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淨大師吐字清晰而緩慢,字字璣珠,直透人心,虛空中仿佛有花朵飄蕩,紛紛揚揚,飄飄灑灑澆在眾人身上。


    李慕禪微眯眼睛,這是精神所化,是他的聲音與周圍相合,形成的似幻似真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難區別開來真假,花朵飄落身上,頓時神誌一清,周身酥暢,妙不可言。


    李慕禪感應著這落在身上的花朵,形狀難以分辯,朦朧一團,似乎是玫瑰,似乎像百合,似是而非。


    這些花朵似幻似真,實幻實真,真幻僅在他的一念之間,他驀的醒悟,這像極了觀天人神照經中的相身。


    自己若能將相身喚出來,想必別有一番趣味,可惜自己做不到,一旦離開觀天人神照經,則一切消散。


    這空淨老僧的修為之深遠勝自己,當真可歎,天下之大,奇人異士無窮,尤其是佛門的神通之士更是數不勝數。


    他靈光一閃,忽然雙手合什,結了一個奇異手印,直接進入觀天人神照經中,相身結出,盤坐於蓮花上,一朵朵花兒飄落頭頂,頓時融入他相身。


    相身融入這花朵,便清晰一分,凝實一分,數朵花兒落下,相身堅凝了許多,好像真實無異。


    一朵一朵的花兒落在身上,相身一絲一絲的堅凝,到了後來,幾乎與真人無異,他心念一動,頓時相身躍起,朝天空中的明月與太陽飛去。


    相身越飛越高,越來越虛弱,但天空中不停有花朵落下,增強了幾分力氣,不停歇的朝太陽月亮衝去。


    相身忽然停住,融入幾株天花,堅凝幾分之後,猛的化為一道流光衝去,“砰”他身體顫動,如一道霹靂落在頭頂。


    眼前白光閃爍,閃了三閃之後,恢複了清明,忽然感覺有異,周身酥軟而清虛,心髒跳動間湧動著強橫的力量,身體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眉頭一挑,虛空之眼打開,頭頂虛空中有一朵如蒲團大小的白蓮,一團影子正盤膝坐蓮花上,靜靜不動。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這團影子的聯係,湧湧不絕的力量從這影子傳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人傳功給自己一般。


    此時,一朵朵天花融進這團影中,影子直發的堅實,但這團影子就像一個圓湖倒映著月光,隱約能看到是圓的,卻又影影綽綽,看不清晰。


    隨著天花的落下,影子的凝實,輸來的力量越發強橫,這種感覺妙不可言,許久未動的修為再次飛漲。


    這便是自己的相身了,沒想到這個機緣之下,一下躍出了天人神照圖中,真正顯於身外。


    李慕禪皺眉掃一眼眾僧,好像沒有發覺的,他鬆一口氣,隨即一緊,空淨大師抬頭瞥一眼李慕禪頭頂。


    李慕禪歎口氣,看來空淨大師果然修為高深,是發覺了的。


    空淨大師微不可察的轉了一下身體,正衝向李慕禪,於是李慕禪上空的天花濃密了幾分,一朵朵飄得密。


    李慕禪大受好處,會心一笑,合什一禮。


    *************************************當空淨大師說法結束,李慕禪的相身已經凝成一片圓鏡,明晃晃,圓陀陀,宛如一輪明月高懸。


    他靈光一閃,結了一個手印,頓時相身落下,融入了他身體,落進了他腦海中,懸在那座光明山的天空。


    無量光明心經化為一座光明山,懸於腦海虛空中,這座光明山散發的光芒,就是精神力量。


    僅有諸女通曉無量光明心經,她們念力相凝,精神力量有限,僅能保持他的精神不衰不減,增長的有限,即使如此,他已經不同,不像平常人一樣會損耗精神,會累到,會精神不濟想睡覺。


    此時相身化為一輪明月高懸,與光明山相映,明月也散發著力量,比光明山渾厚得多。


    李慕禪感覺身上的佛珠變得輕盈,對自己的壓製弱了許多,好像再加一把勁兒就能將其震開。


    他讚歎厲害,滿心喜悅睜開眼。


    空淨大師雙手合什宣一聲佛號,然後起身離開,眾僧猶坐於原處,默默的迴想剛才的說法,一臉的陶醉。


    半晌過後,他們才緩緩起身離開,曇明大師轉身過來,麵帶微笑:“李施主可有收獲?”


