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我倒是巴不得你日日來呢。難得有個這麽貼心可以說上話的人兒,我都有些舍不得你走了。哎,聽說你從前也是住在雅蘭苑的,現下又住進了宮裏,倒是讓我覺得很是遺憾。”


    “怕是不會太久了,沒準我過陣子又要出宮。我朱府家道中落,到時候若是無處可去,還望福晉肯給我留個門,讓我暫住一陣。”


    “說的哪裏的話,雅蘭苑就是你的家,隻要你能想著過來,住多久都可以。我倒是盼著你住過來呢。”福晉輕笑,拍了拍項菲儀的手背。


    “福晉,您實在是對我太好了一些。自從我爹出事以後,我幾乎沒什麽時間見到我娘親。現在算起來,我確實已經有許久沒去看一看我娘了。此時看見您,總是不自覺的就想起了我娘親,很是親近。”


    “你若是願意的話,也可以喊我娘。我就赫連炫一個兒子,到真想要個女兒。更何況還是你這樣懂事又善解人意的。”


    “福晉快把我給誇得找不著北了。”


    “娘,有客人來了,您可要過去招唿?”兩個人又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赫連炫揉了揉額頭,心裏麵無奈。正巧新客人到訪,便打發了娘親過去。


    福晉走開之後,項菲儀瞥了眼赫連炫。


    “我也不想掃你的興,難道看你這樣開心。不過我也實在是有幾句話要同你說。”


    “何事,你講。”


    “準備行動了。”


    “這麽快?”項菲儀瞪著眼睛驚詫到,而後擰了眉眼臉上隱隱露出些擔憂。“怎的這麽突然,我事先都不知道。”


    “準備的有一陣了,隻是你一直在宮裏,我這邊又在操辦我爹的後事。西風寒的諸位長老都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你哥那邊也能幫上一些忙。”


    “我大哥?你是說朱瑛佑朱大哥?”


    “是啊。你大哥說蕭太後那裏他要親手解決,是定然要過去的。”


    “你同我哥說了?你都同他說了些什麽?”


    “什麽都說了,你的事,我的事,西風寒的事情,一絲也沒有遺漏。”


    “你!你怎麽這樣衝動,萬一……萬一我哥一下子接受不了……”


    “你自己心裏麵也清楚,你大哥是可以信得過的。否則你也不會囑托他來幫助我。隻是我看見你大哥,便以為同他說清楚是你心裏麵所想,隻是你不方便說出來罷了。”


    “我何時說了想讓他知道這些事情了。你……你還真是自以為是的很。”


    “是是是,是我自以為是。我不改不同你商量就自作主張的,我認錯。”


    瞧那態度極是端正,項菲儀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扁扁嘴,自己氣悶。但是再轉念一想,又覺得實際上自己心裏麵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要說赫連炫把事情說出來,也並沒有做錯,畢竟她自己其實還是想要讓朱瑛佑知道她的身世的。隻是赫連炫忽然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攤開來,實在是不能讓人接受。


    然而事已至此,項菲儀再糾結也是白費力氣。索性歎了口氣,不再去計較。“你說準備行動了,卻並沒有告訴我要做些什麽。那你是不是要給我安排些什麽事情?”


    “不用。我會提前通知你準確時間,到時候你隻要緊緊跟在趙煦身邊,不要讓他們的人傷害到你就是。至於要做些什麽,卻並沒有給你安排。你隻需隨機應變就好。”


    “那不是說我完全沒有作用?”


    “不。我怕到時候又出現什麽意外,你在那裏,多少能夠搭把手救個場。你是我們的暗棋,作用相當之大。”


    “我是不清楚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既然我沒有要做的事情,那麽也都由著你們好了。反正你們都自己注意些,活下來才是要緊事。至於蕭太後,就算不要我動手,我也是一定要親眼看看她那張絕望的臉的。”話說到最後一句,項菲儀咬著一口銀牙,眼睛裏是恨極了的暗光。


    “這是肯定的。你安心等著就好。夏末秋初了,我們的行動大概會在秋至左右,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好。等你們的消息。”項菲儀點點頭,沿著牆根往門外走去。之前福晉離開的時候,她和赫連炫也趁沒什麽人瞧過來,迅速閃到了角落裏。一則光線暗淡不會被人注意,二則能隨時觀察到周圍的人事,方便說話。


    不引人注目的走到大門前,迴頭又看了一眼,還是對著裏院擺放了棺木的地方深深鞠了個躬,輕言:“一路走好。”


    這才轉過身子,安安靜靜離開了雅蘭苑。


    沒多久,便是秋至了。


    天氣逐漸涼爽起來,再也找不到一丁點兒燥熱的味道。


    赫連炫派人傳了消息過來,說在明日的朝堂之上行動。而後傳消息的人急匆匆的走了,說是要去找莫羽璿。


    項菲儀一個人坐在屋裏,手上捧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不是特別清楚他們會如何行動,但是既然要在上朝的時候逼宮,這事情,定然是沒有後退的路的。且不管結果到底會怎樣,但是之前赫連炫已經同她說了要時刻跟隨在皇上身邊,要如何也跟去朝堂之上,卻著實是個大問題。


