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558天剛蒙蒙亮,狹小的房間內,“冷……好冷啊!”雙層架子床下鋪上的小女孩兒嘴裏呢喃道。


    蓋著被子蜷縮著身子,渾身不時地抽搐兩下,一張精致的小臉通紅、通紅的。


    “雅螺,乖乖,媽媽抱著就不冷了。”一個年約三十上下歲容貌秀麗的女人解開扣子,把孩子給裹在了自己的懷裏。


    略顯粗糙的手摸了摸女孩兒的額頭,“這麽燙!”


    “展碩,展碩!快下來,去樓下找祥叔,螺兒發燒呢?”陸江丹大驚搖晃著架子床道。


    一陣哐啷哐啷聲後,隔壁間傳來了女人粗魯地叫嚷聲,“喂,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砰……”的一聲,從上鋪掉下來一個男孩兒,顧不得屁股疼爬到了床邊道,“媽,媽怎麽了。”


    從床上又探出一顆小腦袋問道,“媽,發生了什麽事?”


    “展碩,展硯,螺兒又發燒呢!快去樓下找祥叔!”陸江丹喊道。


    “哦!”被稱作展碩的男孩子顧不上穿鞋,就這麽赤著腳,打開木門,蹬蹬的跑了出去。


    “砰……”從上鋪又跳下一個男孩子,“媽,我去打些涼水來,給妹妹敷在額頭上。”


    “展硯,快去,快去。”陸江丹快速地揮揮手道。


    “螺兒,別嚇媽媽好嗎?你可不能出事!”陸江丹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女孩子道。


    展硯端著水盆走了進來,從頭頂上的扯在屋內地繩子上拉下一條毛巾,放在水裏,打濕,擰幹後折了幾下,敷在了螺兒的額頭上。


    陸江丹則快速的起身穿上衣服,不然一會兒就尷尬了。


    “祥叔,快點兒,快點兒,我妹妹又發燒了。”展碩砰的一下推開門,拉著五十多歲的祥叔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


    “祥叔,快來看看螺兒。”陸江丹一看見老人進來,焦急地說道。


    “好好!別急,別急,讓我看看。”祥叔把藥箱放在下鋪,打開從裏麵拿出了聽診器。


    顧展硯很有眼色的拿了個小凳子放在床前,祥叔笑著說了聲乖,把聽診器放在了耳朵上,陸江丹把孩子的外罩解開,圓圓地聽筒放在了小女孩兒的胸上。


    手中的聽筒不時地變換著地方,過了一會兒他收迴聽筒後,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看這祥叔的樣子,陸江丹的心漸漸沉到了穀底,“祥叔,情況不太好嗎?您說實話吧!”


    祥叔收起聽筒道,“顧太太,螺兒得的是肺出了問題,恐怕打針好不了,得輸液才行。”


    “這樣啊!”被稱為顧太太的陸江丹遲疑了起來。


    “顧太太,現在可一點兒耽誤不得,趕緊上醫院去,晚了孩子的腦子要燒壞的。”祥叔看著孩子燒得通紅的小臉、嘴唇都被燒的爆皮了。


    “我知道,我知道!”陸江丹忙不迭的點頭道。


    這樓上樓下的鄰居,祥叔也知道顧太太家什麽情況,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家裏沒個男人,一家的生計都壓在她的身上確實日子艱難。


    上醫院就意味著要花錢,醫藥費不算,還得送紅包,不送錢,你連開水和尿壺你都拿不到。對於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祥叔說道,“這樣吧!顧太太我先給孩子打一針退燒針,再給孩子喂點兒藥。這藥錢,您晚點兒給沒關係。”


    祥叔也隻能做這些,住在這唐樓分隔出來的房間裏,有幾個家庭富裕的,他平時給街坊們看看頭疼腦熱的也就能顧著自己的生活了。


    “謝謝,謝謝祥叔。”陸江丹忙不迭地說道。


    祥叔給螺兒打了針退燒針,又包了些藥……


    “祥叔給我吧!”顧展碩接過來道。


    “顧太太你們早做打算啊!千萬別耽擱了。”祥叔合上藥箱道。


    “我送你祥叔!”顧展硯說道。


    把祥叔送了出去後,顧展硯迴身就看見大哥和母親正在為螺兒喝藥。


    走廊裏一個四十多歲的長得五大三粗的女人,斜倚著門框站著。正在用塑料卷筒,卷自己的前麵的劉海看著他手中的急救箱問道。“祥叔,這麽早就起來了,誰生病了嗎?”


    “是房東太太啊!早!”祥叔打了聲招唿又道,“裏麵顧太太家的小女兒生病了。”


    “喲!這時候生病,也不知道過年能不能好,離春節可不到一個星期了。”房東太太關心地問道。


    “去醫院興許能好!”祥叔隨口說道。


    “怎麽這病還要上醫院啊!那可是個無底洞黑著呢!那我得趕緊找她要房租,不然的話……”房東太太這嘴裏嘀咕起來。


    祥叔一聽這話,唉……自己多嘴了,出言補救道,“房東太太,你就行行好吧!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不容易,孩子又病了,這房租不能緩幾天啊!”


