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穎鶴被退親的消息傳來,王子騰的屍身也運迴了京。


    王夫人帶著李紈和寶玉蘭哥兒,薛姨媽帶著薛蟠、薛寶釵,忙趕了過去,痛哭了一場迴來。


    得到消息的賈政和賈璉、王熙鳳也便風塵仆仆地從外地都飛馬趕了迴來。


    賈母聽見賈政賈璉迴來了,心裏便踏實了一半。


    賈政先進宮複命,又去重華宮哭了一場,迴到府裏稍坐,又同王夫人帶著賈璉、王熙鳳迴去王府祭拜過了,方才迴來踏實跟賈母請安說話。


    賈母一手拉著賈政,一手拉著賈璉,老淚橫流:“家裏多事之秋,你們都迴來了,我就放心了。”


    賈政一邊心傷女兒之喪,一邊對王子騰之死疑忌不已。因擦了淚,勸慰賈母:“兒子如今迴來了,事情都交給兒子辦。母親勞碌了這一年,辛苦了。”


    賈母嗯了一聲,心下一鬆,合著眼就倒了下去!


    賈璉眼疾手快,忙一把抱住,急得眼睛頓時紅了:“快請太醫!”


    因賈母和賈政賈璉說話,眾人都以為會細細說起分宗等大事,便都在外間屏息聽消息,一聽裏頭賈璉的聲音不對,一擁都進了內間。


    王熙鳳雖然鼓著肚子,但當年當家奶奶的氣勢仍舊不減,立即分派起來:“鴛鴦琥珀,扶老太太去床上躺好。二爺快帶著小子們去請太醫。老爺趕路辛苦,著急上火的,如今再煎熬,隻怕撐不住,請在這裏外間躺躺。太太莫著急,家裏的事情有我呢。”


    從上到下,聽著她鎮定自若的分配,頓時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李紈悄悄地拉了拉她,送了個微笑過去。


    探春也覺得心裏不那麽焦慮了,上來給她打下手。


    一時太醫來了,給賈母看了脈,歎道:“早說別讓老人家生氣操心。如今貴妃娘娘薨逝,老太太想必更加難過。這也是無法了,小醫再琢磨個方子,老太太最緊要的還是養息。”


    賈政一聽,忙上來問:“可有妨礙麽?”


    太醫遲疑了一下,道:“若是不再動氣,便沒大妨礙。二老爺迴來了,老太太應當可以鬆快一些。外間的事情,若非必要,別拿到老太太跟前來為好。”


    賈政點頭,默然無語。


    賈母醒轉吃了藥,拉著王熙鳳悄聲囑咐了一句,便重新睡下。


    這也是鬆了心思,這一覺竟一口氣睡了四五個時辰還沒醒。


    王熙鳳聽了賈母的話,雖然吃驚,卻在意料之內,便悄聲告訴賈璉:“老太太說,讓你和老爺背著太太叫了寶玉和三妹妹說話,讓他們倆仔仔細細地把這一年的事情告訴你們。”


    賈璉訝異:“背著太太?”


    王熙鳳輕輕咬了咬嘴唇:“我去敷衍太太,你們別鬧得動靜太大。”


    賈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賈政在外書房坐定,便命叫寶玉。


    王夫人在屋裏聽見了,歎了一聲:“才會來就磋磨孩子,真是的。”


    彩雲抿了抿嘴,端了熱茶,和軟勸說:“娘娘薨了,老爺自然對二爺寄望更深。何況走了一年,總歸是要問問功課的。太太不必多慮。”


    王熙鳳適時進來,給王夫人行了禮,便坐下哭了起來。


    王夫人想起王子騰,也不由得拉著她落淚。


    姑侄二人說些私房話,又議論王家那邊的事情,自是長篇大套,直說了一兩個時辰,不提。


    寶玉一聽賈政叫他,嚇得腿直抖。


    探春含笑尋了來,告訴他:“我陪你去。想必今日不是問功課,而是問家事。你說不清的,我幫你說。”


    兄妹兩個聯袂到了外書房。


    賈璉見探春果然跟來了,心內微凜。


    雖然賈母是讓自己和賈政問寶玉探春,但是賈政叫人時,並不願意讓探春一個女孩兒家扯進來,所以隻叫了寶玉,可探春自己卻也跟了來,可知這一年多以來,家事竟是落了大半在她一個姑娘家手裏了。


    賈政皺了皺眉,令他兄妹二人坐下,咳了一聲,問道:“家中這一年多有什麽大事?”


    探春看了一眼寶玉,開口:“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分宗。上迴給老爺帶的信裏想必已經說了。”


    賈政大驚,撚須的手一緊,幾乎要扯掉一把胡子:“我以為老太太隻是說氣話,難道竟真的已經分了不成?”


    賈寶玉縮了縮肩膀:“兒子已經替父親在宗譜上簽了名字了……”


    賈璉看了寶玉一眼,索性去問探春:“老太太這樣堅定地分宗,想必不僅僅為了尤家那一家子的事兒吧?在那之前,可是有了什麽事情發生?”


    探春彎了彎嘴角,道:“太上和太妃先後薨逝,老爺和璉二哥哥知道吧?”


    賈政擰了眉,嗯了一聲。


    這外頭的事情,難道不應該寶玉說麽?怎麽讓一個丫頭片子來說?!


    探春垂下了眼簾:“馮家世兄因是禦前侍衛,所以一直隨侍在皇上左右。眾臣工命婦送祭皇陵的時候,忠順王和北靜王在禦前起了爭執,眾人都無話,唯有大老爺出麵替北王辯解。貴妃娘娘當晚便被皇後娘娘百般尋釁,夜裏暈倒。太醫診脈,說有兩個月身孕。”


    元妃有孕一事,宮裏沒有明詔提及,賈政和賈璉此刻才聽說,都是臉色一變。


    探春說到這裏,停住,看著賈政和賈璉。


    賈政方直,還沒多想。賈璉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咯噔一聲,仔細一想,手一抖,茶碗便端不住,顫聲問道:“兩個月,是不是那是太上已經薨逝了?!”


    探春緩緩點頭。


    這個賈璉,果然算得上賈府男子中矮子裏的將軍。


    賈政隻覺得頭上一暈,立即抓了寶玉的手,喝問:“貴妃當時什麽反應?皇上皇後呢?馮紫英可還說了旁的?”


    寶玉咽了一口口水,低聲道:“馮世兄說,貴妃當時一言不發。皇上皇後不置可否。”


    賈政放開了寶玉的手,呆愣愣地癱在了椅子上。


    賈璉隻覺得汗都下來了,微微滯了幾息,猛地抬頭看探春:“後來呢?”


    探春輕搖團扇:“後來從皇陵迴來,老太太太太再也沒能請見,遞信兒也再沒能遞到娘娘手裏。咱們家,大約有半個多月的辰光,跟娘娘失去了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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