    李慕禪讚歎道:“果然不愧是大德高僧!”


    曇明大師歎服的點頭:“不虛此聽,老衲得益匪淺!”


    柴曉月忽然側身斜倒,被李慕禪扶住之後醒來,扭頭看看四周,迷糊的道:“講完了麽?”


    李慕禪笑道:“好香的一覺吧?”


    “是呀。”柴曉月笑道:“從沒睡過這麽香的覺!”


    李慕禪嗬嗬笑道:“看來公主也受益了,能睡一個好覺就是益處!”


    曇明大師藹然微笑,搖搖頭:“公主,機緣難得,該好好聽法才是,可惜,可惜!”


    “我又聽不明白,可惜什麽!”柴曉月擺擺手,笑道:“這老和尚的本事比你們都大,起碼講起經來,比你們更容易讓人睡覺!”


    曇明大師苦笑搖頭,與李慕禪兩人一塊起來,往外走去,剛走出大殿,忽然一個中年僧人緩步過來,在他們身後合什一禮。


    三人轉身迴來,中年僧人身形魁梧高大,相貌堂堂,英武非常,渾身猶帶幾分殺氣,令人心悸,李慕禪一看就知道他手上不小於百條姓命。


    “這位施主,師尊有請。”中年僧人合什道。


    李慕禪一怔,指了指自己,看看曇明大師,從曇明大師的神情上看出,這中年僧人不是天王寺的,那隻能是空淨大師的。


    中年僧人點頭:“正是施主。”


    曇明大師道:“無悲師兄,是空淨大師找李施主?”


    “是。”中年僧人點頭道:“師尊請李施主過去。”


    李慕禪笑道:“大師相召,榮幸之至,我去去便迴,公主稍待。”


    “我也去!”柴曉月忙道。


    中年僧人無悲搖搖頭:“這位女施主,師尊僅尋這位李施主。”


    柴曉月蹙眉瞪他:“我在一旁聽聽都不行麽?……你們出家人不是光風霽月,無不可對人言的嘛!”


    曇明大師忙道:“公主,法不傳六耳,可能空淨大師與李施主有緣,有密法相傳的,還是去我禪房稍候吧!”


    李慕禪笑道:“公主,我去了。”


    柴曉月不忿的跺跺蠻靴,撇嘴道:“去吧去吧,看看那老和尚搗什麽鬼,小心別被人家賣嘍!”


    李慕禪笑著搖頭,隨無悲緩步來到一座大殿前,這大殿幽靜非常,空淨大師坐在當中蒲團上,身邊坐著兩個老僧,身後是三個中年僧人。


    無悲進得大殿後一禮,一言不發坐迴空淨大師身後。


    空淨大師合什,滿是皺紋的老臉擠出一團微笑:“李施主俗家名字李無忌,是吧?”


    李慕禪合什還禮:“正是,大師有何賜教?”


    空淨大師歎道:“老衲實沒想到,東華國的佛法精深至這般境地,不知李施主授法恩師是何人?”


    李慕禪搖頭:“先師寂寂無名,已然涅槃。”


    “法號是……?”空淨大師問。


    李慕禪道:“先師無名,自稱被逐堂外的不肖弟子,所以沒有法號。”


    “逐於堂外?”空淨大師皺眉,沉吟道:“莫不是因為顯露神通,所以被逐佛堂之外?”