    “喲!這就憐香惜玉上了,這倒也是,人家那身段,那模樣,那像是生過仨孩子的。”房東太太酸溜溜地說道,“你們一個鰥夫,一個沒老公。”


    “說什麽呢?這樣敗壞人家的名譽。”祥叔立馬板著臉道。


    “既然沒那心思,你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祥叔這個月的房租該交了吧!我還等買年貨呢?”房東太太把手抻到他麵前道,這大腳丫子一點一點的,斜睨著他,囂張的很。


    “房東太太,再緩兩天,我去收收賬……”提起房租祥叔訕訕地說道。


    “就兩天啊!別等到年三十再讓我屁股後麵追著要。”房東太太比劃個剪刀手道。


    祥叔夾著尾巴趕緊下樓去了。


    “啊呸!窮鬼,爛賭鬼!”包租婆嘲弄道,“哼!要不是看你的醫術還不差,雖說推三阻四的,月月能按時交房租,老娘早把你轟走了。”


    房間的隔音不好,房內的母子三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的。


    “媽,咱先上醫院吧!”顧展碩接著道,“螺兒的病要緊!”


    陸江丹拿起蓋在被子上的外罩,穿上默默的扣扣子。


    顧展硯趴在地上從床下麵拿出一個陶罐道,“媽,這個您先拿去用,螺兒的病要緊。”


    陸江丹抬眼看著眼前的陶罐,心裏酸澀不已,紅著眼眶道,“這是你和展碩辛苦存下來的,下學期的學費。”


    “媽,事有輕重緩急,螺兒的病要緊。”顧展碩拿起陶罐舉過頭砰的一下摔碎了,撿起地上的錢,還有鋼鏰。


    “吵!”躺在你床上的小女孩兒頭昏昏沉沉的,眼睛怎麽使勁兒卻始終睜不開,耳朵卻聽的清晰,‘準是阿四又在看狗血的電視劇!’


    “媽,馬上要過年了,我和大哥,可以多去街上撿些紙箱、汽水罐迴來賣錢。”顧展硯道。


    “對呀!對呀!過年期間這禮品盒最多了,喝汽水的人也多。”顧展碩附和道。


    “那趕緊穿衣服,咱們上醫院。”陸江丹催促著兒子們,手裏麻利的給顧雅螺穿上衣服,裹上毛毯。


    兄弟倆穿上外出的衣服,鎖上房門,陸江丹則背著螺兒就出了門。


    三人小心翼翼地出了唐樓,生怕腳步聲驚動房東太太。


    去了三條街區外的伊利沙伯醫院,被女醫生好一通訓斥,“怎麽當人家媽媽的,孩子燒成這樣,不怕燒成白癡啊!肺病會要人命的。”


    “醫生,我女兒的病能治好嗎?”陸江丹擔心地問道。


    “幸好來得及時,不過,我事先跟你說清楚,由於病情較為嚴重,所以要用進口的抗生素,價錢方麵……”女醫生看著他們道。


    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從他們穿著上來看,家境隻是一般,不知道能否付得起醫藥費。


    “隻要能治我女兒,多少錢,我都給。”陸江丹趕緊說道,沒錢借錢也得治病。


    說話當中她又塞了一個信封先給了醫生。


    醫生摸了摸紅包,再看看他們的穿著,算了,就當日行一善了。


    “好好……”醫生龍飛鳳舞地開下處方,“去交錢吧!”


    “展碩,展硯,你們守著螺兒,我去交錢。”陸江丹交代了一下,就去交錢。


    護士小姐則領著三兄妹先去了病房。


    而陸江丹則去交錢,拿到賬單後,她趕緊從兜裏掏出一把錢,有紙鈔、有鋼鏰……


    堪堪付了醫藥費,給孩子用上了藥。


    母子三人就在這病房內,守著小女孩兒,守了兩天兩夜,白天陸江丹還要去塑膠廠做工,隻有兩兄弟守著,他們手裏也不閑著忙著糊紙盒。


    第三天早上,醫生查過房後,護士冷著一張臉就來催著繳費,“四號床顧雅螺,五號床,李琴,該繳費了。”


    “啊!我知道了。”陸江丹抬眼看向護士小聲地說道。


    “搶錢啊!這才幾天,錢就用完了。”隔壁床的李父不滿地嚷嚷道。


    李母扯扯當家的衣袖道,“你嚷嚷什麽?不交錢的話,該停藥了。”


    夫妻倆頓時愁眉苦臉的,李父煩躁地掏出香煙。


    “病房內不準抽煙,麻煩請你出去。”護士小姐這眉毛就立了起來,冷冰冰道。


    李父不好意思的訕訕地站了起來。


    顧展碩和顧展硯,抱著保溫瓶站在病房門口聽的一清二楚。


    “哥,你先進去!”顧展硯把手裏的保溫瓶遞給了顧展碩道。


    顧展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你幹什麽去?”


    顧展硯說道,“我去借錢。”


    不等顧展碩說什麽,顧展硯人直接跑了。


    出了醫院大門,顧展硯迴身看看醫院緊咬著嘴唇,悶頭跑了起來。


    顧展碩抱著保溫瓶進了病房,“媽,餓了吧!我熬了點兒白粥。”他輕快地說道,“媽,螺兒看起來好多了,你看著臉色恢複正常了。”


    “媽,您先吃飯吧!”顧展碩倒出白粥道。


    “你們兄弟倆呢!”陸江丹接過他遞來的粥,捧著粥碗道。


    “我們在家吃過了。”顧展碩迎著她不信地眼神又道,“真的吃過了,學校放假,我們吃得不多,不餓就成了。”他催促道,“媽,你快些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江丹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吃的話,就沒力氣上工,沒力氣上工怎麽照顧孩子們。


    大口大口的喝完碗裏的粥,陸江丹拿起手裏的布包匆匆忙忙地上工去了,打算去跟工友們再借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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