    項菲儀想了許久,苦思無果之下,索性放下手裏做了擺設的書,決定出去轉轉。


    宮裏的人無不知道皇上的這位客人身份特殊,就連太後都是不動聲色默許了的。見到項菲儀,雖然不用行禮問候,卻總也是恭恭敬敬笑眯眯放行。


    項菲儀也早就習慣,點了點頭便繼續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這一走,便徑直走到了禪桂宮。


    項菲儀再一次進宮之後很少到禪桂宮走動。一則她有自己的任務要做,二則她怕自己的身份萬一暴露連帶著害了朱絮茵,或者最大的原因,實際上是她進宮的身份有些不明不白,一般情況下她並不願意出去走動。


    除了陪著皇上打發打發時間,大多時候都一個人呆在房裏看書,實在想朱絮茵想的緊了,才會出去。


    剛進門,青鸞便迎了上來。“項姑娘好。”


    項菲儀輕笑,應了聲好。“絮茵呢?”


    “娘娘在房裏小歇。”


    “小歇?一會兒就快就晚膳了,怎麽還在休息?昨晚沒睡好麽?”


    “不是,是娘娘她……感染了些風寒。”


    “怎麽迴事?好端端的怎麽感染了風寒?喚了太醫來麽?”


    “自從娘娘丟了孩子失了寵,身子便大不如前。天氣才轉涼,娘娘便病倒了。奴婢在太醫院求了一上午,午時才好不容易來了一位太醫。娘娘服了藥,之後就一直歇著了。”


    “哎,人情冷暖。你快帶我去看看絮茵。”


    “是,項姑娘這邊請。”


    朱絮茵躺在床上,臉蛋是微微朝著裏邊側著的。項菲儀走到她跟前,才真正能好好瞧瞧自己這個妹妹。


    朱絮茵又瘦了一些,麵色蒼白,連睡著了都緊抿著唇。


    項菲儀心疼的不行,想起從前朱絮茵還在府裏頭的時候,是個那樣任性風光的大小姐。


    正牌的大家閨秀,護國大將軍的親生女兒。容貌姣好,玲瓏有致,即便是任性的時候,一顰一笑間都勾人心弦。


    項菲儀知曉,那會兒已經有很多家的少爺有意向登門提親的。和項菲儀這個冒牌小姐不同,若是不出差錯,朱絮茵是有資格在大堆的人中選擇一個自己最中意的人的。


    然後如今卻好似被忽然篡改了命運,冥冥之中,她曾經又愛又恨的妹妹,現在除了讓她覺得心疼,依然還是心疼。


    項菲儀伸手撫上朱絮茵的臉,溫柔的婆娑。她聲音輕柔,一點兒也不舍得驚動那個夢裏的人兒。“絮茵,再等一等,等姐姐把幸福還給你。無論如何,姐姐一定會竭盡所能為你爭得你的幸福。”


    又兀自坐在床沿邊,瞧著朱絮茵的臉蛋發了一會兒呆。


    很快到了晚膳時間。青鸞走了過來,小聲問道:“項姑娘,留下來吃晚膳吧。”


    項菲儀這才把視線轉向窗外看了看,搖頭:“不了,我要迴去的。”話畢,伸手給朱絮茵掖了掖薄被,站起了身。


    “娘娘也快醒了,何況娘娘許久不曾見到項姑娘,想姑娘的緊。既然姑娘都來了,還是留下來陪陪娘娘吧。”青鸞又道。


    項菲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無奈的抱歉一笑。“改日吧,這幾天我還有些事情要忙,實在脫不開身。我也是想絮茵想的緊,便抽了空過來看看。”


    “那……也不敢強留姑娘了。不過青鸞鬥膽,若是姑娘有空了,請一定多多過來看看娘娘。娘娘現在身子骨不行……心情也總是有些……”


    “我知道了,待事情一結束,我便立刻過來。我就這一個妹妹,自然是不舍得她難過的。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情,你們也不會……不會吃這許多苦。”


    “青鸞謝過娘娘關心。青鸞不覺得苦,能陪在娘娘身邊伺候娘娘,是青鸞的幸事。青鸞感激還來不及,並沒有什麽要抱怨的。青鸞隻願上天憐寵,讓娘娘早日苦盡甘來。”


    “一定的。絮茵是多福之人,等熬過了這個坎,定然是柳暗花明。好了,時候也不早,我還有些事情,要趕緊迴去。”又看了一眼朱絮茵,項菲儀轉身往門外走。


    “姑娘慢走。”青鸞追上去將人送到了禪桂宮門口,目送項菲儀離去。隨後輕歎一聲,迴房去喊她的娘娘用膳了。


    項菲儀迴到逸景天的時候,皇上已經開始用晚膳了。恆公公親自來把她引了過去,一個人靜悄悄退下。


    皇上一個人坐在桌旁,正麵對著大門的方向。見到項菲儀,便放下了碗筷,端過湯喝了一口。直到項菲儀走進屋了,他才挑了眼去看:“去哪了?這麽晚才迴來?”


    “許久沒看見絮茵,甚是想念。我又沒什麽事情,便去禪桂宮看她了。”項菲儀自己在桌邊坐了下來,端過空碗給自己盛了碗湯。餘光中卻不忘注意皇上的表情。


    皇上卻並沒有什麽反應,又拿了筷子開始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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