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還沒有走……”白弈楓喊了一聲,一把將擋在他身邊的一切‘障礙物’甩開,就這麽衝出了課堂。


    隻不過才一日沒有來過這裏,看著那滿院的落花凋零,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衝進房中,屋裏靜謐無聲,沒有一絲氣息。


    心中越發的慌亂。


    當他看到她的梳妝台上整齊排列的發飾時,他身形一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她還沒有走……她的東西都還在……”


    說著,便打開了所有的櫃子,她的東西果然都還在,就連衣服都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裏……


    於是白弈楓滿懷希望的將整個院子都翻了一遍,整個書院,後山都找了一遍,沒有,沒有桃九的影子。


    就在白弈楓衝出去後,唐鈺也蹭地站起身想要衝出課堂,柳雲輕,司徒寧凰和兼默也緊隨其後。


    “站住!”古望夫子氣的麵色鐵黑,怒斥道:“你們一個個的可還將老夫放在眼中!?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們又想去哪裏!”


    唐鈺停下腳步,卻問道:“夫子!桃九夫子怎麽突然間就走了?您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柳雲輕看著白弈楓早已沒了蹤影的方向,心中更是焦急不已。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桃九夫子怎麽……怎麽就突然間離開了呢!


    明明前幾日還好好的,她去找了桃九夫子,桃九也沒有說起她要走的事情啊……


    她迴憶著那天的畫麵,想起桃九夫子好像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她還說那些首飾和衣服都可以送給自己。


    難道……她那個時候就決定了離開嗎?


    難道……難道是因為自己和她說了喜歡白弈楓的事情嗎?


    她越想臉色越是蒼白,如果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那以後,她要怎麽去麵對白弈楓啊,桃九夫子那麽好……


    “昨日走的,這是別人的私事,書院從不幹涉夫子的自由。”古望看著這幾個桃九帶出來的學生,一個個期望的神情,終是歎了一口氣:“哎……她隻說是去雲遊了,並沒有提及要去何處,桃九來的時候就是獨身一人,看似無牽無掛,她原本就隻是代替落霄仙人暫時給你們代課的,想來,她現在是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抽身離去了吧。”


    這番話也是落霄仙人和院長說的。


    “雲遊……”唐鈺心中一個咯噔:“那豈不是不會迴來了……”


    “可是……”司徒寧凰眼眶一紅,眼淚差點兒就掉了下來:“就算是她要走,也應該讓我們送一送她嘛……”


    唐鈺見此連忙輕輕安慰著。


    兼默一臉嚴肅的看向古望夫子,道:“夫子,請允許我們去看看白弈楓,他……”


    “好吧……你們去吧,記得早些迴來上課!”古望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


    幾人頓時如解了封印一般,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就在他們趕往桃九夫子的院落時,在半路上遇到了行色匆匆的白弈楓。


    白弈楓正一臉焦急,見到他們脫口就問:“找到她了嗎!?”


    “我們正要去……”


    唐鈺說到一半,白弈楓便打斷道:“我剛去過了,她不在……不過還好她的東西都還在,所以她可能還沒有離開……我這就去找找……”


    他自說自話的樣子有些失魂落魄。


    “弈楓!”


    柳雲輕擔憂的拉著白弈楓的手,麵色焦急道:“古望夫子說……桃九夫子她昨天就走了!”


    可白弈楓根本就不信,他猛地甩開柳雲輕的手,神色有些陰沉。


    “弈楓……”柳雲輕臉色越發蒼白,因為白弈楓剛剛的力度很大,她向後踉蹌了好幾步,幸虧被司徒寧凰扶住。


    唐鈺一見白弈楓如此表情便心道不好:“弈楓!你別這樣,你先冷靜一下!”


