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朋友了。”我狼吞虎咽的吃著餅,餓了一天,夜宴上又顧著禮儀不能大快朵頤,此刻又沒良棲在旁邊盯著,我自然要放開肚皮吃個飽了。


    “朋友?”安琅齊過來在我身邊坐了,大紅喜床上的棉褥立刻凹下去一大片,“那你為什麽會和我做朋友?”


    “這還用說?”我提起茶壺給自己滿上一杯茶,就著衝散了肚中的糕點,這才滿足的摸摸肚皮說到,“自然是因為你對我好了。”


    “我對你好?”安琅齊又笑了,“那你說說,有哪些好?”


    “這多的去了!”一整天沒吃,剛才吃的太急,難免撐得胃有點難受,我幹脆直起身來,在寢宮的地麵上邊轉悠著邊如數家珍般道出他的好。


    “比如說你送我的那件裙子;再比如說你帶我出宮玩,差點就被抓住了;還有你送我的簪子……可多了呢!”


    “你真像個孩子。”安琅齊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將我拉過去,拿帕子替我擦了臉,“今天也累了一天,快睡吧!”


    “那你呢?”我見他立在地上,身上的喜服也未褪去,自被窩裏探出腦袋。


    “我就在這下麵打個地鋪。”說話間的功夫,安琅齊已經麻利的抱好一床被褥鋪在了地上。


    “你怎麽睡在地上?”見他這般動作,我急了,一骨碌從床上翻起來,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地上涼,這床挺大的,你還是上來睡吧!”


    安琅齊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我一番我們在外人看來至少是夫妻,明早讓宮女不小心瞧見該如何是好的言語擋住,乖乖脫了喜服,鑽進了被窩。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同一個男人共處一塌,說不習慣是假的,原本以為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哪想卻睡得格外好,比我之前的十六年加起來都要好。


    接下來的日子就更加輕鬆了,安琅齊成了鳳君,良棲就不好去找他的麻煩,而我每日裏也有個一起說話的人,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滋潤。因為我知道,有安琅齊在,我永遠都不會無聊苦悶。


    我們一起在閑暇時偷偷遛出皇宮,去集市上買一些我從未見過的小玩意;也曾在繁星點點之時飛上房簷,一起躺在星空下數星星。安琅齊帶我見識過這世間太多的美好,以至於到後來,後來……


    至今我都無法相信,安琅齊,那個青衣墨發,悠閑躺在樹幹上的安琅齊;那個真摯大方,帶我看遍世間繁華的安琅齊;那個閉口隱忍,事事都以我為先的安琅齊,會背叛我。


    春去秋來,四季輪迴,當良棲將安琅齊與荊國國君所有往來信件盛在我麵前時,我依然是不信的。甚至於,還懷疑過良棲是有意陷害他。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如此明了的證據擺在案前時,我對安琅齊依舊深信不疑。我帶著那些信件,奔到了我們的寢宮。


    他就如之前的我,立在那一扇窗前,對著寒梅發呆。


    “安琅齊。”我叫他,他將頭轉過來。


    揚起手中那一遝厚厚的信件,還未開口,他眼底的慌亂便清晰可見。


    一瞬間,我的心沉到穀底,可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道“他們說,這些是你寄給你皇兄的。”


    沒有人知道,我寧願他迴答不是,隻要他說不是,我便信。


    可他沒有。


    我盯著他的臉,那雙丹鳳眼沉靜無比,薄唇輕啟。


    “是的。”


    身形止不住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你可知,這裏麵寫的是什麽嗎?”


    “青國機密。”


    “安琅齊!”


    一問一答,對麵的人沒有絲毫的遮掩,坦坦蕩蕩,大方的承認,就是他做的。我的聲音卻止不住的發顫,舉起手中的信函,高聲道,“你可知,單憑這些信,你是何罪!”


    “通敵叛國,按律當斬。”


    所有的冷靜在這一刻崩潰,我扔下那些信奔到他麵前,握著他的肩膀死命搖晃著要他改口,也隻有那一瞬間,我才明白,原來,我是喜歡著安琅齊的。


    一年的相伴,他卻已滲入我骨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眼淚和著鼻涕往下流,到後來那一聲聲質問幾乎變成了哀求,龍顏、尊嚴,在那一刻都被我拋至腦後,我拽著他的衣袖,隻是希望他能改口。


    “安琅齊,告訴我,不是你幹的,是他們冤枉你的,安琅齊……”


    “藍煙,我對不住你。”負手而立的那人,一個一個扳開拉著他衣袖的手,迎著早春並不明媚的陽光,對殿門口跟進來的良棲說道,“良相,動手吧。”


    “來人!”良棲開口,門外的侍衛端著長槍立馬闖了進來,“請下安氏鳳君服製,打入冷宮。”


    “寡人看誰敢!”


    “陛下!”良棲當殿跪下,請求我不要被蒙了眼。


    “藍煙,你不必如此,是我對不住你。”安琅齊迴過頭來,親手將自己身上杏黃的鳳君服製解下,折疊整齊,雙手捧至我麵前。


    “你給寡人閉嘴!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我轉身,氣急敗壞的拂袖,卻無意將跪著的安琅齊連帶他手上的服飾拂倒。


    “琅齊!”我緊張的蹲下去,想要將他扶起,可地上的人卻並不領我的情,避開我伸出的手,徑自起身,撿起地上的鳳君服,就著褻衣雪白的衣袖撫去其上的灰塵,畢恭畢敬的再次捧起,“陛下,琅齊自知深蒙陛下厚愛,但有負陛下所望,罪有應得,還請陛下秉公處置,以安民心。”


    地上的人跪的筆直,我盯著他的眼,也不見他有絲毫的動搖。


    抬眸,殿門口,還立著良棲和一眾侍衛。


    是該給萬民一個交代。


    沉下聲,扶著身後的沉香木桌,努力著不讓自己倒下去,“降鳳君安琅齊為安平男君,打入冷宮,聽候處置。”


    “罪人,安琅齊,謝陛下隆恩!”


    良棲揮手,示意守候的侍衛上前,安琅齊就這樣被帶離了我們共同的寢宮。


    沙沙的冷兵器聲走遠,偌大的宮殿隻剩下我和良棲。


    雙腿再也承不住身體的重量,頹然倒地前,是良棲扶住了我。


    誰來給我一個交代?


    眼前一黑,我便徹底的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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