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花宜春當下便要出言阻止那兩個已被嚇破膽,聽了命就要上去開棺的下人,但花令秋卻像是早已料到了有人會反對,背身幽幽說道:「我家小妹泉下有知,這些話也該讓她都聽到。」


    花宜春想要阻止的話頓時哽在了喉頭。


    孟希彥見花家少主都沒反應,再三思量,也就沒有開口,反正把他們家妹子折騰地死後不寧的是他們自己,耽誤了下葬的時辰,就不能怪孟家不講禮了。


    孟紹揚卻不忍心,出聲道:「二哥,飛雪她……」


    「你閉嘴。」花令秋連餘光都沒動一下。


    孟紹揚一滯,隨即就被高氏立刻維護地拉到了身邊。


    木釘很快被起出,隨著沉重的推動聲響起,棺蓋被打開了一大半。


    「除了孟家的人,其他可以出去了。」花令秋一聲下去,廳中很快就少了一半人,就連孟希彥那個侄子也跑了——畢竟人家說是早就分了家的。


    孟家一眾簽了賣身契和長約的下人卻是腿肚子打顫,動也不敢動。


    花令秋轉身走到一旁的椅子邊坐了下來,語聲清淡地對花宜春道:「大哥,你也坐,孟夫人想看的這出戲大概有些長。」


    花宜春就走過來在他旁邊落了座,卻不由微感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孟希彥見狀,也迴身在花家人對麵落了座,然後示意高氏和孟紹揚也順次坐下。高氏知道此時在氣勢上絕不能落了下風,身為主人家和花飛雪的婆家,自己更要立得住,所以坐下後還從容地吩咐了下人去沏茶。


    廳中沉寂了半晌,唯有靈前煙霧輕繞。


    「前些日子我出了趟遠門,」花令秋緩緩開了口,「昨日迴來,湊巧在路上撿到個病重的女子,一問之下才知原來她是府上公子新納的妾室,正好我今天要來見妹妹,就把人給你們送迴來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靜而隨意,就像是在輕飄飄地談論著今日的天氣,然而話音落下時,在場眾人已皆是一怔。


    不等孟家人迴過神,那頭隨波已帶著人去抬了架軟轎進來,那軟轎上歪歪倒倒地坐著一個女子,臉色蒼白,容顏憔悴,好好的一朵嬌花此刻仿佛成了霜打的茄子,不是柳姨娘又是誰?!


    高氏卻一眼看見柳姨娘身下的裙擺染了一片血紅,霎時白了臉失聲喊道:「這是怎麽迴事?!」


    孟紹揚有些發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孟希彥已是臉色鐵青。


    「聽見了麽?」花令秋對隨波說道,「孟夫人在問你們話,還不去請大夫來給柳姨娘看看?」


    隨波立刻低眉斂目地應了聲,轉頭出了廳。


    花令秋向著高氏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都是男人,心思難免粗糙了些。」


    高氏攥緊了手指,看著他的笑,隻覺得渾身發冷。


    隨波沒用上半刻就領了個佝僂著背的中年男子進來,顯然是早有準備。那男子背著藥箱,神情間還有些不自在和緊張,待到了花令秋麵前,聽對方說要自己給那女子診脈,也不敢耽擱,立刻卸了藥箱,走過去搭了帕子就準備搭脈。


    「隔了帕子或許不準吧?」花令秋忽然說了一句,「也不是什麽正經人家出身,沒那麽多講究。」


    隨波冷笑著勾了下唇角,俯身一把將帕子給收了,對那大夫說道:「您請便。」


    高氏氣得渾身發抖,這分明是當著他們的麵在羞辱柳氏,打她兒子的臉啊!


    那大夫雖然不知這些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四周這般劍拔弩張的凜冽殺氣卻是能夠分明地感覺到的,他也不想惹事,老老實實的搭了脈,良久,露出些猶疑來:「這位夫人……」


    隨波糾正道:「姨娘。」


    「哦哦,姨娘,」大夫覺得自己額上的冷汗都要下來了,「這位姨娘才剛小產,身子虛得很……」


    花宜春愕然地轉頭看著花令秋。


    而高氏心中的預感被證實,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


    孟希彥和丫鬟忙一左一右扶住了她,黑著臉看向了花令秋:「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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