    李慕禪點點頭。


    非為降魔故,不得顯神通,即使弘法,也不得顯神通,否則易被天魔所乘,淪為天魔。


    這是佛家秘乘的戒律,違者被驅出佛門。


    ************************************空淨大師緩緩點頭:“原來是大神通之士,看來修為精深,受此刺激也更進一步,可喜可歎!……李施主修出法身,當世罕有,老衲佩服!”


    李慕禪笑道:“大師過獎了,在下隻修煉禪定功夫,唯精此一門,別的經論涉獵而已,卻沒有精修。”


    “以定而修得此境界,更是難得。”空淨大師道:“我看施主年紀輕輕,卻已經得見如來,明心見姓了。”


    李慕禪點點頭:“是。”


    空淨大師沉吟道:“我這一脈乃是金剛獅子宗,法脈乃金剛明王所傳,李施主可有興趣?”


    李慕禪搖頭笑道:“多謝大師好意,先師臨終曾有遺囑,我雖佛門中人,卻不是出家人,塵緣難斷,不可進入空門,唯以禪定法直達天際,終此一生隻準修煉禪定功夫。”


    空淨大師搖頭歎道:“可惜可惜,如此定力,智慧廣大,卻不能弘法,實乃佛門一大損失。”


    李慕禪笑道:“佛法廣大無邊,不差弟子一人。”


    空淨大師搖頭道:“如施主這般大智慧者,覺悟者卻是罕之又罕,老衲見到卻不能結緣,委實遺憾。”


    李慕禪道:“多謝大師。”


    空淨大師沉吟片刻,道:“令師讓施主修煉禪定,不知是想令施主永駐於世,還是想超脫三界?”


    李慕禪搖頭道:“先師沒說。”


    空淨大師道:“施主可知,僅修行足,福德不足,不能成佛?”


    李慕禪眉頭挑了一下,搖頭道:“煩請大師示下。”


    空淨大師宣一聲佛號,緩緩說道:“佛乃兩足尊,智慧與福德兼備,依老衲看,施主智慧修為已備,長此以往卻不能成佛,隻能長駐於世間而已,終究難逃輪迴之苦。”


    李慕禪道:“福德有何說?”


    “我看施主法身已成,還有一報身未現,欲成佛需三身兼備,而報身之得乃願所凝。”空淨大師道。


    李慕禪沉吟不語,若有所思。


    空淨大師道:“空與有,空與不空,不空不有,施主現在修的是小乘,成羅漢,卻不能成佛,菩提心起,集眾生之願,凝成功德,報身成就,則能成佛,依老衲看,施主隻要下定心思凝聚功德,成佛可期!”


    李慕禪笑了笑,默然不語。


    成佛之路確實是一大誘惑,不過佛多數離開此世,到了另幾界,並非不能駐世,而是不願留在此界。


    就像後世的人買房子,沒有房子的人,眼巴巴看著有房之人,想著若自己有房子,一直住在裏麵該何等幸福。


    而一旦自己買了房子,能一直住裏麵了,則又生別的心思,覺得去別的地方買房子,不能隻住這裏,太氣悶了,若買了更好的房子,自然要挑著好房子住。


    成佛之人也如此,成就之後,能夠永駐此界,但能去另幾界,而那幾界比這一界好,自然不想一直呆在這裏。


    成佛之後都要離開,去別處逛一逛,居於上界,待偶爾有閑心,再轉世投胎迴來,住了一世再離開,想來便來,想去便去,逍遙自在。


    所謂乘願而來,若沒有信徒的願相召,佛可能不過來此界,你有了別墅,還會去住筒子樓?


    除非真有人相求,才會去住一陣子,但也不想一直住,所以乘願而來,緣盡而去,毫無留戀,瀟灑來去。


    *************************李慕禪沉吟道:“還請大師示下,如何凝願?”


    “信。”空淨大師微笑著吐出一個字,然後宣一聲佛號,微闔眼簾進入定境,顯然不想再說。


    李慕禪合什一禮:“多謝大師,告辭。”


    他轉身離開了大殿,一路上一直在咀嚼這個“信”字,若有所思,隱隱摸到了一點兒門徑。


    柴曉月嬌聲道:“那老和尚說什麽啦?”


