遠遠甩在了後頭。


    林世卿這時候才得了機會衝陸婉婷開上一句玩笑:“你這生日過的熱鬧,周楚齊梁四國都派了人來給你過生辰——對了,梁人還挺會湊數,知道你十八歲了,就弄了十八個人過來,倒是應景的很。”


    陸婉婷驚魂甫定,卻忽聽了林世卿此言,不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悶了半晌,終於驢唇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封相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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