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由儉是在場所有幸存者的定心丸,雖然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南岩島今天的末日跟他的專權獨斷、拖延和固執脫不開幹係,但在場沒有任何人往這方麵去想,甚至連林啟都是,在所有人眼中,這個人就是屬於南岩島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怎能不讓人敬佩。


    所有人的目光匯集到他的身上,等待他發號施令,然而他左顧右盼,最後隻問了一句話:“羅傑在哪?”


    林啟上前兩步,指著遠處的海麵答道:“正在嚐試登陸關帝摩島,伍市長……”頓了兩秒,“羅傑上尉……也是迫不得已,你不光屬於南岩島,更屬於島上的人民,屬於這些幸存者,他們很多人都失去了家人,我想,他們不願再失去你……”


    伍由儉沉默了半晌,終於長歎一聲:“好吧,但最後的關頭,我到底沒有能堅持下來……那就把我們的目光放到未來的生存上吧。”伍由儉環顧了一周,最後還是喊了一聲:“姚秘書,你去把人員分配一下吧,按照林先生剛剛建議。”


    姚鵬和道了聲:“好的。”便帶著幾名士兵去部署,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他現在的心態也是很掙紮,還不知道作為背叛者的代價是什麽。


    曹天正,此時作為明日生物的巨頭之一,也隻是一個光杆司令,蘇海星幾度想讓費恩偷偷摸個空隙把他給解決了,實在這岸邊人太多,不太好下手,他也狡猾得很,姚鵬和被伍由儉使喚走了,他就一直跟著姚鵬和在一起,左右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給自己做著保鏢呢。


    現在幾乎所有的船都在海麵上,由羅傑上尉調度著,岸邊並沒有幾艘,這個時候姚鵬和組織能力就顯現出來了,沒多大會的功夫,就把岸上的人清點完畢,並按男女老幼分好組、排好隊,等待上船,人群中也沒有焦躁的表現,可見對他的安排還是讓絕大多數人滿意的。


    隻有伍由儉聽到幸存者的數字,整個人仿佛又老了幾歲,不斷喃喃自語,重複著一句話:“隻剩下467人了,隻剩下467人了……”


    他身旁的林啟和蘇海星也是黯然沉默不語,南岩島二十多萬原居民,逃到圖拉丘山頂的隻有兩千多人,如今經過一場劇變,又損失大半,就是現在岸邊現場的,也多是失去至親骨肉的,其中絕望心情不言自明,隻是他們現在連哭泣的時間都沒有,還沒有確保自身安全,隻得暫把悲慟放在心裏,等待上船轉移。


    林啟看看手表,已經快五點了,這裏本是西岸,也已經見黃昏,再過一會天色就要黑了,便見羅傑那邊有數十條船迴來了,是羅傑上尉親自帶得隊,迴來告之關帝摩島已經成功登陸。


    這個消息終於讓死氣沉沉的海岸邊振奮了一些,於是眾人各自忙碌,姚鵬和安排人員登船,事實上也並沒有像羅傑說得那樣複雜,主要是幸存者人數低出了他的想象,隻來迴兩趟就把所有人全部轉移上關帝摩島了,中途確實有一艘碰到了暗礁沉沒了,好在隻是一艘小漁船,上麵的人本身不多,馬上就給其他船上的人給救了上來。


    伍由儉的本來兩百多人的武裝力量,現在也折去了一半,關帝摩島就是一整塊巨型的岩石,島上的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幾百號人的隊伍攜老帶幼,深一腳、淺一腳得向前行進,來到關帝摩監獄牆根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眼前就是巍峨高聳、比城牆還堅固的牆壁,林啟果然在牆根邊看到一個五米多長的人工升降梯,升降梯是完全鋼製,看上去至少逾噸重,不知道要怎麽靠純人力把它升到頂,林啟向上看牆至少得有五、六十米,像城堡一般。


    不過旁邊確實有一台圓柱形,要三到四人才能合圍,類似錨舵的裝置,數條鐵鏈直通向上,隱沒在黑夜裏,估計上麵是有滑輪、固定的裝置吧。


    林啟問羅傑:“監獄裏麵的情況怎麽樣?”羅傑搖了搖頭。


    “沒有人知道。”迴答的人卻是蘇海星,“關帝摩監獄裏麵沒有一個守衛,已經超過二十年了,裏麵全是由犯人自治。”


    “犯人自治?”林啟有些好奇,“犯人怎麽自治?”


    “就是犯人管犯人啊,資格新的聽資格老的,弱小的聽強壯的,裏麵應該是活生生的叢林法則吧。”


    “那也太混亂了吧,不會死人麽?還有有出獄的人呢?”


    “出獄?”名不見經傳的曹天正這時突然走了過來,帶著譏諷的語氣道,“進了這監獄,這輩子就別指望能出來了,每個犯人的腳環上,會有定位和生命監測裝置,死掉就死掉了,就地火化,外麵還有家屬的,就把骨灰還給家屬,沒有家屬的,就直接葬到大海裏了吧,你以為每個月過來的船真得是送補給的?”


    “不是麽?”


    “是的,過來時是送補給的,離開時,是帶著亡靈的,有的可憐人剛進來第一晚就直接火化掉了。”


    林啟驚駭道:“這也太不人道了,那把犯人判到這個監獄……不就等於是宣判死刑了麽?”


    曹天正冷笑一聲:“你以為送過來的都是些好人?他們本來就應該是判死刑的,隻是多方麵因素交錯在一起,判不了,就送到這裏來,讓上帝來裁決他們的命運吧。”曹天正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忽視掉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世界最大、最邪惡製毒集團的首腦,從這樣的人嘴裏,評價別人“不是好人”,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不過林啟現在沒心思去較這個真,此時喃喃道:“那裏麵的環境……完全是弱肉強食啊,會有多少犯人最後能存活下來?”


    蘇海星笑道:“那就得看裏麵那個統治犯人的犯人,有多高的智慧了,你想想看,如果裏麵犯人太多,會搶資源,但是如果太少了,他要統治誰去呢?”


    “那這個人……才應該是這裏的上帝吧。”林啟說道。


    “以前是,”羅傑這時候說道,“不過今天晚上開始,我們就是他們的上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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