    李慕禪恍然抬頭,笑道:“問了問我師承。”


    “隻問你師承,沒別的?”柴曉月歪頭看著他:“那不至於喚你過去呀,一定有什麽悄悄話說。”


    李慕禪搖頭,曇明大師笑道:“公主,去我禪房裏坐一坐吧,我再給你誦一篇經。”


    柴曉月忙擺手:“算啦算啦,好意心領,不必麻煩你啦,聽了這一會兒經,我已經足夠了,李先生,咱們走吧!”


    李慕禪點頭,微笑道:“大師,何謂信?”


    “信——?”曇明大師笑道:“信乃緣起,信則靈,李施主為何問這個?”


    李慕禪道:“佛祖成正果,是因為眾生之信吧?”


    曇明大師沉吟片刻,搖搖頭:“這個嘛,倒是沒想過。”


    “你們說什麽呀?”柴曉月好奇的問。


    她一句也聽不明白,好像在聽他們打啞謎,委實憋悶。


    李慕禪笑道:“好,謝過大師,告辭,公主,咱們迴去吧。”


    “走嘍。”柴曉月歡喜的點頭。


    她現在仍不喜歡佛經,雖不算討厭了,卻也不算喜歡,大步流星往外走,很快出了天王寺。


    李慕禪迴頭看外寺的香火,看供在大殿裏的佛像,金身披袈裟,寶相莊嚴,人們卻恭恭敬敬,虔誠的拜倒。


    “信……”他搖搖頭。


    “你從那和尚出來,就神神道道的,什麽信不信的?”柴曉月歪頭看著他,笑道:“他可是給了什麽玄機讓你參?”


    李慕禪笑道:“佛家的妙理,公主不明白,說了也是白說,……這一陣子四大世家不太平,是不是皇上搗的鬼?”


    柴曉月一怔,白他一眼道:“你怎麽問這個呀?”


    李慕禪道:“我覺得是皇上搗鬼,獨孤兄弟與唐棠被刺殺,同時朱朗也被刺殺,就差唐浩然與趙懷仁了!”


    “我還真不清楚。”柴曉月搖頭。


    兩人沿著小徑通往一片樹林,穿過樹林便是一條河,然後跨過河上的橋便到了城門處。


    兩人一進樹林,李慕禪頓時停住,他現在精氣神在巔峰,感覺越發敏銳,停步之後顧盼四望,同時打開虛空之眼。


    柴曉月一看李慕禪神情便知不妙,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幅玉色手套戴上,戴上之後幾乎與後一般無二。


    李慕禪掃了一眼這手套,顯然是獨特材料所製,配以獨門武功,恐怕不遜於刀劍,威力強橫。


    “是什麽人?”柴曉月皺眉道:“好大的膽子!”


    李慕禪道:“可能是衝著我來的,連累了公主。”


    “誰呀?”柴曉月問。


    李慕禪搖搖頭,也覺得奇怪,能藏得這麽深,幾乎難以發覺,絕不是一般人,他到底得罪了哪一路神仙?


    他沉吟之際,兩人站在原地不動,周圍是鬆樹林,雖到了深秋,仍鬱鬱蔥蔥,綠意盎然,掩住了他們身形。


    李慕禪踏前一步:“公主可有信號?”


    “現在就發麽?”柴曉月躍躍欲試,她還是頭一次被人埋伏,覺得新奇,感覺機會來了,真不想發訊號。


    李慕禪道:“趕緊發吧,這幫家夥都不簡單,晚了怕有姓命之危。”


    “不會吧?”柴曉月不信的道:“他們敢在這裏殺人?”


    這裏離天王寺不遠,離城門也不遠。


    李慕禪歎道:“他們不是一般人,就是來殺人的,公主再不發訊號,咱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柴曉月無奈的道:“真沒意思!”


    李慕禪道:“先保了小命再說,公主,別再囉嗦了,趕緊發訊號!”


    “好吧好吧。”柴曉月伸手入懷,“嗚”一聲尖嘯衝天而起,然後“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中飄起一朵紫色薔薇花。


    “動手!”樹林裏傳來斷喝,隨即十個黑巾蒙麵人衝了出來,身形如電如煙,瞬間攻向李慕禪。


    十個黑衣人都衝向李慕禪,不理會柴曉月,讓她大是惱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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