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帶勁,那語氣不像是挑剔侄媳,倒像是在挑剔自家兒媳。


    蘇玉城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長案上輕輕叩著,麵上看不出喜怒,細細聽他們說完,才挑眉道:「這般說來,確實是我家娘子的不是。」


    二人聞言,登時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可不就是!」


    誰知,蘇玉城話還沒說完,唇畔噙著一絲笑,卻異常涼薄:「她怎能不留嬸子們用膳呢?她該直接不讓嬸子們進門才是!」


    「青鋒!」蘇玉城麵色一寒,朗聲喚道,「叫人看著她們,從哪兒來,迴哪兒去!」


    「迴去記得給其他人傳個話,日後誰若再敢來打擾我家娘子,或是從你們口中說出我娘子半個不字,我便有一百種法子,叫滄州族中所有子弟永世不得入仕!」


    兩位嬸子麵上笑意如滾過一層鬆脂,瞬時凝固。


    蘇玉城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仿佛在她們臉上狠狠刮了兩掌,她們很想咒罵他不敬長輩枉讀聖賢書,卻被他方才鏗鏘有力的字句震得噤若寒蟬。


    她們怎麽忘了,他不再是滄州那個無依無靠任人欺淩的孤兒,而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丞相之侄,大學士之婿,鎮北侯親傳弟子。


    「少夫人,您是沒瞧見,公子怒斥兩位嬸子的氣勢,那叫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我在旁邊聽著都嚇得一哆嗦!」蘇玉城沐浴之時,薑嫿在院中槐樹下擺了冰鎮瓜果納涼,青鋒繪聲繪色地將那日情形講了好幾遍,極盡溢美之詞,唯恐薑嫿不知蘇玉城又多維護她似的。


    薑嫿聽著,心下確實極為熨帖,比吃了冰鎮蜜桃還滿足。


    望著石桌上,反射著月華的蓮葉狀闊口琉璃碗,裏邊盛著幾枚汁水飽滿的粉色蜜桃,心思流轉,不由想起幼時一幕。


    「青鋒!」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青鋒的口若懸河戛然而止。


    「公……公子。」青鋒訕笑著,甚至有些打磕巴,也不知公子聽見多少,他跟在公子身邊這麽些年,自然知曉他那不喜張揚的性子,可對少夫人好這事兒,若不說給少夫人聽聽,不是白做了?


    可對上渾身散發著莫名寒氣的蘇玉城,青鋒到底做不到理直氣壯,悄悄抖著腿道:「小……小的剛想起來,還有急事要辦,就不打擾公子和少夫人了。」


    說完,眼珠子滴溜溜覷了蘇玉城一眼,見他未置可否,麻溜兒地跑了沒影。


    一旁掩唇而笑的蘿月,扯了扯鬆雲的衣角,二人福了福,將滿園月色留給薑嫿和蘇玉城。


    蘇玉城唇角彎彎,身著素色廣袖道袍,鑲玄青色芽邊,他施然坐下,廣袖便於夜風中劃過一個瀟逸的弧度,麵上輪廓仿佛也較平日柔和許多。


    「你身邊的小丫鬟倒是學聰明了。」蘇玉城一把搶過薑嫿手中咬過的桃肉,順勢嚐了一口,含笑望著薑嫿,神色再淡然不過,「桃子不錯。」


    薑嫿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檀口微張,麵頰卻不爭氣地染上霞色,她心下暗罵自己竟不及蘇玉城臉皮厚。


    兩手交握,稍作躊躇,便仰麵道:「我記得影園也有桃樹,幼時還曾背著長輩來偷桃,從樹上跌下過,隻那時桃樹是新栽的,倒不及這個味兒。」


    她說這話時,一雙眸子望著石桌上斑駁搖曳的樹影,眼角餘光卻是悄悄觀察著蘇玉城的神色,見他眉心微動,神色也閃過一抹異樣,薑嫿心中便有了數。


    卻聽他故作不知:「哦?原來娘子幼時這般頑皮。」


    當年的女童竟是娘子,果真是天賜的緣分,可他萬萬不能叫娘子知曉,當初被桃子砸中額角不說,身上也因染上桃毛紅癢好些時日,說起來不丟人麽?


    薑嫿聽著,臉上笑意止也止不住,眸光柔柔地望著蘇玉城:「夫君,我替你做件寢衣可好?」


    她不喜欠人情,即便夫妻之間亦是如此,蘇玉城今日有心維護,她若不迴報一二,心中便多少有些擰巴。


    花銀子去買,總覺不夠誠意,思來想去還是做件寢衣妥當,即便出醜也不會傳到外頭去。


    從那隻竹青色荷包,蘇玉城便能瞧出她大致並不擅長女紅,平日裏更不曾見她穿針引線,是以蘇玉城並不想叫她勞神。


    拒絕的話再心中打了個轉,到底沒說出來,蘇玉城眸光一閃,麵上笑意瞬時濃鬱:「正巧我先前的寢衣皆不合身,便有勞娘子替我量身縫製兩件。」


    薑嫿尚未察覺有哪裏不妥,甚至覺得自個兒這主意再合適不過,當下便起身道:「夫君隨我來,我這便替夫君量身。」


    待量腰圍時,薑嫿忽而頓住。


    為了將尺寸量得精準些,他身上隻著單衣,薄薄服帖的衣料勾勒出他健壯的身線,瞧得薑嫿麵紅耳赤。


    偏偏她要量腰圍,便需環上他的腰身,勢必要同他肌膚相親,從前雖也有過,可這迴恍如掉落陷進的錯覺,卻叫她心口忍不住砰砰直跳。


    ……


    注:免費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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