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背後是瞿墨溫暖堅實的胸膛,來自他的體溫溫暖了我的身心。


    墨園最後一晚,我以為我會凍死在水池裏,然而沒有。


    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堆茂密的雜草叢裏,身上到處都是樹枝的劃痕。我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不是墨園,是墨園外的深山。


    顯然我是被陸芷遙丟出去的,就在我不懂她為什麽又放了我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循聲望去,司機拖著一個男人走在前麵,幾步之外跟著瞿墨,最後麵是陸芷遙。


    我的目光落在瞿墨身上就再也轉不開,他沒有坐輪椅,也沒有人攙扶,是自己在走路。


    瞿墨他,他看得見了?


    一陣狂喜將我淹沒,我開口喊他,喉頭湧上一股腥甜,濃濃的鐵鏽味充斥整個口腔。


    嘴巴明明在動,可嗓子裏發不出一絲聲音。我後知後覺的想起,在墨園的地下室失去意識之前,我就已經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滿嘴的血。


    是的,那天晚上我生生瞿墨如杜鵑泣血,直到最後吼道嗓子破裂,瞿墨也沒有出現。明明那麽絕望,可當瞿墨出現在麵前時,我還是禁不住本能的想要向他靠近。


    沒關係,發不出聲音我還可以動啊,怎麽都能讓瞿墨看見我。


    我剛要用力鑽出去,可接下來的一幕讓我驚恐的瞪大了眼,忘記了不能說話的事實,下意識的死死捂住嘴,生怕發出任何聲音。


    在我麵前不遠處,司機停了下來,將他拖拽著的男人像死狗一樣隨意丟到地上。


    男人驚恐的看著瞿墨,嘴裏叫著墨少饒命。


    我頓時呆若木雞,那個聲音化成灰我也不會忘記,是錄音機裏的那個聲音。


    瞿墨眉頭微蹙,司機立馬走過去用膠帶封住他的嘴,又狠狠的踢了他一腳,男人嗚嗚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司機往後退了兩步。“墨少。”


    麵前寒光一閃,瞿墨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刀,他緩緩的在男人麵前蹲下。


    “打我的主意,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那冷漠殘忍的聲音如來自地獄一般,然後,我眼睜睜的看著他麵無表情的一根一根切斷了男人的手指。


    男人在地上翻滾著,地上鮮血淋漓。


    瞿墨看了一眼陳叔,司機會意,走過去將男人控製住,讓他無法動彈。瞿墨一腳踩在男人腿間,遭受了酷刑的男人上身猛地拱起,臉上青筋直爆,冷汗淋漓。


    男人熬不住暈死過去,瞿墨手一鬆,哐當一聲,滴著鮮血的刀子落到地上。


    “丟下去。”


    瞿墨冷冷的吐出三個字。


    “可他……”


    陸芷遙剛開口,瞿墨一眼掃過來,成功讓陸芷遙閉上嘴。


    我的位置剛好正對他。他的眼神不再茫然沒有焦距,一雙眼睛深邃幽暗,如同一口泛不起波瀾的千年古井,沒有半點溫度。


    司機拖起男人往前走去,手上一用力,男人被丟下山澗。


    那一瞬間,我忘記了唿吸,全身失重,感覺不到實處,就像被丟下去的是我。


    陸芷遙輕哼一聲,“這就是你害墨少的下場。”


    “墨少,有人說在山下看見了小姐。”


    陳叔出現在視線裏,瞿墨動作一僵,帶著一行人匆匆離去。


    小姐?是我麽?


    瞿墨是在找我嗎?我應該伸出手去,告訴他我在這裏。


    可空氣中的血腥味讓我全身僵硬得像塊石頭,這樣的瞿墨,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一樣,是那麽陌生。


    那一刻我無比清楚的意識到,要是讓瞿墨找到我,我的下場和那個男人一樣。


    不久後,陸芷遙去而複返,“現在,你該相信我沒有騙你了吧?”


    原來她將我藏在草叢裏,就是為了讓我看那一場大戲。


    我目光呆滯的看著她,摧毀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摧毀她求生的意念,把她趨之若鶩的東西變成讓她逃離的動力。顯然陸芷遙成功了,我一動不動的趴在草叢裏,閉上眼安靜的等死。


    瞿墨的身邊我已經徹底迴不去,而離開瞿墨,我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


    “在想什麽?”


