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恍惚得厲害,老是說胡話,說什麽歡歡快走,歡歡別讓那個女人找到你,諸如此類的話。我都後悔把她接來這裏了,哎,要是不來,也許就不會這樣子。”


    張曉靜的無意中的一句話引起我注意,我拉著她停下來,“你確定是最近才這樣子的?”


    張曉靜想了一下,很確定的點頭,“她才來的那天你是看到的,那時還有墨少在,雖然她叫錯了你的名字,但在我指出之後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叫錯了。而且那個時候,她能夠無障礙和我交流溝通,可現在。”張曉靜說著歎了口氣。


    她這樣一說我立馬想起張媽來那一天,我本來想旁敲側擊和她打聽我離開墨園之後發生的事情,可實在不忍她傷心,於是放棄了。不僅如此,還勸過她歡歡離開始好事,不用耿耿於懷。在我開解之後,她也確實想通了,所以那天晚上張曉靜還來我房間,問我對張媽說了什麽,讓她一下子就想通了。


    既然這樣,那麽張媽的病情忽然間惡化就很可疑。


    從家到醫院這一路我也覺出不對,她隻是握著我的手,幾乎不能和人正常交流。唯一的解釋,就是她這一段時間反複受到了刺激。


    半個小時後,醫生的說法證實了我的判斷。


    “病人這種情況幾乎可以排除生理上的原因,一般都是心理上的因素。而忽然病情加重,有兩種可能。一是之前的負麵情緒一直積累壓抑,到了某個臨界點心理承受不了忽然爆發;二是再次受到外界的刺激。”


    張曉靜擔憂的看了一眼旁邊安靜坐著的張媽,轉頭問醫生,“那這種情況怎麽治療呢?”


    “沒有辦法。”


    醫生搖搖頭,“心病還須心藥醫,這種情況藥物治療的效果微乎其微。因為她這個介於老年癡呆和心理疾病之間。隻有你們家屬細心照料,找到誘因,盡可能讓她不接觸刺激源,不再讓她受到刺激,保持心情愉悅舒暢,盡量緩解。”


    走出醫院,張曉靜臉上寫滿失望和憂心,顯然醫生的話讓她受到了打擊。


    我握著張媽的手抬起頭來,平心靜氣的對張曉靜說,“以後你上班的時候,我來照顧張媽吧。”


    張媽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我的原因。雖然我現在沒有證據,可我敢肯定,這件事和陸芷遙脫不了關係。


    “不行,那怎麽行。”張曉靜連忙拒絕。


    我看著她,“我現在也沒什麽事兒,而且張媽這個情況肯定是不能離人的,我和張媽也投緣,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


    張曉靜一咬牙,“大不了我辭職照顧她。”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說道,“人生這一輩子機遇就那麽幾次,你好不容易走出廚房,真的就甘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嗎?”


    張曉靜眼中閃過一抹苦澀,但表情堅決,“是,機會難得。可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媽隻有一個。”


    看著張曉靜,我再一次體會到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張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也不用如此艱難的做出選擇。所以,我更加不能真讓她處於兩難之中。


    我看著她,“你就當我為墨少盡心,好嗎?”


    “你們……”


    張曉靜看著我欲言又止,可看上去並不震驚,顯然之前我說那句話讓她有了心裏準備。


    我點點頭,“是的。我大概知道張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歸根究底是因為墨少的關係,如果墨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會放任不管,所以,你就當我為墨少盡點心。橫豎我現在住到這邊來了,白天也沒啥事,就是墨少知道了,也會同意的。”


    為了張媽,我隻能把瞿墨抬出來了,不然我想張曉靜絕對不會同意由我來照顧張媽。畢竟在她看來,我和張媽就隻有一麵之緣,就算放心我,也不會麻煩我。


    張曉靜聽見我這樣說,到底還是點了頭。


    張曉靜和張媽住在小區的另一棟樓,兩居室的房子,不大,卻很溫馨。


    扶張媽迴房躺好,張曉靜拉著我到客廳坐下。


    我知道她有話要說,索性先開口,“你是不是要問我和墨少怎麽會在一起?”


    誰知張曉靜搖搖頭,“不是,我一直覺得你和墨少之間的關係不簡單,在一起也不意外。我要問的是,你知不知道墨少有未婚妻。”


    我愣了一下,“你見到了?”