    “她一定還沒走,為什麽你們都說她走了?她的衣服明明都還在……她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我得趕緊找到她……”白弈楓雖是口中這麽說著,心中卻是忍不住愈發的慌亂,他甚至有一種念頭,她是因為那日他說的那番話所以才故意躲起來的……


    幾人怔愣的片刻,白弈楓已經衝出了他們的視線。


    唐鈺,司徒寧凰,柳雲輕,兼默,四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雖然桃九突然離開,他們也是不願接受的。


    半晌,柳雲輕才喃喃開口道:“前兩天我找過桃九夫子,當時她好像是說過那麽一句話來著……她說那些身外之物她走的時候都是帶不走的……”


    ……


    白弈楓這一走,竟一夜都沒有迴來,外麵突然下起了大雪,唐鈺幾人紮在一間屋子裏,愁眉苦臉相對。


    一場大雪降落人間,像蘆花隨風飄飛,紛紛揚揚的覆蓋了這片大地。


    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在學院中的某一個角落,在那片唯美的桃花林中,白弈楓絕望茫然的躺在那裏。


    大片的雪花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臉上,那種從天上降落下的冰涼,劃過臉頰,生疼生疼……可是他卻似毫無知覺……


    白弈楓覺得自己好像迴到了那個時候,那個父母突然離世,自己孤苦無依,滿身傷痕的日子。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人拋棄,卻沒想到最終還是又剩下了他一個人,失望、無助、絕望、還有不甘……


    他不知道為什麽她就可以這麽狠心,這麽瀟灑的離去……


    有那麽一刻,那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毀了,竟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活在世上。


    這一刻,他生無可戀。


    他不知道從何時起,竟對桃九的愛這般的深了?


    他找不到她,就來到這裏等,一直等到現在,如果她一直不出現,他也會一直在這裏等下去。


    所有的悲傷和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意識漸漸地陷入了模糊,他隻覺得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當唐鈺、柳雲輕、司徒寧凰、兼默,他們趕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副駭人的場麵!


    落英繽紛與雪花飄飛纏綿縈繞的桃花林中,白弈楓眉眼緊閉的躺在地上,身上覆滿了白色的雪和嫣紅的落花。


    那場麵,美到了驚悚的境界……


    ……


    “弈楓!”


    “弈楓!”


    在片刻的驚詫中,幾人失聲驚叫,連忙衝了過去。


    “天啊!快點!他還活著嗎!?”


    “快扶起來!”


    “弈楓……弈楓你醒醒……”


    唐鈺飛衝過去,跪在白弈楓的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有唿吸!趕緊把他帶迴去!”唐鈺發了瘋似得吼道:“人都凍僵了!快點啊!”


    柳雲輕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腳下卻像墜了千斤巨石一般,一步都抬不動……


    臉色慘白,眼淚漱漱而下……


    要是他們昨晚就來這裏找他,他就不會有事了吧……


    如果她沒有把桃九夫子氣走,白弈楓也不會這麽傷心……


    在司徒寧凰和兼默兩人的幫助下,唐鈺背起白弈楓飛快的往後山跑去。


    這裏離後山最近,落霄仙人一定能救活白弈楓的!


    房間中,微風吹拂起窗前的白色紗帳,燈罩下微弱的火苗搖曳著,在這靜謐的夜裏,顯得無力虛脫。


    柳雲輕用清水潤濕了一塊麵巾,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幫白弈楓擦拭著滾燙的臉頰,額頭,手臂……


    白弈楓被救迴了一條命,現在又高燒不退,昏迷了整整四天,她求了落霄仙人幾次,落霄仙人才同意將白弈楓留在後山,讓她來照顧。


    他現在就在她的眼前。


    那雙絕美無雙的眼睛緊緊地閉著,冰冷的身體終於又有了溫度,觸手的溫度卻是滾燙的……


    “弈楓,弈楓你醒來好不好……”


    她輕歎口氣,正要轉身去換水,可這時白弈楓卻動了,他的手焦急的在空中亂抓。


    柳雲輕趕緊過去握住白弈楓的手:“弈楓!弈楓你醒了!?”


    “不要走……別走……”


    聽到白弈楓昏迷中的一聲哀求,柳雲輕心中一緊,臉頰也滾下了一滴清淚:“我在這裏……弈楓,你醒醒……”


    “九兒……九兒……九兒……”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低低的,帶著滿滿的哀求和不舍。


    柳雲輕彎下身子,將自己貼到了白弈楓的身邊,她這迴終於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九兒!


    九兒!?


    她臉色驟然一變,詫異,震撼,和不可置信。


    她一直都知道,白弈楓心中的人是桃九夫子,可是,當聽到他用這麽親昵的語氣,叫著九兒的時候,她有些不能接受……


    九兒,這般親昵的愛稱,真的是在叫桃九夫子嗎?