    瞿墨的聲音把我從迴憶中拉迴來,我轉過身將頭埋在他懷裏,“想你。”


    現在想起來,陸芷遙每一步都那麽狠毒。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瞿墨的做法無可厚非,關鍵時刻的背叛,莫須有的錄音,是個男人都會憤怒,更別說是曾被最親之人重傷過的瞿墨。


    喪失求生意誌的我趴在草叢裏一心求死,卻被一個山中采藥的老中醫救了,他治好了我的嗓子,隻是聲音全變了。


    有一次我偷偷迴過墨園,發現裏麵跟我有關的東西全被毀了,那時我以為是因為瞿墨恨我不想看到和我有關的東西,現在想想應該是陸芷遙做的。


    當時的她以為我必死無疑,可大約是沒見到我的屍體,終究怕敗露之後瞿墨會再找我,所以摧毀了和我有關的一切東西。那樣,就算我再次站到瞿墨麵前,瞿墨也認不出我來。這一點上,她確實做到了。


    縱使相聞應不識,還好沒有塵滿麵鬢如霜。


    我在瞿墨懷裏抬起頭來,忍不住伸手撫上瞿墨的臉龐。曾經的絕望和悲痛都化為堅韌,這一次,我要牢牢守護好你,守護好來之不易的幸福。


    不過我也更加理解今天在別墅裏,她看見我時的恐懼。當年那些所謂的證據,如今再想到處都是破綻,所以瞿墨才會生疑,才會那樣對她吧。她應該慶幸那個男人已死,就算瞿墨懷疑也死無對症,不,當事人還有一個,那就是我。


    所以,她比我更怕瞿墨認出我來。而我也不敢去賭,瞿墨認出我後會怎麽樣,隻能瞞著。不過有什麽關係,就算他不知道是我,也不能改變我得到他的事實。


    隻是陸芷遙必然不會甘心,我現在可以肯定她一定在計劃如何在瞿墨不知道的情況下解決掉我,和當年認識我的人。


    因我的觸碰,瞿墨低下頭來。


    我對上他的目光,“我今天在小區看到張媽她們了,張媽情況不怎麽好,張姐也忙,我反正沒事,就想著這幾天白天過去照顧張媽。我和張媽挺投緣的,她也滿喜歡我。”


    瞿墨目光一頓,爾後說道,“明天我讓劉叔過來給她看看。”


    “沒用。”我搖搖頭,“今天張姐帶她去醫院的時候,我也去了,醫生說張媽這個是介於老年癡呆和心理疾病之間,藥物治療沒用。”


    瞿墨眉頭微蹙,“怎麽會這麽嚴重?上次看到她不是好好的?明天我去看看她。至於你剛才說的,如果有需要,我會安排,不用你親自照顧。”


    我看著瞿墨,斟酌著用詞,“墨少,我知道張媽照顧了你很多年,對你來說就像親人一樣,這個時候她生病了,我們理應要盡心照顧她。”


    瞿墨聲音驀地一低,“我們?”


    我猛然意識到用錯了詞,隨即訕訕的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反正是閑著沒事,可以幫你盡一份心。”


    瞿墨搖搖頭,嘴角上揚,眼中浮現出笑意,“你這是愛屋及烏嗎?”


    我扯出一抹笑,心裏卻湧出淡淡的苦澀,生怕瞿墨不會答應。之前是我想得太簡單,我現在是瞿墨的人,就算瞿墨不把張媽當外人,也斷沒有讓我去照顧張媽的道理。


    正當我想怎麽辦的時候,就聽瞿墨說道,“既然你願意,那你白天就去陪陪她吧。”


    “你同意了?”我喜出望外的看著他。


    瞿墨點點頭,“我很高興你終於有和我一體的自覺,你能主動提出幫我照顧她,我很高興。我和張媽確實很親,她陪著我的時間比我母親還多,對我很重要。我知道她不想麻煩我,我怕她和我住一起不自在,所以在這裏安排了一套房子讓她們母女一起住。隻是最近每天迴別墅也沒有過來,是我疏忽了。”


    我沒有告訴瞿墨,不是他疏忽,而是有人有心,防不甚防。


    第二天一早,我和瞿墨一起來到張曉靜家,張曉靜正要出門去上班。


    張曉靜看到我身後的瞿墨明顯一怔,爾後恭敬的把瞿墨請進去。等瞿墨走進去後,壓低聲音問我,“墨少怎麽來了?”


    我笑笑,示意她不用緊張,“我說過他很關心張媽,你還不信。”


    “墨少。”


    坐在沙發上的張媽看見瞿墨,一下子站起來,笑容掛在臉上。


    瞿墨走過去握住她伸出來的手,扶著她坐下,向她問好。張媽並不接話,隻是滿臉帶笑的看著瞿墨。


    張曉靜歉意的對瞿墨說道,“對不起啊墨少,我媽她雖然能夠認出你,但已經不能正常和人交流了。她現在,就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沒想到話音剛落,張媽就笑著衝我招手,“來,歡歡,來。”


    我心裏微微一緊,向瞿墨看去,見他神色不變,遂放下心來。畢竟在別墅第一次見麵,張媽張口就喊我歡歡。就聽張曉靜再次對張媽說道,“媽,你又叫錯啦,那是葉子。”


    瞿墨看了一眼張曉靜,“名字就隻是個代號,你不用糾正她,她喜歡怎麽叫就這麽叫吧。”


    張曉靜笑了笑,隻是笑容裏有幾許尷尬。當年墨園那段過往,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我見瞿墨並不介意,走到張媽麵前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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