    張曉靜搖搖頭,“沒有見過,但是一直知道有這麽個人。而且,我記得有一次你問我秦牧言的事情的時候,我告訴過你。”


    我笑笑,“我知道。”


    “知道你還……”張曉靜戛然而止,話說了一半。


    我替她說下去,“你是不是要說,我知道墨少有未婚妻,還和他在一起,不是就成了小三了嗎?是不是?”


    張曉靜歉然一笑,沒有說話。


    我側過臉,透過開著的房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張媽,語氣幽然,“有些事暫時還不能讓你知道,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我沒有搶任何人東西,無愧於心。”唯一有愧的,大概就是張媽。


    收迴視線看著張曉靜,“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我被人指著鼻子罵,遭受別人非議。這些我都早有準備,而且,對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他們怎麽看我我都不在乎。”那些年,我一個19歲的姑娘帶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尚且不懼別人指指點點的目光,更何況現在。


    張曉靜看了我一眼,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旁,“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隻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說完,她補充似的說了一句,“你和墨少,嗯,挺好的,我媽要是知道了也會很高興吧。她呀,最擔心就是沒人真心對墨少好。”


    我感激的望著走向臥室的張曉靜,知道算是通過她那一關了。人和人之間真的很奇妙,想起第一次見麵,她就對我釋出善意,這一次又無條件相信我,讓我覺得無比溫暖。


    看著她低聲對張媽說著什麽,我暗暗發誓,不會讓陸芷遙再有機會傷害到她們。


    和張曉靜約好時間,她給了我一把鑰匙,讓我先迴去休息,明天再過來。


    “對了,我請得有阿姨做飯,你隻要陪陪她就好。”離開的時候,張曉靜如是說。


    我麵上答應了,但心裏想的是親手做飯給張媽吃。曾經她照顧我,現在輪到我來照顧她了。走時我又去看了一次張媽,告訴她我明天再來陪她,張媽一直看著我笑,笑得我心裏一陣酸楚。和善慈愛的張媽,理應有一個幸福的晚年。


    迴到瞿墨的公寓,冷冷清清的,雖然聽瞿墨的意思要一起住到這裏來,不過我卻並沒當真。不管他怎麽討厭陸芷遙,必要的應付也不會少,我還沒傻到真相信陸芷遙和家裏沒聯係,不會用家裏的關係向瞿墨施壓。


    瞿墨不在,我也懶得做飯,拿出在樓下買的泡麵,燒水泡麵吃。


    天色漸漸暗下來,沒有瞿墨的存在,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孤單。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


    這會兒放鬆下來,才發現全身軟得厲害,腦海裏浮現出昨夜旖旎的畫麵,不由得心底微微一熱,起身到浴室將浴缸放滿水,脫了衣服走進去。


    當全身被溫水包圍那一刻,我舒服得長長的舒了口氣。


    在經曆過墨園那一夜之後,我對於浴缸、溫泉之類的東西有了心理陰影,洗澡從來是淋浴,也從來不泡溫泉。


    辛月覺得很奇怪,“都說人泡在溫水裏會體驗到待在媽媽子宮一樣的安全感,你為什麽會害怕泡澡呢?”


    每次我都笑而不答,不管她怎麽勸都不會下水。我沒有告訴辛月,一旦泡在水裏,那夜的絕望和窒息感就會卷土重來,將我湮滅。所以那次在美亞被秦牧言下藥之後,我被迫跳進浴缸,要不是瞿墨及時出現,我真會因為淹死在浴缸而被載入史冊吧。


    可自從和瞿墨在一起之後,我竟然變得不怕水了。原來,隻要有愛,再深的傷和絕望都會被撫平。所以,我想隻要我用心,就算不能讓張媽複原,也會阻止她繼續嚴重下去。尤其是那隻背後的黑手,必須要斬斷。


    水太溫暖,身體每個細胞都徹底放鬆下來,霧氣氤氳中,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實在無力支撐,閉上了眼。


    *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再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雜物間裏,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做夢了,夢裏迴到了墨園被陸芷遙陷害那天,亦是一切傷痛的根源。


    我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皎潔的月光透過屋子上方的窗戶灑進來,那是屋裏唯一的光源。雖然是夏天,山裏的夜氣溫卻很低,尤其是淩晨的時候。可此時我卻顧不得冷,腦子很亂,大腦幾乎不會思考。


    在瞿墨開口讓陳叔把我帶下去之後,我就被關到了後花園的雜物間,十幾個小時過去了,期間隻隻有張媽偷偷來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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