    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甚至將自己的頭貼在了白弈楓的胸口,不知何時,她早已淚流滿麵。


    “弈楓,我在這兒,一直都在……”


    白弈楓在沉睡中,臉上的表情卻在一絲一絲的變化著,有期待,有歡喜,有無奈,有悲哀,有不舍……


    “九兒……不要走……我好想你……好想仔細的看看你……好想抱抱你……你不要走……”


    “你是誰……為什麽……”


    “為什麽你總是躲著我……讓我看看你的臉……讓我看看你的臉……”


    柳雲輕窩在白弈楓的懷中,突然被他緊緊的擁抱住,可是她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聽著白弈楓模糊不清的低低囈語……


    “弈楓,你知道嗎,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可能徹底的淪陷了,我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你……卻又怕你知道我是女子的身份……我原本已經決定告訴你全部,我甚至想不顧一切的換迴女裝給你看……”


    “雖然……我知道你喜歡的並不是我……弈楓……是我錯過了你嗎……”


    ……


    就在此時,白弈楓卻深陷在自己的夢境中,他被困在一片迷霧之中,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正在迷茫之際,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陣清晰的琴聲……


    忽然,漫天的大雪中,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魂魄的狀態,跟著琴聲的牽引,他慢慢的來到了一個紅牆綠瓦的長廊中。


    長廊的盡頭,有一個粉衣飄飄的女子,他看不清楚,想要追上去,卻在一個拐角處,她消失了。


    這個畫麵,他曾夢到過無數次,第一次是在仙法課上,初次學習冥想打坐的時候出現的,緊接著,就常常在夢中出現。


    那座他熟悉不已的石橋,她仿佛坐在那裏彈琴,方才的那陣琴聲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他清楚得很,每一次夢到這裏,他都是看不清她的臉,也是接近不了的,所以,他就遠遠的望著……望著……


    因為他突然覺得,這個身影非常的熟悉,就好像……就好像這個女子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沒想到這次和以往的夢境都是不同的。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從橋下走了上去!


    不,準確的說,那並不是自己啊,因為自己不是就站在這裏嗎?又怎麽會有另一個自己呢!?


    而他,那個走上橋的人,分明,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驚愕之餘,他努力的盯著眼前的一切。


    隻見,他一直走到了粉衣女子的身前,手中還拿著什麽東西,似乎,是一幅畫卷。


    “看來你的身子好了很多嘛!走起路來步步生風,連說話都這麽有底氣了!?”


    “江洛凡,沒有什麽能夠困住你的心,即使是病魔……”


    “你的生命雖然短暫,卻也可以像天上的流星一般,至少擁有那一刻的刹那芳華,隻要你想,我就會陪著你,做你想做的事,陪你到生命的盡頭……”


    “即使你的生命隻剩下短短幾日,我們也要把它當做一輩子來過……”


    “九兒……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的想要活下去……”


    粉衣女子和那個叫做江洛凡的人一起靠在橋頭,誰知粉衣女子突然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兩頰,挑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笑一個嘛,小凡凡……”


    白弈楓的心沒來由的一緊,緊接著,便看到了一副讓他更加淩亂的畫麵。


    “麽!”


    粉衣女子突然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蜻蜓點水一般。


    “你……九兒……你為什麽……親……我……”


    白弈楓突然驚吸一口涼氣,雙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臉頰,他隻覺的自己的耳根火辣辣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著……


    奇怪!


    那女子分明親的是那個人,為什麽自己卻……


    卻感覺心髒跳動的快要跳出了皮囊呢,不對,他現在哪裏有什麽皮囊,他現在應該隻是一個靈魂吧……


    “這首曲子叫碧落曲!”


    “碧落曲?聽起來很悲傷……”


    “廢話!碧落曲,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這首曲子講的是對愛人苦苦追尋卻尋而不得的心境……”


    白弈楓的心狠狠的一震,碧落曲……


    碧落曲……他竟到現在才發現,橋上的粉衣女子竟和桃九說話的語氣一模一樣!


    豈止是語氣一模一樣,她的聲音,她的身形,她的一舉一動……


    剛想到這裏,他突然驚愕的睜大了雙眸,再看向他們,橋上,卻已沒有一絲人影。


    “九兒!”


    “九兒!”


    他發了狂般的叫著……


    “不要走!讓我看看你!別走!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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